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陈枫惊闻义父身死,拍案而起。
“不应该啊,不应该啊,怎么会自缢身亡?他都答应了等着抱孙子的。”陈枫脸上阴晴变换,心中则思考问题出在哪:“徐敬业已答应饶我父子性命,薛仲璋也连拍胸脯,保证今日绝不会让义父有事。他怎么会这样想不开?”
陈枫又回忆起昨晚的前前后后,在反反复复地思考后终于抓住了破绽。
“好呀!原来在这里等着我!薛仲璋先在狱里保证今日不让义父上法场,待我向徐敬业求饶,其再次表示今日不让义父有事。可义父昨晚就被他们害了,可不就是今日无事?好!好!好!跟我玩文字游戏,来而不往非礼也!他杀我义父,我杀他舅父!”
待其回过神来,思骆宾王与徐敬业他们不是一路货,便冒出一个计策,于是故作惋惜道:“却没想到陈长史是好官,竟落得如此下场,可见谣言害人啊。”
“可不是,如今群情激昂,大都督要起事,这地方上的人才,总该多拉拢拉拢。多一个人响应,就多一份支持。”骆宾王对陈敬之身死,也很怅惘。大都督的一些行为,他是绝不赞同的。
“依我看,地方人才要拉拢,那朝廷里的官员更要联络。我听大都督说,唐大人和薛大人他们都有亲族在朝廷里担任高官,若是能联合他们,来个里应外合,岂不是胜券在握?”
陈枫和骆宾王讨论起大势来。
“唐大人的父亲曾任过吏部侍郎,但太宗朝时便已故去。倒是薛大人的舅父裴炎,是高宗留下来的顾命大臣,现任中书令,是实打实的宰相。”骆宾王见陈枫年少知浅,便为其讲起诸人家世。
“那为何不让薛大人去联络他舅父裴相?他位高权重,若有他里应外合,讨武易如反掌。”陈枫借着话茬在拱火。
“薛大人在姓裴的那里说不上话。”骆宾王说得委婉,又接着道:“之前我曾联络过。当时乃受大都督之命,亲自去其府上拜访的。可这人首鼠两端,贪恋权位,始终犹豫不决。指望不上他。”
说起裴炎,骆宾王却是面露不屑。
陈枫留意到老头刚才的表情,决定再扇一把大火:“先生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听闻就是这个老家伙将皇帝私底下一时气愤之语,告到武后那头,才导致庐陵王被废黜帝位。”
当初,李显继位后,想任命老丈人韦玄贞为侍中,又打算给乳母的儿子授个五品官。作为宰相的裴炎却坚决反对。李显大怒,说将天下交给韦玄贞都可以!难道还在乎侍中职位?结果裴炎转头就打了小报告。武后以此为由废黜李显帝位。
只听“啪”地一声,这下轮到骆宾王拍案而起:“不错!正是此人,老夫耻与他同朝为官。”
“依小子来看,能争取还是要争取一下,毕竟他身为宰相,若是投靠过来,能给大都督不少助力。”
骆宾王叹道:“你说的,老夫如何不明白?奈何这姓裴的油盐不进,现在局势未明,他不见兔子不撒鹰。大都督也拿他没办法。”
“那不如推他一把,逼上一逼。”
骆宾王摆摆手:“他深受武氏宠信,又位高权重,平时也是小心谨慎,倒没什么破绽。”
只见陈枫笑了笑,道:“小子不才,倒是有一计,就是不知道行不行得通?”
骆宾王看起陈枫,见这小子不过是个少年,脸上还带着奸笑,心想你能有什么好计策?心中不以为意,只道:“绑架、要挟怕不好使,且不说他上下朝都有护卫,就算硬绑了其妻儿子女,与都督却无帮助,只会适得其反。”
陈枫摇了摇头:“老先生是斯文人,如何能要您动起粗来?”
“这话却说得没错。大都督起兵,光凭老夫自己那篇讨武檄文,就帮他多招了一半人马。算你识相。”骆宾王对自己的才计还是蛮得意的,见对方对自己还算推崇,决定给他一点面子,便问道:“那你说说看,你有什么好计策?”
陈枫又摇了摇头:“我这计策,却不能说。”
骆宾王吹起胡子:“嘿!你这小子,逗完了太...啊这小孩,又逗起我来了?”
差点漏嘴把太孙说出口,可见其气得不轻。
陈枫却嘻嘻一笑,也不回话,只是将碗碟推至一边,露出一块桌面来,然后伸指蘸酒,在桌面上写了几个字。
骆宾王好奇,伸头看去,只见桌面上写着十几个歪歪扭扭的字:“一片火,两片火,绯衣小儿当殿坐。”
只见骆宾王撇撇嘴,手指点着“两”“儿”“当”这三个字,道:“你这写的这一手丑字,到底是通假字还是错别字?连老夫都不认识。”
陈枫看去,不由大窘:这写的都是后世简体字,其他字都是繁简同体,唯独这三字有繁体写法。他不知道这三字繁体如何写,只好逐个点着字,同时道:“一片火,两片火,绯衣小儿当殿坐。”
不愧是骆宾王,立刻就看懂了:一片火,两片火,合起来是“炎”字。“绯衣”二字又组成“裴”,而自古以来能“当殿坐”的,只有帝王和神佛。
“刚才这小子还说谣言可畏,谣言害人!当初有谣言‘当有女武王者’传出,太宗理解错了,才有武氏今天。今天这个谣言要是传开来,武氏不可能理解错。”骆宾王突然觉得对面这个少年太可怕,仅凭一个文字游戏,三言两语便能干掉一个受宠的当朝宰相。
“你到底想干什么?”骆宾王将警惕升至最高。
陈枫只是微微一笑:“皇帝信任他,才随口说了一句气话,但他转而就向武后告状,这样卖主求荣的人,不配为人臣子!”
“卖主求荣,不为臣子。”这句对裴炎的评价,算是点中了骆宾王死穴,让他彻底放下了抵抗。
“好,我去跟都督商量一下,散播这个谣言,逼他投过来,就算拉拢不来,也能除去他,这样既削弱武后势力,也可消除我心中恶气。”骆宾王下定了决心,倒也爽快。
陈枫见计成,便擦去桌上酒字,然后笑道:“此计都是老先生自己所出,与小子无关。不然要是让薛大人知道了,他奈何不了你,却轻松拿捏我矣。”
骆宾王却哈哈大笑:“你这是白白送我一功劳。”接着却急转直下:“但此计太过毒辣!”随后又换了一副面孔,指着太孙,道:“你照顾好他,我便为你保密!”
陈枫却翻了翻白眼,道:“先生小瞧我矣,小子岂不知奇货可居?”
骆宾王点点头:“不错,不错,你小子还算聪明,就是不学无术,你看你写的什么字!”
两人哈哈大笑。
待骆宾王离去,陈枫沉思了一会,最后喃喃自语:“切不可小视古人!”
只是可怜起义父枉死,如何能让他善罢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