闻听此言，正要迈步离开的林朔骤然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来，双目盯着红菱公主。
    以为被自己一句话唬住，红菱公主脸上浮现出得意之色。
    但见到林朔的双眼之后，她的笑容凝固了。
    那是一双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睛，
    那是一双充满杀气的眼睛！
    杀气？
    他一个乡野出身的贱民，敢对我堂堂公主露出杀气？
    刚刚一瞬间被震慑住的红菱公主反应过来，立刻恼羞成怒；
    “巡防营，给我杀了他！谁杀了他，我让父皇封他做将军！”
    不理会红菱公主的咆哮，林朔一步一步向她走去。
    “林朔兄弟，莫要冲动！”同为武将，元良弼感受到林朔是真的动了杀机，急忙上前一步将他拦住。
    再怎么样，也不能众目睽睽之下对当朝公主动手啊。
    前路被阻，林朔没有硬来，只是露出一个冰冷的微笑：
    “回去告诉你的兄长，他不该派你这个蠢货来招揽。如果他不想提前出局，就别再继续激怒我！”
    说完，转身离去。
    红菱公主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似乎不相信有人敢如此对她说话。
    过了许久，林朔才听见身后传来公主歇斯底里的怒吼。
    元良弼看着远去的少年，再看看狂怒的公主，这位铁面獬豸难得地叹了口气：
    “公主殿下，你再这么闹下去，真想给你的兄长惹祸吗？”
    ......
    疾走的林朔努力平复着心中的杀意，他怕自己再留在那儿，会忍不住出手。
    这是林朔第一次对一名女子生出如此强烈的杀意，那位红菱公主竟然敢用雪羽来威胁他！
    那一刻，林朔真的是差一点就出手了。
    如此公主，若不给她足够的教训，将来怕是会祸害更多的人！
    强行平复心情。
    眼下，还是要先应付九皇子那一关。
    战场上百战余生的经历，让林朔对于情绪的控制力远强于同龄人。
    一炷香之后，摘星楼
    “林公子，请随我来。”
    报上名号之后，立即有小厮前来引路。
    摘星楼果然名不虚传，即便是中午时分，食客也是爆满。
    下面三层乃是堂食，多的是玉陵城内的居民百姓，偶尔来此处一饱口福。
    六至九层为雅间，多的是官宦人家、富商豪客、江湖俊侠，在此用餐议事。
    而从十层开始，便是一层一客，若是得不到摘星楼的认可，哪怕豪掷千金也休想上得楼来。
    林朔赴宴的第十二层，便是摘星楼的顶层，只有最尊贵的客人才有资格在这一层设宴。
    譬如，九皇子杨植。
    “林统领，冒昧相邀，还望海涵。”如同一位士子秀才，甫一见面，九皇子便先施了一礼。
    “殿下折煞卑职了，能得殿下相邀，是在下的荣幸。”林朔拱手还礼。
    客套一番，两人先后入座。
    不同于太子的威严和六皇子的英武，这位九皇子从头到脚都散发着浓浓的书卷气。
    “林统领请看。”九皇子抬手指向窗外，“这摘星楼乃是玉陵城中除了皇城宫殿之外最高的楼宇。在这顶层，似乎离那苍穹都近在咫尺，手一伸便可摘星拿月。只可惜现在乃是白昼，否则定当赋诗一首，以表心迹。”
    “殿下所言甚是，这顶楼的美景实在难得。”九皇子的话林朔完全同意。
    为了更好的展现美景，这顶楼的墙壁采用了大面积的镂空，观景效果近乎于透明落地窗。无论是抬头赏月，还是俯首观城，效果都是极好的。
    即便眼前乃是晌午，从摘星楼往下俯瞰整个玉陵内外城的烟淼繁华，也是别有一番滋味。
    说话间，酒菜均已上齐。
    “来，林统领，尝尝这摘星楼的美味。”
    接下来，九皇子只是和林朔喝酒吃菜，丝毫不提及正事。
    林朔倒也乐得如此，这摘星楼的珍馐平时可吃不着，当然要抓紧时间一饱口福。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九皇子放下了手中的筷箸。
    “不知林统领对这玉陵城的局势有何想法？”
    “哦？”本以为九皇子会提及龙麟会武，没想到却问了这个问题，让林朔有些措手不及。
    “恕卑职愚钝，这玉陵城繁华如斯，蒸蒸日上，自然是一片大好。”微微思忖，林朔给出了万金油式的答案。
    “林统领不必过于小心，在下乃是诚心结交。”九皇子似笑非笑，“这繁华二字，玉陵城自然是当得起的。可是这蒸蒸日上嘛，怕是不见得了。”
    “请殿下指点。”涉及到这些，林朔觉得自己还是多听少说的好。
    “暮气！这玉陵城的繁华背后透着一股暮气！”九皇子的音调骤然提高，“不仅仅是这玉陵城，甚至整个南齐，都有一股暮气在滋长。”
    “敢问殿下，这暮气从何而来呢？”
    “从扎根四百年的世家而来，从承平已久的三吴之地而来。”九皇子顿了一顿，抬手虚指皇城方向，“从日渐苍老的父皇而来。”
    林朔有些讶异，九皇子是第一个当着他面说出这些话的人。
    而这些话，怕是也只有皇子才能说。
    只是，这话让林朔怎么接？
    咱俩刚认识不到半个时辰，就要聊这些了吗？
    “有些扯远了。”意识到自己交浅言深，九皇子自嘲般笑了笑，“如此思绪在我心头萦绕多年，却没有和任何人提及。今日见到林统领，不知怎么就脱口而出了。”
    若林朔真的只是个十六岁少年，怕是要被感动得热泪盈眶，大喊相见恨晚。
    只是现在，呵呵，我姑且听你说下去。
    深知这些从小在皇城长大的皇子们没有一个简单人物，林朔从始至终都保持着十二分的戒心。
    “只是如今玉陵城中，可谓暗流涌动。”九皇子见林朔不接话，自顾自地往下说道，“太子虽然名分早定，但并不受父皇信任。我等兄弟三人论才干、论德行、论名望，都不弱于太子。”
    “所以如今的局势，其实是四龙夺嫡！”
    “林统领天资卓绝，崭露锋芒是迟早之事。尤其是经过昨夜之事，再想低调已是不可能了。”
    “好男儿当鹏程直上九万里！林统领，可切莫辜负了自己这一身本领啊。”讲到这时，九皇子眼中透出异样的光芒。
    那种光芒，
    叫做野心！
    “四龙夺嫡？”林朔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这陛下的皇子，不是该有五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