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常以兰花自比之
作者:风升鹤鸣   武林英雄谱最新章节     
    刘文蒙心中着急,脚下步子就有点乱了,关虎见有机可乘,遂用护手钩去钩刘文蒙手中的铁笛,眼看铁笛就要被铁钩钩定。刘文蒙横心变招,变笛为笛,使出马真师父传授的“无中生有”点穴功,直点关虎前胸的膻中穴。
    自恃对刘文蒙剑招了如指掌的关虎先入为主,以为刘文蒙要用霹雳剑法中的“大鹏展翅”,来破解此招,因此就回了个“铺天盖地”的钩法。他明明已经把铁笛钩着,但铁笛却硬生生中途变招,穿过他的铁钩空隙,点在胸前膻中穴上。顿时一股热血当即喷出,关虎已是倒地不活。
    关豹见关虎被杀,攻势愈加凶狠,就如一头困兽,不要命地攻击。
    刘文蒙见变招有效,立即退后两步,挡过关豹两招之后,见他后面露出很大破绽,于是铁笛猛点关豹后背的中枢。关豹连忙去躲,不防刘文蒙顺势提笛,一招“风雨飘虹”,把关豹的半拉臂膀生生打折。关豹大叫一声,“扑嗵”倒地。
    众堂主瞬间见两人惨死,胆战心惊。又见刘文蒙挺笛去击宫主,顾不上宫主号令,便逢拥而上。
    扬州堂主高成兴用的是金背大砍刀,甚是沉重;镇江杨渌用了一柄金丝拂尘,专打人穴道;苏州祁天化使一杆长枪,呜呜带声;江都堂主樊迪使的是一对大铁牌,在刘文蒙脚下滚来滚去;常州邹四妹用的是软鞭,被刘文蒙内力荡得飘忽不定;无锡钟魁举着一对铜锤,从上搂头猛砸;四散堂黄传中一柄宝剑寒光闪闪。
    一接手,刘文蒙就分出了众人的功力。
    以力量论,无锡堂主钟魁最大;以招数上论,苏州祁天化长枪最好;以内力说,数四散堂黄传中深厚;以轻功说镇江杨渌要优些。
    虽然七个人的武功家数不一,但上上下下远远近近配合起来却威力巨大,刘文蒙在一时三刻破解七人攻击并不容易。往往刘文蒙刚对一人占了先机,其他几人攻势随着跟来,待回应后先机已失。
    他用内力罩着全身要害,师父马真的铁笛点穴功随意点击,这样打斗半个时辰,天花宫七个堂主虽没有一个受伤,但渐有不支。
    千面阎罗杨平见京中内官监太监关之阳派来作贺的干儿子关虎、关豹被刘文蒙所杀,知道不可能再争取刘文蒙。又见他内力悠长,气定神娴,用点穴功逼得七个堂主体力消耗巨大,破绽百出,就跃身加入战圈,替下了邹四妹和杨渌。
    杨平看罢多时,知道用剑根本靠不了刘文蒙身体,因此舍剑用掌,连连拍出少林伏魔掌。一时令刘文蒙感到压力顿增,但围攻的圈子却发生了小小的变化。
    原来,七个堂主武功虽然不太高,但配合很巧妙,此时去了杨渌的轻功和邹四妹的软鞭,刘文蒙就减轻了自上和远处的攻击。同时,杨平的武功高出这些堂主许多,掌力施展开,却影响了其他几人的进攻。
    刘文蒙见机,拼着挨杨平一掌,找个机会用铁笛子点中了在下路进攻的无锡堂主钟魁的命门穴,使他永不能起;然后左手弹指,击中高成兴的手腕;再转身抓着苏州堂主祁天化刺来的枪头,纵身跃起,顺势一脚踢中祁天化的脸,祁天化连哼也没哼就倒地身亡。
    刹那间,刘文蒙虽中杨平一掌,却笛打钟魁、指弹高成兴、脚踢祁天化,一式三人。天花宫主杨平见刘文蒙这么勇猛,心中大赅,怯意顿生。连忙后退拔剑,整个包围圈霎时瓦解。
    这时刘文蒙身边只剩下犹自困斗的黄传中和樊迪,已吓破胆不敢靠前的杨渌、邹四妹。其他天花宫的厅头、殿头,一者武功不高,二者被刘文蒙内力逼迫接近不了,只在旁边呐喊助威。
    瞅准时机,近身的黄传中和樊迪虽拼死相斗,但还是让刘文蒙一掌拍死了樊迪,然后铁笛直点黄传中要穴。
    黄传中看看刘文蒙的铁笛向自己打来,顺手从旁边拉过目瞪口呆的伍师爷来挡。铁笛子瞬间穿透伍师爷的左胸,也顺势打折了黄传中两根手指。
    黄传中魂飞魂散,抱手大叫着穿堂而去。
    见武功最高的四散堂黄堂主跑了,在周围游斗的其它厅头和殿头也趁机乱窜,大堂中一时混乱不堪。
    人群中,刘文蒙看见杨平挺剑闪身窜出门外,急忙扔下缠斗的杨渌和邹四妹去追赶。但一大堆天花宫的厅头和殿头挡着了他的追路,他用铁笛左打右击,杀了三个人才冲出条路。
    看见杨平在远处晃了几下,窜入后院,就紧紧追来。
    刘文蒙跟进后院,人群四处奔逃,却不见杨平的踪影。他不得要领,又怕杨平从前院逃走,于是重回大堂。
    此时有一个人正捡地上的兵器,他一把夺过,一笛子打烂了他的脑袋。原来这人就是本院的主人沈万通。
    刘文蒙挨杨平的一掌虽然不轻,但除了背上有些疼痛外,并无大碍。他忍着疼痛查遍整个前院,仍不见杨平的影子。这时猛然间想起安家的两姐妹,就折身回到所住的客房。他叫了几声,不见安之若安之素应答。
    刘文蒙刚想走出去找她们两个,逡巡的目光看到屋子里桌上扎着一把刀子,而刀子下面是一张写着字的纸条。刘文蒙跑上去抓着纸条,看了一眼,才清楚有人把两女带走了。
    天刚透亮,刘文蒙就急急赶到苏州东北三十里处。他要在水汊遍布,岭岭相连,甚至极少人家的地方,找并不知什么样子的花坞。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还真的就找到了一个像是花坞的地方。
    几个土岭包着一湾碧水,岭上满是花木,有梅桃李,有兰菊茶;一湾碧水里,是望不到边际的莲花,水滨边有几排房子。
    刘文蒙奔下土岭,来到水滨边的房前。
    刚近房前,刘文蒙看见里面走出一个二十多岁的书生,虽然天气现在并不热,但他手里却拿着一柄折扇。也许他早看到从岭上飞奔而来的刘文蒙,因此不等刘文蒙开口,就说了一句:“你是刘公子吧,我们主人请你到水中的亭阁相见!”
    “安家姐妹在哪里?”
    “她们被主人带着,见过主人,你自然就会知道!跟我走吧!”
    书生当先飘落到水上,脚点莲花,施展轻功,向水中央的亭台阁宇飞去。他优美的身姿如同仙人,凌空飞渡。
    既然知道两姐妹就在这里,刘文蒙当即放心。
    他看着离岸半里之遥被莲花簇拥的水上亭台宇阁,不由佩服花坞主人真会享受生活,竟在这莲花丛中建了这么一个世外桃源。不过,刘文蒙现在还没有心情欣赏雅致美景,他要去见被花坞主人掳走的安家两姐妹。
    说实话,刘文蒙的轻功不是特别好,他还做不到刚才书生在莲花上蜻蜓点水般的纵飞,只能靠强大内力提纵,尽可能脚下不损伤莲叶荷花。所以,他的身姿很笨拙,一路歪歪扭扭,总算不落水地到了亭台。
    看着气喘吁吁的刘文蒙,早到的书生笑道:“公子不用费这么大神通!水中那些鲜艳的莲花,并非真的,是我们来亭台的路径。”
    原来如此!刘文蒙此时真想揍这个书生一顿,有话你怎么不早说,难道是要看我落水的狼狈样子?
    书生似乎也看出了他的愤怒,旋即解释:“我以为公子会照我的法子过来,没想到用了内力提纵之术。这份功力,我等实在佩服!”
    听书生讥笑自己,刘文蒙心里终于骂出来:佩服个鸟,没见老子累得快瘫倒了吗?但他只是心里在叫,终究没有出声。
    水中的亭阁并不高大。亭子建在木条搭建的平台上,平台东南西三面有三排椅子,中间是精致圆桌,桌上放着茶盘茶具和一壶茶。而紧靠亭子北面,是一排木阁。木阁不是一间,是三间,上下两层。
    书生对着木阁揖了一礼:“主人,刘公子已经到了!”
    “知道了,你先去吧!”二层阁里传来很苍老的男性口音。
    书生听后,顺着原路回岸,只留下刘文蒙一人。
    随后,里阁那个声音再度响起:“刘公子安心在亭里品茶。只要你听话,回答我的问题,安家两姐妹我会毫发无损地交给你!”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刘文蒙在不明对方真相,不知安家两姐妹安危的情况,自然也不会轻举妄动。何况,花坞的主人,与他想象的似乎不一样。
    “我会听从前辈劝告,但也希望前辈言而有信!”
    阁中人声音苍老,尊一声前辈一为礼貌,二为让对方放下戒心。
    “听说刘公子学识甚是渊博,老夫想抚琴一曲,让公子品评品评!”
    花坞的主人似乎很风雅,话音一落就转轴拨弦。
    曲子开始深沉忧伤,但不久却转而清丽委婉,节奏缓慢悠扬。
    刘文蒙细听此曲哀而不伤,如入宁静致远无人之境,别有一番典雅清净、悠远旷达的意境。
    里面琴声停了,花坞主人想必要听刘文蒙感受,因此一阵沉默。
    “在下学识浅陋,并不知这是何曲,还请赐教!”
    “不知为不知,是智矣!学海无涯,世上怕没有无所不知的圣人。老夫方才所弹乃《碣石调幽兰》,系孔圣人抒情所作。当年他周游列国,没有一国肯重用他。在归途中见到幽谷中盛开的兰花,于是感慨地说:兰花本是香花之王,如今却和杂草丛生在一起,正如贤德的人生不逢时一样。”
    “晚生惭愧,只是想问,前辈弹奏此曲,不知是何用意?”
    “我既为花坞主人,生性爱花,但最爱的莫过兰花,因此常以兰花自比之。它淡泊,高雅,纵隐身杂草丛中,也自为人间添趣。”
    “只是晚生有一问,既然您自诩兰花,却为何要做与兰花性情格格不入之事?在下实是不解!”
    “现在听来,刘公子评曲是假,诘问老夫是真,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之势。也罢,我可以告诉你,我带走两个孪生姐妹,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情!”
    “还请花坞主人明示!”
    “也许公子不知,天花宫并非杨平所有,它是一个人为了天下女儿着想,惩罚处处不拿女子当人的男人而建。不过,老夫起初委托如画管理,但不幸她受骗信任少林弃徒杨平,被杨平夺去才成现今模样。”
    “如此说来,您这个当初建宫之人,是看着我毁了天花宫,才要劫走安家姐妹,要挟我来此与您对话,不知是不是?”
    “你只说对一半。当日如画去汉阳,与你合作就是老夫的意见。倘若不是老夫相助,依你一人之力,纵毁了天花宫十年大庆,却置两女何地?”
    “这么说,带走两人,是你在帮我了?”
    里阁没有说话,却传来琴音。这一次刘文蒙听出他弹的是《高山流水》。
    曲表人心,这花坞主人显然是把他比做知音,或者说他是刘文蒙的知音。
    “人生苦短,知音难觅。你是我所遇人中,对女子最珍爱的一个,因此不能不帮。但你却并不明白我的心事!”
    “花坞主人言语之间对女子透出至尊,晚辈却还是有点迷惑!”
    “说说你有什么迷惑?”
    “天花宫乃女人魔窟,多少良家女子毁在其中。你创建了它,却奢谈女子尊严,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里面叹息一声,却不像花坞主人所发。
    刘文蒙还无暇细思,就听里面说:“刘公子有这样的纳闷我很理解。老夫当初创立天花宫,并非是为男人淫乐,而是让许多奇巧女子有一个展示自己的地方。我知天下虽大,但并不容于多才女子,许多人把她们只看作是男人的附庸。不过可惜,天花宫最终落入杨平之手,成了魔窟,害了当初建宫的一众姐妹!那天,我本想亲自毁了杨平十年大庆,才扮作天花宫下人,没想到你也来了。我知道你是合作对象,既然你言而有信,我带走安家姐妹,岂不让你放下心来做事!”
    “前辈虽如此说道,但晚生还是不懂。纵使杨平不这样做,难道你把女子放在天花宫这样的青楼,就能给她们自尊吗?”
    花坞主人显然没料到他有此质问,停了稍许,幽幽而言:“我生活中,正是遇到许多风尘女子,她们多才多艺,富有理想,但因为出身不好,倍受男人欺凌。但她们不想再过纲常礼教限制的生活,但也找不到施展才华的空间。所以,我才创建天花宫,让她们找到一个家。在这里,她们可以有自己的七情六欲喜怒哀乐,可以自己做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没有人说她们是贱人,她们是用自己的才华,换取生活中必须的金钱。不需要逢迎取悦达官贵人,不需要在纲常礼教中强迫自己做不想做的事。我相信,她们有自己的自尊!”
    “前辈的话,让在下醍醐灌顶。孟浪之语,还请海涵!”
    “公子言语并无差错,是我着相了。或许刚才我的片言只语,让卫道之人知道,定会批得体无完肤。但公子高洁,深懂我意。”
    “前辈自比兰花,性情高雅,有此知己,当是人生快事!”
    “公子引我为知己,我心甚慰。平日喜欢养花,经常为花木松土、剪枝、施水,知道只有这样,花木才能茁壮成长,才会艳丽芬芳。女人如花,只会欣赏是远远不够的,需要用心行动!”
    刘文蒙还没品味出花坞主人的话意,却见从里阁左间走出两个女子。
    两女看着刘文蒙,立即跑到他的身边来,居然是安之若和安之素。她们仿佛在一夜间变成另外两人,衣服更合体,脸色更妩媚,变得使他的心刹那凝结。
    “公子,姐姐说你会来接我们,你果真来了!”
    两女围在他的身边,笑脸如妍,没有一点受委屈受劫持的神情。
    刘文蒙听得疑惑:“什么姐姐?”
    “就是昨天晚上带我们出来的姐姐,她就在阁子里呢!”
    此时,阁子里传出苍老的声音:“刘公子,你现在可以带她们走了!把她们在这里还给你,总胜过你一身血迹带她们在苏州城乱跑好得多!”
    看看自己的身上,刘文蒙知道这个人果真是在帮他!的确,杀了天花宫那么多人,他带她们能躲到哪里?
    刘文蒙当即高声对阁中人道:“晚辈行事莽撞,若不是前辈出手,实不敢想两女会是什么结局。请受我一拜!”
    刘文蒙躬身一揖到底。
    “你能为着两个非亲非故的姐妹不惜屈身拜我,看来是有所求了?”
    “前辈明情,晚辈想向前辈打听一个人?”
    “哦,你要打听谁?”
    “就是前辈先前提及的乔如画姑娘,我先前与她合作在身。现今杨平逃脱,当见她一面,告知凶险。”
    “既然这样,安家姐妹先在亭子里坐,你进来吧!”
    刘文蒙听到招呼,推开阁子,里阁竟无一人。他正要抬头上二层,就听一个最想听到的声音叫道:“你不用找,我已经下来了!”
    此人笑脸如画,迎着刘文蒙而来,并且用苍老的男音道:“老夫就是如画!”
    “果然是你?”
    看着作弄自己的妖精,刘文蒙心里莫名的惊喜,他也不知道自己心里为什么会渴望见着这个人。虽然那次在汉阳受到她的嘲弄,但他却一直抹不掉她在心里的影子。
    “愣什么愣,在汉阳还没看够吗?”她笑妍动人心魄。
    “我明白了!”
    刘文蒙喃喃说了一句,其实他明白的是自己为什么想着她,就因为她太美,而且她很直率,根本用不着掩饰。这也许正是她自信的力量,吸引他的地方。
    “你不会明白,只有我告诉你,你才会明白!”
    见他并没有说话,眼神是那样透亮地望着自己,如画感觉到他内心的变化,脸上又是一笑:“我是前辈,不怪你的失态!其实我倒也很想你的,没想到会这样见着!”
    如画真是个人精,她瞬间解了他的窘迫。在美若天神的她面前,刘文蒙心里顿时没有了男女间的情愫,却有一种安详和舒适。
    “其实,我知道花坞的主人是你!”
    “你,怎么知道的?”这次轮到她的惊讶。
    刘文蒙便把那天夜里听到杨平的话,讲了出来。
    “没想到他居然知道了我的所在,幸亏你毁了天花宫十年庆典,让他没机会出手对付我。说来,我还真应该感谢公子呢!”
    “你是我合作的对象,也是我的知己。感谢就不用了,我想听听你的故事!”
    “真想听?我怕把你吓跑了!”
    “绝对不会!”
    如画看着他幽幽而言:“既然你想听,我就讲给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