峥县
这里距离商国的国都很远,属于偏僻之地。
县城门口连个拦人排查的人都没有,任由生人进出。
楚君回和智深带了证明身份的文牒,这边是一点用不上。
他们直接走了进去。
这里说是县城,可一路上净是些茅草屋、黄土房,连正经挂牌的商户都少见。
一阵热风吹面,又是几声烦人的蝉鸣。
“智深,你说的那角糕在哪啊?”
楚君回把左手搭在眉前,遮住刺目的日光,四处看了一眼,一点没看到类似于“角糕贩子”的人。
就峥县这人流量,不吹不黑,卖角糕的能饿死。
——这里根本就不适合做商品交易。
“我不知道,以前都是师父给我买的,我没来过峥县。”智深拉着楚君回往东面那条路走去。
峥县的路还是有不少的,这里找不到,不代表别的地方就没有。
楚君回拉住了他,没让他瞎逛游。
“瞎找得找到啥时候?跟我来。”
楚君回带着小沙弥,靠边敲响了一户人家的门。
“谁啊?”从里面传来一个粗狂的声音。
“阿弥陀佛,贫僧自小雷音寺来,想与施主结个缘分。”
破旧的木门很快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光着身子的大汉走了出来。
“原来是小雷音寺的大师,可有文牒在?”
嗯?这么谨慎?
老楚之前和曲家军去化缘的时候可没遇到过这种还要看文牒的人。
楚君回还没说话,他身边的智深已经从行囊中掏出了文牒,递给了那个大汉。
文牒里有很多字,写着一个僧人的法号、他修行的年月、隶属于哪个佛寺……最关键的是文牒上盖着商国贵族的大印。
想要弄个正经文牒,一整套流程走下来极其麻烦,楚君回当时想自己捏一个,但菩萨制止了他,亲自下山去了一趟商国某个贵族的封地。
交谈过程非常不愉快,动没动手楚君回不知道,反正那个贵族的大印现在还在方丈房的案头放着呢。
智深的文牒递出去一半,楚君回的手突然搭了上去。
他笑眯眯的看向那个半裸着身子的大汉,“文牒能证明僧人的身份,但看文牒需要识字,敢问施主可曾上过学堂?”
那正在伸手的大汉楞在了原地。
楚君回在山上的日子,经常与菩萨坐谈,对于这个世界已经不再像以前那么陌生了。
三教当道,怕有人还能做大,变三教为四教,所以断了百家很多的传承。
百家也就是苟延残喘,根本没有余力再去像之前一样周游诸国,传播自己的学问了。
去越国传道被儒教揍,去魏国传道被道教揍,去商国传道被佛教揍。
那还传个der,夹缝中生存把哥几个。
这个时代的教育本来就是一坨,愿意教东西的也就那“百家”,贵族都把书和知识看成是自己的私有财产,根本不会外传。
五国基本都是文盲遍地走。
商国在五国中更是以文盲多而出名的,楚君回因为识字、识数而被曲向幺重用的画面犹在眼前。
他不信随便找个人,就能是个识字的。
不识字,还要看僧人文牒,那恐怕根本不是为了看……
那大汉看文牒离自己越来越远,也是不装了,直接伸手去抢。
——一个文牒就相当于一个僧人的身份,谁剃了光头不会说一声阿弥陀佛啊?
面前是一个小屁孩和一个看起来没几两肉的文弱法僧,他们手里的文牒比什么金银珠宝都贵重,不抢他们抢谁?
(
“民风淳朴啊……”
楚君回抓住那大汉的手腕,一提一放,直接把他关节卸了。
“啊——”
刚刚还因为自己身处强势地位而心生恶念的大汉,此时却捂着自己的手腕惨叫连连,好不狼狈。
“执吾……”小沙弥看出了他的痛苦,觉得他可怜,拉着楚君回的袖子要替他求情。
这情他求不了一点,楚君回提溜着他直接离开了这里。
路上,楚君回低头去问一旁明显还沉浸在刚才那件事中的小沙弥:“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话?”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没听过。”
“那你觉得这句话对吗?”
“我……”智深思考了片刻,然后道:“我觉得不对!”
“为什么不对?”
“我没有角糕吃,我也很可怜,但我不并不可恨啊。”
“……我要是伱师父,怎么说都得给你这个小吃货来两巴掌。”楚君回正说着,啪啪两下就呼上去了。
智深捂着头,小眼睛生气的瞪向执吾。
“你又不是我师父,干嘛打我!”
“打你一巴掌给你买一个角糕。”
“其实你还能再来两下的……”智深的脑袋泛起了金光,已是全力施展起了“宝机如来金刚身”。
赚角糕,不寒碜。
楚君回:“……6”
这小和尚梆硬,打起来手疼,他没再追加攻击,而是继续问道:“那我换个说法,你为什么要可怜刚才那个人?”
智深摸了摸脑袋,似乎觉得有些遗憾,不过他的回答还是很认真的。
“刚刚那位施主,一定是受到五阴炽盛苦所扰,才会心生歹念的,我们应该救他、渡他,而不是把他往苦海里推的更深。”
“你刚才不是说你也很可怜吗,你拿什么救他?”
“给他念经,帮他压制邪念。”
“那如果我告诉你,他的房间里有五个比你还小的孩子,而他们家只剩十粒米了,你觉得光是念经能救他吗?”
“不可能!吃不饱饭的穷人都很瘦,但他很壮!”
“你还小,不懂得什么是快财,快财就是来得快去的也快,他以前或许过的还可以,但现在是真的揭不开锅了。”
“那那……那我就把我的角糕分给他。”
“你还没有角糕呢,智深。”
“那我就先去买!”
“峥县买不到角糕呢?”
“那我就去别的地方买。”
“那好……就算你去别的地方买到了角糕,但回来的时候,他已经饿死了,你又如何能算是救了他呢?”
“……”
智深沉默了,楚君回则继续往下说。
“而且,假如你今日救了他,他明日又去劫别的僧人,你岂不是助长了罪孽?”
“……”
“所以……天下需要一道紧缩人心的枷锁,或许是轮回里的地狱,或许是治国的严法,又或是文宫在心头刻下的伦理。”
“当这道锁能让人每个人知道为恶的后果,你的善才有意义。”
楚君回卸了那人一个手腕,却偷偷在他米缸里变了两碗米。
三教未争出个结果,各执一词,导致现在的人不信地狱,不奉伦理,但打在身上的疼应该是能记住的。
能不能自渡,就看他养活一家人的执念能不能让他做出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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