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摇摇晃晃的走了一夜,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早起的鸟儿叽叽喳喳的找着虫子。
如尘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撑起身来,打了个哈欠。柳儿侧卧在如尘对面,还没有睡醒,口水顺着嘴角滴在软椅上,时不时的吧唧两下嘴。
‘这丫头怕是又做梦吃啥好的了。’如尘微微一笑,伸手宠溺的抹去了柳儿的口水,起身掀开车棚的竹帘向外探身钻去。
“醒了,恢复的怎么样了?”青鸟使此时正在车棚外盘腿吐纳,头也不回的问道。
“多谢前辈关心,我已无大碍了,只是左臂还不太灵活。”如尘朝着背对自己的青鸟使行了个礼。
“不必多礼了,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了,我也不喜欢这么多规矩,还有以后别老前辈前辈的叫,叫我陈伯就好。”青鸟使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微笑着向如尘回道。
“你的肩伤不算严重,唐丙坤那小子功力尚浅,飞剑只是刺穿了你的皮肉,并未伤到筋骨,加上我的止血散,再有三日基本便可痊愈。”
“多谢前辈!”
“叫陈伯!”
“额...多谢陈伯...”如尘有些别扭的说道。
“对了,前...陈伯...咱们是直接回青鸟宗么?”
“下一站青山镇,青山镇是进青山的必经之路,也是唯一一个歇脚点,我们去那里修整一下,马走了一夜,车夫也一宿未眠,咱们在那里歇息半日,晚上继续赶路,明早差不多就能到青鸟宗了。”陈伯向如尘解释道。
“那青山镇有好吃的吗?”柳儿不知何时已经睡醒,探出个脑袋俏皮的问道。
“小姐昨夜睡的可好?青山镇背靠青山,好吃的自然是有,大都是山珍野味,清晨刚采来的菌子配上现杀的山鸡,那味道自然是一绝。”陈伯摸着下巴满脸笑容的说道。
“我能吃吗?”
“那必然!”
“好耶!多谢陈伯伯!”柳儿开心的晃着自己的小辫子,缩头进了车棚。
“柳儿出身不好,没吃过什么好东西,还望前辈见谅。”如尘尴尬的解释道。
“叫陈伯!”
“......”
又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车队终于是远远的望见了青山镇,说是镇,但规模着实不小,街道两旁满是做生意的小贩,来来往往的行人也穿着各异,有进山打猎的猎户,背着兽叉三五成群;有来进货的皮草商人,正和摊主讨价还价;还有手提宝剑的江湖人士,也在摊子上挑挑拣拣。
柳儿和如尘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东张西望的看着这些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新鲜玩意,口中不时发出惊叹。
马车进镇后直接来到了一家酒店门前,陈伯跳下车和上前招呼的小二交代了几句,回头一挥手,车夫们便驱动马车来到了酒店的后院。
“都下来吧!咱们在此歇息用餐,傍晚继续启程。”陈伯招呼着马车上的新人们。
“我们什么时候去吃你说的野鸡和菌子啊?”柳儿下车后第一句就是问吃的,逗得陈伯乐的不行。
“小姐胃口真好啊,现在进山菜菇的人应该还没回来,咱们先回房休息一下,您也换身衣服净个身,中午的时候我叫人把野鸡菌子汤给您送到屋里。”陈伯对柳儿很是客气。
“前辈!我们也有的吃吗?”刚从第三辆马车上下来的一位身着朴素的少年探头问到。
“吃什么?想吃什么自己掏钱买便是,我们不统一用餐。”陈伯跟变脸一样,刚才对着柳儿还笑嘻嘻的现在语气却颇为严厉,询问的少年悻悻的缩了缩头。
“要钱买啊...那...我不吃了...”柳儿听到青鸟使的话,小声嘟囔到。
“您自然是不必掏钱,您日后的所有开销都由我们青鸟宗承担。”陈伯又变成了一副笑脸。
“好耶!”柳儿开心的蹦了起来。
简单的安排之后,所有新人都有了自己的房间,酒店房间分为天地玄黄四个等级,陈伯和柳儿自然是住进了仅有的两间相邻的天字号。剩下的人又分为男女两拨,以最多五人一间的标准住进了五间玄字号,一间地字号,本来所有人都应该是住玄字号,但新人内有几位唐丙坤这样的阔少爷,愿意自己出钱住店,便一起包下了仅剩一间的地字号。
同宿人员自由搭配,刘梭梭自然是和如尘合住在了一间,虽说是普通的玄字号,但是里面的设施也是让如尘和刘梭梭开了眼,他们没想过床板上还能雕花,更没想过大理石能嵌到木头里做成桌椅...
“这城里是不一样啊...”刘梭梭咽了口口水,呆呆的站在房门处不敢往里走。
“这房间简直太豪华了...”如尘和刘梭梭站成一排,也呆呆的说到。
“二位兄台可否进屋再聊...堵住门我们进不去了...”就在二人发呆的时候,一个声音打断了他们的思绪,一个身着麻衣的少年拍了拍刘梭梭的肩膀说到。
“好...好...请进请进...”刘梭梭满脸通红的测过身子,让出路来。
“梭梭兄稳住!宁生穷命,不漏穷相!咱们自然点...”如尘也红着脸低声对着刘梭梭耳语到。
和二人同住的是两位年龄相仿的少年,一位刚才已经在门口说过了话,叫郭优,是农户的孩子,家里有几亩地,家庭条件倒是比二人好上许多,性格开朗,不一会就和二人聊的熟络起来。而另一位则寡言少语,除了知道叫白文之外,其他事情人家也不愿多讲。
“这里只有一张床,看来我们得分开休息了,谁先去躺会?”郭优看着面前坐立不安的两人问到。
“郭兄先去睡吧,我们身上怕是不怎么干净,别弄脏了被褥。”如尘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到。
“这还不好说,叫小二给你们烧水,一会你们先洗个澡。”
“这还能洗澡?”如尘诧异的问到。
“咋不能洗,酒店客房都能洗澡。”郭优说着就推开了一面角落里的屏风,一个半人高的大澡盆出现在了几人眼前。
“......”如尘和梭梭又呆住了。
“呵...呵...”郭优咳嗽了几声,拉回了屏风,也拉回了二人快掉到地上的下巴。
“我去给你们安排。”郭优说着就要去门口招呼小二,刚来到门前,正欲推门,刚好传来小二的敲门声。
“几位客官,大师安排我来给你们送衣服,可方便让我们进去?”小二在门外喊道。
郭优顺势打开了房门,只见外面的小二先是对着几人行了个礼,然后招呼身后的几人呈上来四个托盘,每个托盘上都整齐的摆放着一套衣服,从鞋子到发钗一应俱全。
“这是贵宗的宗服,大师前几日飞鸽传书来下的订单,今日刚刚赶工完成,还请几位上身试一下,不合身我们也好再改。”拖着托盘的伙计解释到。
“这酒店还管做衣裳呐...城里就是不一样...”刘梭梭低声对如尘说到。
“不不不,客官您误会了,这几位是东街裁缝铺的伙计,来送货的。”小二明显是听到了刘梭梭的低语,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让刘梭梭的脸更红了。
郭优和白文上身试过之后表示很合适,如尘和刘梭梭却只是简单比划了一下就收下了,一是自己没有洗澡怕弄脏了衣服,二是真的舍不得穿,从小二人就没穿过新衣服,一直是东一块补丁西一块破布的凑合到这么大,现在有新衣服了倒是不敢随便往身上套了。
交代了洗澡的事情后,郭优打发走了小二几人,开始细细的观察这身宗服,通体白色为主,青色为辅,左胸处绣着青鸟二字,袖口处用青色丝线加厚使得更加耐磨,腰间系带有金色的丝线勾边,靴子也是白色的,上有祥云图案,鞋底也做了加厚处理,发钗是金属一体成型,钗头是一只青鸟叼着一颗白色的珍珠,倒是颇显富贵。
“啧啧啧!帅!”刘梭梭看着郭优这一身忍不住赞美到。
“要是有把剑就更好了。”郭优空着手比划了两下,满意的笑到。
不久后,小二掂来了洗澡水,刘梭梭和如尘二人年龄尚小,一同进澡盆搓了个干净,换上了青鸟宗的宗服,站在镜子前臭美的比划来比划去。
.......
“请问刘梭梭,刘如尘二位客官在吗?天字号的贾小姐请二位去房里用餐。”门外又传来小二的声音。
“好的,我们知道了。”如尘高声回到。
“郭兄,白兄可要一起?”
“不必了,人家也没请咱,我俩一会去大堂看看有什么吃的,就不随二位同往了,白兄意下如何?”郭优说着回头望了一眼白文。
“......”白文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如尘也没有再啰嗦,简单的告别之后便和刘梭梭一同前往了柳儿的天字号房间。
如果玄字号对如尘来说是豪华,那柳儿住的天字号简直就算是奢靡了,金丝勾勒的床褥,红檀木的床榻,玉酒杯,银酒壶,比他们还高的绿植,甚至连房间的地板也都是削平的大理石,太多太多超出如尘想象的东西让他的目光应接不暇。
“如尘哥哥帅哦,嘻嘻。”柳儿看着进门的如尘笑嘻嘻的说到。
听到有人喊自己,如尘这才回过神来,眼前的柳儿也大变了模样,一身青鸟宗的宗服,两个辫子合成了一个马尾,之前一直带点泥污的脸这次也算是彻底洗了干净,少女娇嫩的皮肤吹弹可破,再加上柳儿灿烂的笑容,一时让如尘看的有些痴了。
“这妮子还怪好看嘞,之前咋没发现...”刘梭梭对着如尘小声的嘟囔到。
“咳咳,别傻站着了,进来坐吧,小二上菜!”坐在柳儿身边的陈伯看着发呆的两人翻了翻白眼,招呼着二人进来。
几人刚坐下没闲聊几句,小二就已经上齐了一桌子菜,有荤有素,有饭有汤,三个黄水河的孩子哪见过这场面,盯着一桌子的佳肴淌着口水...
“你们二人要感谢小姐,是她非要和你们一起用餐,要不...”
陈伯的话还没说完,柳儿撸起袖子就扯下一条鸡腿往嘴里塞起来,如尘和梭梭见柳儿开动也是再也绷不住了,纷纷拿起碗筷开动起来。
“......”陈伯脸上的肉跳了一跳,心想着这哪是三个孩子,这简直就是三条饿狼。
“小二,这个野鸡菌子汤再给我们上一份吧...”陈伯看着风卷残云的三个人,无奈的说到。
......
“啊,撑死我了,真好吃啊!我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香的东西啊...嗝...”刘梭梭瘫倒在椅子上,打了个嗝。
“我也是,我一直以为鸡蛋是最好吃的东西...嗝...没想到鸡肉更香啊...真想让爷爷奶奶也尝尝。”如尘也摸着肚子说到。
“我要是能天天这么吃就好了,嗝...”柳儿摸了一把嘴上的油,心满意足的说到。
三人摸着肚皮有说有笑的闲聊着,陈伯则随着小二一起去前台结算一行人的住宿费用。愉快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转眼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街上各个商户也都挂起了灯笼,如尘他们又该上路了。
再次集合的青鸟宗新人面貌焕然一新,之前穿着各异,有的像如尘这般看着像个叫花子,有的则是唐丙坤那种一身华服的富家少爷,而现在所有人都一袭白衣,而且仔细观察,女子的宗服和男子的还有细微差别,比如女子的腰带用的就不是金色线条勾边,而是换用了一种粉色的彩带,还多了一个秀气的锦囊,整体看来多了一些阴柔之美。
“诸位,从现在开始,我们就要直奔青鸟宗了,路上不会再有停留。你们身上的衣服就是此批新人宗服,进宗后会有一个简单的小测验,以测验结果为准,为大家安排棕内职务,分配住宿,分发佩剑。”
陈伯看着眼前的一众少年少女颇有感触,想当年他也是这么进的青鸟宗,而当时的青鸟使已经是现在的三大长老之一了。每批宗门新人入宗,就意味着有老的同宗朋友离开,有的是年纪已长,武学之路已到尽头,就会选择领上一笔安家费回老家享享清福,有的是厌倦了江湖的打打杀杀,决心归隐田园,再有的就是入宗多年没有长进,便会主动离宗另寻其他门派。新老交替如此往复,也使得宗门生生不息,时刻充满活力。
‘不知今年又要有多少老友离开啊。’陈伯暗叹一声,轻轻一跃飞上了身边的马车,众人见状也都返回了自己的车棚,车棚的铃铛叮当响,车队披着夜色再次启程。
“先跟着,等进了山再动手。”不远处的一颗松树上,一个缠着红色头巾的黑影看着逐渐走远的车队向身边的另一道黑影吩咐到。
“嗖!嗖!嗖...”片刻后,十来道黑影趁着夜色从不同方位朝车队离开的方向追去。
山林的夜晚充满杀机,青鸟宗新人们的最后一段归宗之路注定不会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