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贞君假装寻思一番才应。
说定了此事,元瑛无心继续木槿宴,准备回宫。
元贞君:“我送你。”她轻挥手腕,令所有婢女不必跟随,留在榭内侍奉宾客。
姑侄俩沿观景水台走,元贞君的手肘扫到栏杆上一小盆花,陶盆掉地吓地元贞君一闪,整个人歪出栏杆坠进湖里。
符庄第一个跳下去救主,紧接着又有不同位置的几名侍女跳水,快速朝长公主扑腾的方向游。
“快、快啊!”岸上的人纷纷催促。
符庄最先抓住长公主,然而不仅拖不动主人,还被带着往水底沉,呛了几口水,其余侍女也游到了,诡异的是,人越多越乱,元贞君的脑袋已经沉下水面了。
一声“扑通”,是崔宾媛站上栏杆,奋力而跃,只见她入水后立即潜进水,如箭在水里行,三息间就到了元贞君的腿边。
她在水中敢睁眼,先围着元贞君绕一圈,原以为长公主诡异往水底沉是因为有水草缠足,然而没有,且长公主划拉水的样子,分明水性奇佳。
崔宾媛顾不上想,使劲把长公主往上托。
元贞君装不下去了,被救上来。这一折腾,借故生病,时好时恙,承诺元瑛的事自然没办法履行。元贞君又把兰陵公主元瑶留在府里侍疾,用此举把元瑶的懂事和细心在京城贵妇中传开。
六月。
元贞君给义阳公主元琅寻到了合其心意的亲事,对方是秘书监卢渊家的四郎。因着卢渊身体不好,元贞君怕夜长梦多,赶紧手书请求皇帝允许这桩婚事。
范阳卢氏北祖大房的子弟尚公主,恰是皇权所需,皇帝不仅赐婚,还在内城的好地方给义阳公主赐了宅院。
后宫。
尉窈在六月上旬受命辅佐公主、四位贵人的诗书,同时草诏。不过尉窈来后宫做的第一件事,是请求元瑛公主带她拜谒陛下昔日的保母,如今在内寺修行的老尼慈庆。
此请求不为难,元瑛让宫奴去告知于宝映,一起去内寺。
于宝妃既是于宝映的亲妹,又是贴身女官,自然要随行。路上,于宝妃悄声提醒:“阿姊觉得是瑛公主主动带尉窈去拜谒慈庆法师,还是尉窈提出的?”
于宝映摇头示意妹妹噤声,不要乱揣测。
于宝妃顿时又气又无奈,觉得阿姊善良过了头,进了宫还和从前一样天真。
内寺。
慈庆率女尼出来迎接,她先前听不少内事官提到过这位尉女官,包括颇有势力的宦官王遇、刘腾、苏兴寿等。
今天见面,尉窈比慈庆想象中的年纪显得还小,不过尉窈至今仍是唯一貂蝉加冠的女官,谁会傻到以年少猜度她的为人行事。
元瑛、慈庆、尉窈、于宝映四人进入尼舍,舍内除了留一名叫“螺宝”的比丘尼,其余宫人全候在外面。
尉窈讲述来意:“我此来是恳请法师俯就瑶光寺,布道场讲经,我拟好了邀请的贵女名录,劳烦法师过目。”
慈庆接过展开,元瑛凑过来一起看,她预想名录里会有姨母高月恩,没想到还有高太妃姑媳,元瑛立即说:“高太妃面部生疮,在养病,估计来不了。”
尉窈一笑,说道:“太妃不来,只北海王妃来也可。礼佛过后,还需法师陪伴瑛公主、于贵人依次见名录上的贵女,教以妇德古制。家里少妾的,把陛下赏赐的宫女带回府,妾室多的,按古礼驱逐,悉数罚入奚官署。”
于宝映惊讶微张着嘴,听到最后才明白尉窈的真正意思。
元瑛赞许不已,她幼年受慈庆抚育,摇着慈庆的胳膊撒娇请求:“傅母,你答应吧。”
慈庆满面笑容道:“好。”
刚才进内寺的时候,尉窈听到比丘尼正在齐诵经文,目的达到,她不再扰对方清静,起身告辞。
元瑛:“我留下陪法师,你们先回吧。”
尉窈和于宝映离开尼舍后,慈庆夸赞名录上的字:“这是尉女官写的?真好。”
元瑛:“我重写一份吧,把高太妃的名字去掉。”
慈庆把名录交给心腹弟子螺宝,吩咐:“出去吧,按名录写请柬,去北海王府送请柬时,可稍微透露刚才尉女官说的。”
元瑛一怔,这才寻思过来。“北海王妃不受宠,平时在王府里必然不主事,没有王妃该有的魄力,一旦不敢拒绝陛下恩赐,把宫女带回府为妾,或者让七叔的宠妾被罚进奚官署,都会……”
慈庆点头,说道:“所以高太妃的病不痊愈也得愈,一定会接受礼佛之邀。”
元瑛长长呼气:“高太妃可不是善茬,恐怕于贵人在她面前每多说一句都是错,不行,我得好好准备,傅母,你教教我吧。”
“不必太忧心。主意是尉女官出的,到时先让她宣读圣意,听她给高太妃姑媳解读,你我拭目以待,随机应变。只是这于贵人……当真没有心机?”
元瑛:“她原是镇将之女,没经历过难事挫折,读的书也算不上多,虽比同龄的大多数女郎强,可惜够不上中宫之才。似尉窈一样早慧精明之人,可遇不可求。”
慈庆:“你这样说我就明白了,说明尉女官是个好女郎。”
元瑛撒着娇实话实说:“她好不好,我看不透,我相信陛下能看透。”
再说尉窈,她在后宫的廨舍,与于宝映居住的寝殿很近,二人要同行一段路,于宝映介绍自己的妹妹:“尉女官,她是我妹妹于宝妃,任‘小书女’职。”
尉窈朝于宝妃莞尔而笑,后者暗暗埋怨阿姊多事,只得脸笑眼不笑地给尉窈揖礼:“拜谒尉尚书。”
于宝映带着回忆语气感慨:“当年我去平城念书,最希望去的是是崔族学馆,结果没考过,还好元刺史给我机会,允许我在州府学馆听学。”
尉窈:“州府各大学馆聘请的夫子皆为名儒,学问各有所长。”
于宝妃嘟囔:“得了吧,要真各有所长,就不会都愿去汉世族学馆了。”
于宝映训斥:“谨言!”
然后,她说出很早就想结交尉窈的话:“其实我来洛阳后,好几次去文雅精舍听学,盼望着弥补之前在旧都的遗憾,能和尉女官成为同门。”
尉窈:“为臣前,同门相互依附叫‘友’,为臣后,同门相互依附叫‘朋’。不是我躲着贵人,实在是天威不违颜咫尺,百官戒惧忌群朋。”
读书少的不利,在此刻又显出来了。于氏姊妹互觑,眼中均布满困惑: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