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朝,杜君按照规矩入了朝,进宫面圣。
在古不息面前,杜君多少有些不自在,说的再多,想的再好,在面对天下最高权力者的时候,都难免紧张。
“杜君。”
“见过陛下。”杜君下跪行礼。
“朕看了你的文章,有文采,有抱负,有策略,不失风骨,你想要个什么官职?”
状元的官职一般不是自己挑的,而是由朝廷指派吏部背书,要么下放地方做个通判,要么在翰林院先做个修撰积攒履历。古不息问着一句也不过是给状元的名头镀金,状元也一般会听由皇帝决定。
不过杜君开口却不提官职之事。
“陛下,在封官进爵之前,草民斗胆有另外一事要说。”
“什么事,比状元入朝当官还重要?”古不息笑了笑道。
“若是不提此事,草民官之不官。”
“你在威胁朕?”
朝堂上的氛围瞬间紧张了起来,这杜君,按理来讲,中了状元,怎会如此没有眼力见不会说话?
“草民不敢。”
杜君俯身在地,也不抬头,就等着古不息发话。
古不息晾了杜君一会,也晾了朝臣一会后松了口子。“说说吧。”
“禀皇上,草民在殿试之前,国子监内听闻,入尚书门,缴五千两,夺状元者,十万!”
“哦?这么说你这状元名不副实了?”
“草民自然不会同流合污。”
“那你这状元是怎么来的。”
“全依陛下英明!”
“哈哈哈哈哈!”
百官莫名其妙,怎么就龙颜大悦了?陛下英明这句话天天都能听到,也不见古不息笑成这样。只有古麟在一旁心中明镜,古不息笑的是杜君没有提袁真,不是他杜君薄情寡义,而是杜君知深浅进退,夸古不息是正确的,因为袁真再怎么帮他,最后拍板的也是古不息!同时夸古不息也是帮助袁真隐藏起来。
但古不息不只这么想。
“证据呢,总不能你空口无凭,我就把礼部和京衙杀个遍吧。”古不息虽是笑着说出这句话,好像玩笑一般,但朝堂之上的人尽是感觉到一股寒意,陛下动了杀心!
“还请陛下,宣京衙从事,王福乾。”
这下子朝堂上炸开了锅,百官都有些止不住笑意,谁不知道王福乾就是王正家那傻儿子,说实话,王福乾不傻,但也真是不聪明啊,百官脸色各异,王正站在官员之中却脸色黑的要死。
“宣,京衙从事王福乾......功曹袁真进殿。”杜君抬起头看向了古不息,只见古不息嘴角带着一丝玩味的看着他,连忙又低下了头,古麟站在古不息的身后,也是皱了皱眉头,王正的脸色则是好上了一些。
古不息带上了袁真,就说明这件事袁真才是主要的参与者,至于王福乾,他能不知道他儿子是个什么德行,邀功都邀不明白的主儿,你指望他去搜集证据维护正义?
京衙到皇宫宫门不过几街之隔,不一会两人就跑到了太和殿中。
“臣,王福乾,下官袁真,见过皇上。”
袁真和王福乾两人是这朝堂之上年龄最小的两个人了,却一个低眉顺眼态度恭谨,一个傲气嶙峋挺胸抱拳,完全是两个样子。
“证据呢?”
“这了这了!”王福乾听着证据就立马从怀里往外掏,一沓接一沓的信件文书,百官的面色各异,看着王福乾兴奋的掏着证据,要知道,古不息可是只问了证据,没有问什么事儿的证据!
似乎感觉到了氛围不对劲,王福乾朝着周围看了看,但是也没发觉到底怎么了,于是继续将证据都掏了出来。
“这都是什么?”古不息一皱眉头,这文书太多了,他还能当朝一个一个去看?
“陛下,这都是证据啊!张通是大贪官!”
张通就在朝上,看着王福乾的背影,想吃了他的心都有了,连忙滚到前方喊了声:“陛下,冤枉啊!”
古不息看了一眼张通,没有搭理他,而是吩咐了旁边的小太监。
“呈上来。”
小太监接过那些文书,抬到了古不息的面前,古不息摆了摆手,又招呼来一旁的古麟替他看看。
袁真看向了龙椅上的古不息,和古不息对视了一眼后,又看向了古麟,随后又将头低了回去,他知道古麟肯定不会这么提议的,八成就是古不息这老鬼突然做主给他拽到朝堂上来的。
这件事一旦把他拉进来,那他就会立马“被”站队,而且站的还是皇室的队,以后若是想插手朝政那是门都没有,因为所有人都会觉得他的意思就是皇上的意思,与孤臣还不同,古不息给他拉到的位置,是狗窝,皇室的狗!
因为这一事件,他一旦掺和进来,那就是直接拿顶头上司开刀,而且他入这京衙,是他自己和古不息两人决定拍板的,以后这朝堂上的官员,谁还敢用他信他?皇权和臣权的对立,以后就是他袁真和臣权的对立,只要他还在这朝堂一天,他就逃不了这个标签!
至于王福乾,就算没这事儿,王福乾也做不了什么大官,不可能在朝堂久待,何况王家傻儿子,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与其信这事儿是王福乾做的,不如信猪会飞!
古麟一则一则证据看着,不时的拿给古不息看一眼,王福乾洋洋得意,偶尔会在人群中找到王正嘿嘿一笑,每笑一次,王正的脸就黑上一分。
张通跪在殿中央,汗流浃背,朝服湿透了而不自知,余光从古不息手中经过的几则眼熟的文书中,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头颅。
啪——
文书丢在地上的声音打破了大殿之中的沉默,惊的张通一抖。
“张通,你自己看看,你冤枉吗?”
“陛下,还有呢,就......啊?”
没有人注意到,但是王福乾话没说完感觉自己屁股被人踢了一脚。他扭头看了看,也没人啊?
“就什么?”古不息看了一眼袁真又问道。
“就在京衙之内,张通觉得自己的府中不安全,将证据都保存在京衙里了,这叫......叫灯下黑!对!”这话都是袁真跟王福乾说的,他一股脑都捅了出来,连一旁袁真的脸都有些黑了,这话,说早了,不如不说......
“来人!”
“在!”
殿前侍卫从门口抱拳而出。
“搜,京衙。”
“是!”
“张通,朕待你不薄,你王家就这么回报朕的?买卖民地,搜刮民脂,强压流民,徇私舞弊,还有什么事儿是你没干的?”
古不息沉闷的语气好似缓慢降下的闸刀,怒火喷涂在刀刃上灼的张通满头大汗。
“陛下,与王家无关,与他人无关,皆是罪臣一人所为啊!”
“你一人所为!?哼哼哼,你当朕糊涂吗!?压下去!来呀,给我查,罪首是谁,还有洛城王家,李正廉!”
“臣在。”
“洛城王家有没有事,你最好清楚,我给你半月时间。”
“是陛下。”
“陛下!是臣一人啊!一人!......”张通被羁押下去,朝堂上再次陷入了安静,
气压太低,连呼吸都有些费力,却见古不息突然笑了出来,问了一句。
“此事有功,你想要什么?”
古不息看向的是......袁真。
“臣......”
“陛下!”王福乾刚要开口,王正就打断了他,从百官之中走了出来,再让他这傻儿子掺和下去,王正就得重新要个儿子了!
“陛下,臣家中小子近日偶感风寒,脑袋不太清醒,臣请免其官职,留家养病。”
“爹,我没......”
“闭嘴!”
“准了!”
古不息再度看向了袁真。
“陛下给什么,臣就要什么。”
“好!”古不息高喝一声,他要的就是袁真这句话,袁真不自称下官,而是自称了臣!
“杜君呢?状元郎想要些什么?”
杜君略微思考道:“官场浮沉非是草民所向往,不如寄情于山水,心系于土地和小民之生。”
“放肆!”李正廉刚刚出列,此时就在杜君身边。
“朝堂可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既已中状元,怎可说罢就罢,你把朝堂的脸面,律法的脸面,皇上的脸面放在了哪里!”
“既然你不满,那朕就给你个交代,你自己去改变。”古不息笑了笑,却又看向了袁真。
“旨!着京衙通判擢升京兆尹,状元郎杜君,为新任京衙通判,择日上任!”
“京衙功曹袁真有功,拔吏部侍郎,兼锦衣卫巡察使,幽州巡使,择日赶赴幽州!”
杜君稍微扭头看了一眼袁真脸上的表情,抿了抿嘴唇又将头低了回去。
随着一声声“陛下圣明”,朝会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