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斜阳,炊烟,还有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谈笑声,都令这京城的烟火之气,更加祥和温馨。
但这一切都与张必知无关!
张必知的书房虽然同样是面南背北的格局,门窗的采光也是经过名匠之手设计。可是,无论多么巧夺天工的技艺,都无法对抗日暮西沉,光阴易逝得自然定律。
所有的一切在这夕阳晚照中,都慢慢覆上了一层陈旧和衰败,就连名贵的黄花梨书架,都在光线的作用下,显示出一种正在腐朽的颜色,一如这间屋子的主人。
“大人!”
张必知抬头看去,只见管家贺邱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书桌前弯腰等着自己的回应。
“老贺……”张必知疲惫的摆摆手,示意贺邱泽不必多礼,“有什么事嘛?”
“大人!陆鹤鸣求见!”贺邱泽沉声道!
“哦!陆鹤鸣?”张必知疑惑的向门口方向看去!
这二十年里,这是陆鹤鸣第一次主动求见他!
一刹那的恍惚把他带回了三十年前得回忆中。
那时,他还不是名扬天下的左丞相张必知。
那时候的他只是朝中一名名不见经传的小吏,位不及三品!
那时他醉心仕途,却因为没什么背景,无人提携,一时间苦无门路,整日迷茫彷徨。
后来有一天,也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在去万佛寺上香求仕途时遇到了当时太傅的女儿,云落裳。
阴差阳错中,二人此后竟然又有了几次偶遇,过程就如同书中写的,才子佳人,郎才女貌,同结连理!
有了岳丈的推荐,张必知的仕途终于出现了转机,经过五年时间张必知已经荣升为朝廷的一品大员。
当然,张必知的能力和见识也是货真价实,卓尔不群的。
他推行的几个富国强兵的政策,在几年时间内就到了陈国上下一致的认可!
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大展宏图的时候,朝廷忽然发生了惊天巨变!
皇帝忽然得了重病驾崩了!
当时的二皇子庆明竟然串通御林军谋反叛乱,叛军一路摧枯拉朽般的杀入了禁宫,砍下了正要准备继承皇位的太子的人头!
二皇子篡位登基!
一朝天子一朝臣,更何况那时的张必知还有着一身宁死不屈的热血和执拗!
于是张必知被定为忤逆犯上,株连九族。
原本要被拉出午门斩立决的张必知在几个朝中大臣的联名力保中,念及之前的功绩,改为了发配永康府,永世不得回京,否则就地格杀!
张必知等人一路风霜雨雪,饥寒交迫,他的岳父也在死在了发配的途中!
当然,在流放的路上,张必知偶然邂逅了当时正在北上的六皇子云涛,以及正在追杀雷挺的霹雳堂堂主雷惊雷!
三人饮酒竹林,英雄相惜,论天下英雄,叹命途多舛!
半年后六皇子云涛和张必知带领北方军团自北以风扫残云势不可挡般的气势杀向京城。
雷惊雷则带领霹雳堂弟子,从南方开始暗杀朝廷每支兵团的带兵将领,一时间百万大军群龙无首,竟无一支部队能够北上救援京城危机!
此时,六皇子云涛早已将张必知全家上下偷偷接至军中。
南征之路,张必知鞠躬尽瘁,废寝忘食的制定着一个又一个攻城略地的计划。
当军队杀入京城后,最后一剑刺穿皇帝心脏的,正是张必知!
“干得不错,以后你就是朕的丞相!”六皇子拍了拍张必知的肩膀,得意的登基为帝!
从此,皇子云涛成了当今圣上,拨乱反正,万民敬仰!
霹雳堂成了护国大帮,分舵遍布全国,雷惊雷更成了永康府唯一的王!
而张必知,成了天下无人不知的弑君者,众口缄默,不过因为他是当今皇上的宠臣。但要是有一天皇帝不在了呢?他会不会再一次被踢出朝堂也未可知!
“你要永保朕得皇位,这样你才能睡得安稳!”皇帝的话里透着狡黠!
他以后的仕途,只能靠皇帝!
这次的政变,让张必知认识到两个非常重要的因素。
一路上无数部队在攻城拔寨的战役中所呈现出的摧枯拉朽的气势,让他见识到了一个优秀的军团在战争中所能带来的征服的力量!
霹雳堂,仅仅用了数百名弟子,便将朝廷的南方军团牵制的如同一盘散沙!武功,高手,绝顶的高手,是四两拨千斤的巧劲!
若不想受制于人,这两样,他都想要!
“大人!大人!”一声轻轻的呼唤再次把他拉回了现实中,管家贺邱泽正小心翼翼的看着他!
“哦!”张必知摇了摇头,抱歉的说道,“估计有些疲乏了,精神不太集中!”
“那我让他先回去?”贺邱泽忧心忡忡的看着张必知。
“不,叫他进来吧!”张必知伸了伸腰,将姿势摆正一些,又喝了一杯茶提提神。
在对待下属这一点上,他和张云天一点不像一对父子,二人正好是截然相反的两种风格。
随着一人轻快的脚步声,陆鹤鸣仍是一身紫色道袍,手持一把白玉拂尘,谦卑的弓着身子走了进来,贺邱泽也紧跟在他的后面。
“道长请坐,老贺,吩咐茶!”张必知摆了摆手,示意贺邱泽可以出去了。
“大人,茶已经吩咐了!”贺邱泽点点头,向门口走去。
但贺邱泽并没未走出门槛半步,而是贴着靠近门槛的墙壁随随便便的一站。
贺邱泽竟然凭空消失了!没有任何气息,没有任何异样,甚至眼神不经意间滑过贺邱泽站立的位置,也不会轻易发现那里的墙壁处有一个凸起的人形!
一个人竟能把自身的气息隐藏到这个程度!
“不知道陆仙翁找我有什么事啊?”张必知端起茶杯,一边喝茶一边仔细的打量着陆鹤鸣的脸色。
陆鹤鸣的脸有些发白,甚至带着些惶恐,他的一双眼睛垂的很低,一只盯着桌面,生怕和张必知的眼神有一丝接触。他的嘴唇有些发干,明显他有些紧张的口渴,可是茶杯已经放在面前,他却没有心思拿起来喝一口!
他有事还在犹豫,即便是已经走到了张必知的书房,即便是已经面见了张必知,他仍然在犹豫要不要说出来!
到底是什么事!
见陆鹤鸣并不说话,张必知也不催问,只是慢慢的品着茶,不慌不忙的等着陆鹤鸣开口!
良久……
也不知过了多久!噗通一声,张必知忽然跪在了地上!
“启禀丞相!白玉龟甲找到了!”陆鹤鸣因为过度紧张,嗓子里发出一种怪异的破音声!
哐啷一声,张必知手中的茶杯竟然失手掉落在桌上,整杯的茶水立马以一种覆水难收得架势从杯口四散奔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