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斑鸠会议室的隔壁有一间小屋子,原来曾经是卡来尔学校校长的密室,后来便开辟出来,改成了一间小会议室。
斑鸠又不喜欢开小会,这间屋子便很少人使用。
虽然看上去还算干净,但是墙角和桌子缝隙里等不常使用的地方,都塞满了灰尘。由此可见,白石城这几个首脑们的内务工作,都做得不太好。
小安德烈静静地坐在会议室的椅子上,手里无聊地翻着一本书。
那是一本冒险小说,讲的是一个印第安人骑士,在大平原上替贫穷的人打抱不平的故事。
现在的白石城中,很流行这样的故事。甚至有些小说还将故事背景放到了欧洲去,将维多利亚、拿破仑这些人都当做了背景板。
小安德烈之所以觉得这本书很无聊,根本原因是,这本书是他自己写的。
薄薄的一本5万字的小册子,曾经在白石城里刮起了一阵冒险小说的旋风,据说连丹佛甚至墨西哥都有盗版。
谁能想到,这样一本小说,不过就是小安德烈在印刷室打工的一个晚上,借着加班的机会,靠在打字机上顺手捣鼓出来的。
小安德烈觉得这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与这个相比起来,自己更愿意做一些翻译、编排、甚至是考古之类的工作。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等在这里,只是昨天后半夜的时候,比索将他从被窝里拖出来,告诉他:“等!”
于是他就过来等着了。
这实际上是他第二次来这里等着了。
上一次还是两个月前,小安德烈记得很清楚,当天的《白石城日报》上刊发了一篇斑鸠的《论长期作战》的文章,文章的后面还有评论,说是‘……既要坚持打仗,也要坚持和平;既要生产枪,也要生产糖;既要学会横眉冷对,也要学会笑脸相迎……’
当时小安德烈就觉得可能要出事。
《论长期作战》本身没有问题,问题在于,在这个特殊的事情,不应该出现在《白石城日报》上面。
果不其然,当天斑鸠就将几位大老们都召集了回来,关上门开了一天一夜的会。
在他们开会的时候,小安德烈便被安排坐在这里。
那一天没有人理他,开完会之后比索便又叫他走了,只是告诉他,“当做没有来过,谁都不要说。”
小安德烈自然是守口如瓶。有句俗语说得很好:‘国王如果不能保守秘密,就会丢掉他的国家;臣子如果不能保守秘密,就会丢掉他的性命。’
作为经历过卡来尔工业学院黑暗时期的他,对于保守秘密的重要性,更是有着切身的体会。
只是这一次,就当他以为自己又要无所事事地度过这个无聊的晚上的时候,小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
比索站在门口,朝他招了招手。
“小安德烈,跟我来!”比索对他说。
小安德烈的心一下子便提到了嗓子眼。
若说他没有丝毫准备,是绝对不可能的。
这里是什么地方,旁边的是些什么人,现在是个什么样的特殊时期……这些种种因素结合在一起,即便是再愚钝的人,也都会浮想联翩。
只是,准备做得再好,当真正面临这这一刻的时候,小安德烈还是情不自禁地激动起来。
他拿起桌面上的水杯,浅浅地润了润唇。他不想喝得太多,别到时候憋不住可就遭了。
“比索叔叔,我们要去哪儿?”小安德烈问到。
“别紧张!”比索并没有回答他,而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率先走在了前面。
小安德烈努力地直了直腰板。
在一刻,他什么都不再想,也什么都不再问,紧紧地跟在比索的身后,经过狭窄的走廊,看着比索推开了前面那一道门。
橘黄色的烛光从门缝里透露了出来。
比索让在门边,小安德烈踩着橘黄色的光芒,轻轻地走了进去。
……
“小安德烈!”斑鸠的声音响了起来。
——小安德烈环视了一下屋子内,斑鸠、塞阔雅、月牙……还有暗影里几个护卫……
“斑鸠!”小安德烈站直了身子,努力地将声音从喉咙里发出来。
——会议室的桌面上很干净,老师塞阔雅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月牙靠在门口双手抱胸前,斑鸠手里习惯性地转着笔……
“在你的身后墙壁上有一副地图,你能不能告诉我,地图上是什么?”斑鸠问到。
小安德烈回过身去,看见了一副一米见方的俄勒冈地图。
“是俄勒冈,斑鸠!”小安德烈说到。
——斑鸠要的肯定不是这个答桉,不过,斑鸠专门将自己以这样的方式叫过来,也许需要的并不是自己口中的答桉……
“没错,是俄勒冈!”斑鸠说到:“那你便为我们讲一讲俄勒冈吧!”
——有老师塞阔雅在这里,完全不需要自己来讲历史。俄勒冈有什么好讲的?就跟自己写故事一样,自己的故事之所以受到欢迎,并不是因为自己编故事的能力有多强,只是因为自己知道听众们喜欢听什么样的故事而已……
“好的,斑鸠!”小安德烈后退了几步,靠近了墙边。
他从衣兜里摸出了一根炭笔,这是他随身携带的东西,毫不吝惜地便在地图外面,墙壁上画了一条弯弯曲曲的细线。
——自己的听众只有一个,那就是斑鸠!
“如果要脱离整个北美洲大陆来讲俄勒冈,既不现实,也不准确……”
小安德烈的手速极快,刷刷几笔,便将一整片北美大陆的地貌都勾勒了出来。
东边的密西西比河、密苏里河、更东边的五大湖、以及漫长的阿巴拉契亚山……
西边的科迪勒拉山、哥伦比亚河……
南边的格兰德河、马德雷山……
太平洋上泛起了几条波浪,波浪上方还有一串契形的小点,不用解释就能看出来,那是舰队,可不是鱼群。
他还细心的画了几条虚线,让人一眼就能看得分明……俄勒冈、加利福利亚、墨西哥、德克萨斯……笔触轻重有别,阵营一眼便知。
这其中其实蕴含着极其庞大的信息,不过小安德烈都信手拈来,显然,这一副地图在他的胸中,早已经滚瓜烂熟了。
到了此时,原本那一副只有一米见方的地图,竟被小安德里勾勒出来的几条细线给包围住,主次颠倒,身处正中心,却完全失去了焦点。
“虽然我接下来要讲的是俄勒冈,但是在此之前,我不得不提前声明,在这个时候,德克萨斯才是北美洲的焦点……”
小安德烈在南边的德克萨斯地图上,用炭笔重重地打了个星号。
“即便是英国人,他们之所以在俄勒冈搅乱棋盘,目的也只有一个,那就是让德克萨斯成为所有人的创口,让所有人都在这里大量失血——所谓的‘离岸平衡’,我冒昧翻译一下,也就是说,‘只要别人过得不好,我就能过得很好’……”
小安德烈看见斑鸠、月牙都笑了起来。
只有他的老师塞阔雅,一脸深沉,看不出动静。
小安德烈在俄勒冈的西边,斜着炭笔画出了英国西北公司的地盘,两个‘十’字,那是英国军队的两个主要大本营。
“但是,在德克萨斯这个主战场之外,世界第一的英国,和后起之秀的美国,即将在西北的这个角落进行一场隐秘的角逐!”
“是旧王退位新王登基?还是老而弥坚新人不自量力?”
小安德烈在布拉克山地区画了一面黑旗,口中说到:“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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