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退役”，在汪羽脑子中如同惊雷般炸开。
合着这货前边找我是说这事？
“饿得很，先吃饭，有啥子等哈再说。”没有接唐笑宏的话题，汪羽表示自己饿了。
不过由于唐笑宏上来第一句就把气氛带偏了，晚餐的氛围变得异常沉闷。
“羽哥，唐老师。”
“羽哥，唐哥。”
不一会儿柳溪和叶力从棋院吃完食堂回来，看到汪羽今天回了四合院都跟他打招呼。
汪羽见状立马把他们支开，“你们两个去帮吴阿姨把隔壁房子收拾出来，明天张晓宇来报到，中午要搬过来。”四合院平时需要打理，柳溪和叶力也需要人照顾，吴阿姨是汪羽请的全职家政。
“收到。”
“要得。”
柳溪、叶力听他这样说，进到里边收拾房子。汪羽开始把目光转到一直在闷头喝酒的唐笑宏。
“说嘛，咋想的喃？”汪羽不解的望着唐笑宏。才三十六岁就想退役也太早了。
“没啥咋想的，就是突然累了。我电话跟你说也不是求你什么，只是觉得有必要先跟你开声腔。”唐笑宏淡淡的说着。
汪羽正要骂娘，余光飘到叶力、柳溪又走出来，顿时大声吼了起来：“喊你们收拾房子听不到？”
“吴阿姨说上午就收拾过了。”柳溪怯生生的说着。他搞不清楚今天的汪羽咋发那么大火。
汪羽气呼呼的吼道：“收拾完就回自己房间下棋。”
“哦。”
“好。”
“你跟他们发啥子气，惹你生气的人是我。”唐笑宏面带微笑，语气平和地说道。
“嚯哟，你还晓得惹我生气的人是你。”汪羽拍了拍梅泽由里子的手背，示意她也进屋去。却被唐笑宏示意坐下，“不用，等你老妞儿在这儿，不碍事。”
“嘭。”汪羽又拉开一罐啤酒递给唐笑宏说道：“那你说，我们听。”
“嗯，脑子有点乱。我组织一哈。”唐笑宏接过啤酒拿在手上，侧头看着青灰色的雨檐，目光逐渐变得深邃起来。
“小时候学棋，不管什么班我永远都是第一名。我喜欢那种胜利的感觉，也觉得自己能一直赢下去。”唐笑宏带着笑意回忆着，随手举起手上的啤酒喝了一大口，又笑着说道：“后来上大学，我的棋依然是业余里边能遇到的水平最高的，那个时候我总在想，如果我小时候坚持学下去，我肯定会是专业棋手，说不定我也会是国内冠军。”
“可惜毕业后我也长大了，那些围棋梦也藏在我心中深处好几年。”唐笑宏说到此处笑了笑，转头看向汪羽道：“再后来，中日围棋擂台赛老聂的胜利又重新点燃了我心中梦想，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因为你。”
“在遇到你之前，我仅仅是对老聂的出色表现赞叹不已。然而和你下的这三盘棋，却真正唤醒了我成为专业棋手的渴望。接下来就是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唐笑宏在述说这段话时，脸上洋溢着愉悦的笑容。
“不止你一个人记得那些事啊。我现在都记得入段后第二年，参加团体赛你在火车上和王园抢鸭子吃。”想起往事，汪羽也不自觉笑了。
“呵呵。”唐笑宏也笑了，片刻后他继续说道：“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每天有棋下，生活如在梦中。一直持续到前年三国擂台赛八连胜。那个时候我天真的以为可以下一辈子棋。”
汪羽忍不住插嘴道：“棋本来就是可以下一辈子的。”
“不一样。”唐笑宏摇摇头否定了汪羽的看法，缓缓说道：“从去年过了三十五，我突然就不会下棋了。”说完抬头看着汪羽问道：“知道我今年的战绩吗？国内外一共21盘，2胜。”
“输得越多，越烦躁。越看棋越急。”唐笑宏苦涩的说道：“包括刚才你那两个徒弟，今年加起我和他们下了三盘，没赢过。”
汪羽闻言张了张嘴，想开口却不知道说什么。叶力和柳溪棋现在是不错，但同水平的在棋院至少还有十个左右。唐笑宏这是年龄到了产生退化，终究是吃了高龄入段的亏。唐笑宏60年生人，是中国棋院六零后这批最大的一个，接下来几年还会有刘晓光、曹大元、马小春，等陆续淡出。
“所以我审视了自己一段时间后。终究承认了现实，承认现实中绝大多数都是普通人，包括我自己。”唐笑宏无奈的笑了笑。
“那些年少时的拿云志，终究敌不过岁月的侵蚀。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唐笑宏说完长舒一口气，仿佛终于解脱了。
“还是唐老师文化高，要我说你这种行为既牛逼又傻逼。”汪羽听唐笑宏都开始吟诗了，心知无法挽回，不过还是试着问道：“要不我们先休息一段时间，明年你退赛？”
唐笑宏坚定的说道：“没必要了，今天跟你说，也是给自己下断。”
“那行嘛。但人终究还是要吃饭。”汪羽见唐笑宏意已决，想了片刻说道：“我集团公司围棋网站加国内外两个赛事，缺一个对外的文化技术主管。或者成都那边围棋学校的主任，你自己选。”
“不去你那儿上班。那么多年你已经帮我够多了。”唐笑宏摇摇头说道：“这一步棋我想自己下。”
“自己下？你想咋子？听我的稳当得很。”汪羽疑惑的问道。
“先休息一段时间，这么多年我奖金各方面还是存了几十万。”唐笑宏想了想说道：“趁这些年机会多，我想把北京房子卖了，回成都自己做点小生意。”
“卖不得，你只会下围棋和喝酒，创鸡毛业。”汪羽听了连忙阻拦，卖老北京四九城的房子，亏唐笑宏想得出来。于是他开始跟唐笑宏分析中国房地产走势，明确跟唐笑宏表示房子有升值潜力。
“不卖也行，暂时不缺钱。我想先休息半年再考虑。”唐笑宏回道。
“对，就这样，反正过年之前都没比赛，先喝酒，过完年你再考虑考虑。”汪羽举起啤酒跟唐笑宏碰了一个。
“喝起走。”揭开心结的唐笑宏也不再纠结。展颜跟汪羽碰杯一饮而尽。
有道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送走一个老朋友，汪羽第二天就在棋院接到了新来报到的张晓宇。
汪羽本以为很简单的一个接新生工作，却因陈筑德对他的网络联赛感兴趣耽误了起来。
“你那天在闭幕式说的网络联赛我回来后想了几天。”陈筑德把汪羽叫到院长办公室问道：“我这边也给你找了个赞助商，你尽快把详实的章程弄出来，我好给别人过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