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阶上,声势浩大,震天动地,
台阶下,强风吹拂,衣衫轻舞。
朱阁双手拄着刀柄,,回头望了一眼,随即无奈耸了耸肩。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就算不用发信号,城里那一千人马也该闻声而动了吧。”
话音刚落,远处马蹄声如雷,沙尘滚滚,正是一队人马向此地急奔而来。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虽说是些不入流的马匪,可也有千人之众,手里全沾过血,个个也都是穷凶极恶之辈。
漆黑的骏马吐着浊气,为首的汉子五大三粗,半身刺着青,一幅“猛虎下山”图端是凶猛非常。随着缰绳起落,汉子健壮的肌肉同样微微隆起,肩上的虎头更显狰狞。
申九自认是个小人物,没有习武的天赋,上不了台面。好在他敢打敢杀,心也够狠,卖了几个生死相交的弟兄后,一步步爬到了如今的位置。可申九也知自己斤两。虽是千人的头领,可在那群眼高于顶的江湖高手面前,还是屁也算不上。平时见面,哪次不是点头哈腰,极尽阿谀,就是每次跟着打猎,战利品也只能挑剩下的,为此手底下兄弟可没少抱怨。
今晚是个机遇,不知从哪来了个刺头,将鬼门关搅得天翻地覆,如今百鬼早已名存实亡,神武殿又传来动静,“忠心救主”如此大的功劳摆在面前,不去争一争?
申九满脸兴奋,抹了一把嘴下唾沫,大笑道:“他娘的,说书的还真没说错,时势造英雄,今晚一过,老子这屁股也该挪挪地儿了。”
眼见马群即将冲到宫殿,前方突然亮起一道寒光,逼停马队,待到尘烟散去,地上留下一条细细长线,分割街道。
申九大惊,勒马急停。放眼望去,只见一人,守在台阶前,长刀出鞘,寒光凛冽。
少年收刀入鞘,微微额首,伸手虚空指了指地上的线,淡漠道:“前为鬼城求死之地,奉劝诸位一句———生人勿进!”
说完,朱阁心中不免小小得瑟了两下,这才是高手风范。
虽靠如今的小境界,打出的刀气仅能在地上画上一条细线,伤不到人,但朱阁觉得这样就已经很不错了。他不缺打死人的手段,可要像书里那般英俊潇洒却是个技术活。
比如这一手,有无修为的差距就一目了然。要是以前,让他走到马队前然后弯腰用刀慢慢画线,定不如现在这般震慑人心。
申九双腿牢牢夹着马腹,拇指在缰绳上细微摩擦,面色阴晴不定。能在这鬼门关活这么久,他当然也不是傻子,知道什么人好惹,什么人不好惹。而眼前这位显然属于后者,短短几天,就凭一己之力打废了整个百鬼阵营,实力毋庸置疑。申九当初还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思躲着看戏,现在可一点也笑不出来了,反而有些骑虎难下。
看了一眼身后蠢蠢欲动的弟兄,他们可都是抱着建功立业的心思跟自己出来的,要是因为人家一句话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了,不说士气受挫,他这头领的威严也会颜面扫地,更重要的是事后要是城主追究起来,搞不好小命不保。
抱着侥幸,申九还是客气问了一句:“职责所在,英雄能否让个路。”
朱阁双臂环胸,刀挂身前,摇了摇头,意思不言而喻。
申九深深皱起了眉,右手悄然握住了腰后的阔刀,双眼微微眯起。
“看来,你是真要与我们百鬼夜行死磕到底了!为财?为名?总不会是为了什么狗屁的江湖道义吧?”
朱阁想了想,笑道:“要是我说只为一壶酒,可否?”
申九脸色一变,还当少年是在耍他,也没了“好言相劝”的耐心,长久刀口舔血的过活,骨子里早已养成了凶性。和人磨嘴皮子不是他的强项,关键时候还得看自己手里的刀。
铿锵声起,百斤大刀缓缓出鞘,其余马匪见状,嘴角一翘,也纷纷亮出各自兵刃。
磨刀霍霍向猪羊!
一人战百鬼,名头是不小,可在众人眼中依旧只是个少年郎。荒原的狼一旦见了血,不管是狮子还是老虎,都敢搏上一搏。
对方只有一人,而他们这边可有千人之众,就算杀不了,闯过去总没什么问题吧。只要让城主看见了,这份功劳就跑不掉。
汉子一声嘶吼,拍马杀来,气势倒是十足,可这进攻的角度着实偏的太远,朱阁觉得他就是站着不动,两人错身而过,对方换把关刀来扫也未必够的着。
申九怕死,可更怕到手的荣华富贵烟消云散,所以藏了些小心思。可他身后的帮众可没想那么多,见老大都上了,顿时一个个叫嚣着,拍马杀来。
朱阁无奈叹了口气,刀鞘下垂,轻拍了两下大腿。
“全杀了总不好,还是留几个吧。”
………
半柱香后,夜色朦胧,原本闹腾的街道重新归于寂静。
窗边门后,暗中躲着窥探的牧民失了语,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大气也不敢喘。
刺鼻的血腥味弥漫了整条街道,一夜不可散尽。
紧闭的城门上,划过十字状的刀芒,随即轰然倒塌,两道人影缓缓走入。
九尺的汉子独臂提刀,面无表情。一旁新到任的年轻官吏挥了挥手,没好气道:“咱这下马威给的是不是太过了,大晚上的登门也就算了,还把人家的门给砍了,这要是谈不拢,咱俩还能活着回去吗?”
拓跋隼没有答话,只是静静望着街道尽头的拐角,面色渐显凝重。
一流的高手察觉到百米外对自己不利的杀气。他虽断了一臂,可修为却是不退反进。早在入城前就感知到了这里的打斗,两个二品宗师境的厮杀还入不了他的眼,北莽王庭敢只派他一人充当护卫,就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要是那人不肯老实交出手中的权力,那就让他去阴曹地府当个真正的“鬼王”。
不过让拓跋隼没想到的是,除了那两个二品宗师外,这鬼门关似乎还“藏”了一个高手,修为不显。
拓跋隼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明明杀了近千人,为何只有血腥气,而无半点杀气呢?
江墨见男人发呆,伸手在其眼前挥了挥:“你不会是现在想打退堂鼓了吧?我虽不知道你是五虎堂哪一堂的,但好歹也是王庭千挑万选出来的护卫,要是想溜,记得把我也捎上啊。”
拓跋隼回神,看了一眼这“胸无大志”的穷酸书生一眼,踏步向前走去。
“激将法用的这么次,你这书算是白念了。”
江墨撇撇嘴,小声嘀咕道:“我是个种田的文官,又不是纵横的谋士。知道怎么让人多活些日子,让人死就差了行。”
前当,光明坦荡的汉子轻笑一身,刀扛肩头,笃定道:“放心,有我在,这一城人死绝了你也不会死。”
江墨笑着跟上,他虽不习武,可也知道汉子这话可不像吹牛,听着放心。
两人不急不缓,拐过街脚,刺鼻的血腥味顿时扑面而来。
拓跋隼突然站定,难以置信地看着前方。
江墨跟在身后,被那宽大的后背阻挡,一时看不清前头“风景”。
男人僵在原地,沉默片刻,声音沙哑道:“我收回刚才说的话。今晚,我们两个可能真要一起死在这里了。”
江墨:…………
书生战战兢兢地探出头来,下一秒直接弯腰吐了出来。
皎洁的月光下,满地残肢断臂,血流成河。
少年坐在尸体堆积而成的“小山”上,百无聊赖地转着手中刀刃。
“果然,杀小喽喽涨不了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