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的赌徒几乎都一样,每个人的心里都觉得自己的运气是最好的,就算有几把失手,他也会相信,下一把就能把本钱扳回来,连本带利的扳回来。所以下一把一定比上一把押得多一些。若是连赢几把,便又收不住手,倒会觉得今天运气实在太好,要乘胜追击,所以赌场里最后的赢家,绝对是庄家。
赌,本来就是赌人性里侥幸和不服输的心理!
比如玩骰子赌单双的时候,如果已经连开了六七把单,你就一定会想,下一把开双的概率会越来越大,然后你就会押更多的注在双这一边,殊不知,开出来点数是单双的概率是一样的,如果你有钱一直赌,赌无数次,最后会发现开出来的单数和双数永远都是一半一半的机会,也就是说,每一把,你都没有绝对的把握。但是庄家有,赢了的人,只会想着赢更多,输了的人,想着下一把自己就扳本了,而赢来的钱花起来又特别快,赌场里花钱的地方又恰好够多,最终大家的钱就像水一样慢慢流进了庄家的荷包。
如果你真的运气特别的好,又赌得大,还一直赢,那么别人就会想办法让你的运气不那么好,这些办法,俗称出千。
出千是种技术活,手要又快又巧,要胆大心细,最重要的是,要有天赋。这些技术有时候甚至比一门武功还难练成。所以赌这一行当里,有一句话,流传了千百年:十赌九诈!
能流传千百年的话,大多都是真理!
两只蛐蛐都有名字,名字就写在两块看起来很精致的木牌上,一边一块。
司空摘月面前的那只蛐蛐叫“将军”,对面那只叫蛐蛐“铁金刚”。“铁金刚”那边站着一个年轻人,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长得风神俊美仪表堂堂,论长相竟似不输丁小刀。只见他一身紫色的锦缎长衫看起来华丽雍容,束一条墨绿腰带,腰带上竟也嵌着一颗紫色的宝石,外面披着一件白色的貂裘,头上系一个紫金冠,身材看起来虽有些羸弱,但眉宇间透着一种坚毅的淡定。竟让人不敢小瞧于他。真应了那句古话: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连丁小刀都似已瞧得呆了。
那个美少年已输了四把,司空摘月连赢了四把,“将军”先叫过一次,“铁金刚”却叫过三次,边上有几个赌徒已经输完了,有几个还在犹豫怎么下注。
只有那少年面不改色,连汗都未流一滴。虽已连输四把,但大家似乎都还相信他,他押哪只,别人也跟着押哪只,这时候他们竟已同仇敌忾,巴不得一把就将司空摘月面前的筹码赢得干干净净。连边上已输得干干净净的人都在心里暗暗替他加油。好像若这少年把司空摘月的钱赢得干干净净就如同替他们报了仇出了气。最好连他那身员外服也赢过来,然后一把火烧了它,因为实在看起来太扎眼。
其实扎眼的,是赢光了他们钱的人。
那少年出手的赌注竟是大得出奇,每注都是两万两的筹码,可惜他桌面上已只剩下两万两筹码,想一把扳回本似已不可能。只见他已将桌面上的筹码推到“铁金刚”这边,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正要全部押到“铁金刚”上。
他第一把押“铁金刚”,却是“将军”先叫了一次,然后他押了三把“将军”,“铁金刚”却连叫了三次,看来今晚“铁金刚”的赢面要大得多,所以他打算最后一把全押在“铁金刚”上。
边上看的人早已按捺不住,群情激奋。毕竟这种豪赌不是每天都能遇着的,有的已在悄悄的吞了吞口水,心想:乖乖这要是俺赢了这一注,这辈子砍断手脚都不愁吃喝了。
“慢!”斜刺里伸出一只手,托住了那少年正要下注的手。丁小刀对那少年笑道:“小兄弟,这一把我替你押注,输了算我的,赢了你请我喝顿酒就好,如何?”接着他把头凑到那少年的耳边,悄声笑道:“反正你已没把握,对么?”
那少年缩了缩手,盯着丁小刀看了半晌,突地笑道:“就算你押输了,我也请你喝酒!”
丁小刀的目光和语气一样笃定。
司空摘月瞪着丁小刀道:“你很喜欢喝酒么,要知道买好酒可是得用银子的,你要是不小心把银子输完可就喝不成了。”
丁小刀回过头看着他道:“如果这把你输了,我也请你喝,喝最好的女儿红。另外,我这把赌你桌面上所有的筹码,除了别人下的注,你桌面剩下的,我包了。”说完从怀里拿出一叠银票,连同那少年的,一起押在“将军”那个牌子上。
“哈哈哈,好,好好,好小子,好大的口气!”司空摘月连道几个好字,竟似已被气极,不怒反笑。
旁边的赌徒都呆了,他们从来没见过丁小刀这样的疯子,看那少年手里的银票怕不会少于十万两,他竟替别人去担这风险,代价却只不过是一顿酒。但是这少年竟似已疯了,非但不占这便宜,万一输了还答应请丁小刀这样的疯子去喝酒。这疯子看起来虽不至于像个要饭的,但却绝不像随时能拿出几十万两银票的人物啊。莫非疯病也会传染?
赌徒们虽然在心里嘀咕,但还是准备跟着丁小刀押注。反正自己也没把握,心想人家几十万两银票都能输,我们输一点点又有何不可。
最重要的是,他们都是一直跟着少年押注的,大家已经在心里形成了一种同仇敌忾的心理。他们心里想的就是好好赢一把对面这个穿得像个财神的家伙,一个瘦瘦的财神。
所以丁小刀一下注,他们就跟着押了下去。竟无一人押“铁金刚”。
司空摘月盯着桌面上的筹码和银票,吸了口气道:“好,我接了!”
赌注开始,所有人凝神屏气,噤若寒蝉。
赌注一开始,按规定所有人都不能说话,不能走动,肢体不能接触桌子和箱子,更不能以任何方式引诱和刺激箱子里的蛐蛐。
所有人眼也不眨地盯着箱子,盯着箱子里的两只蛐蛐,司空摘月却盯着丁小刀,丁小刀却盯着司空摘月身后的灯笼,那少年现在竟也不看蛐蛐了,两只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丁小刀。
约摸半柱香功夫,司空摘月和丁小刀突然同时动了动,却都只轻微的侧了一下身体,脚下并未移动。
司空摘月身后的灯笼突然一暗,竟熄灭了,司空摘月脸上一惊,但已来不及了。
“啹,啹啹,啹啹……”一只蛐蛐开始叫了起来,在这空旷无声的大厅里,这声音竟显得分外干脆悦耳。先叫出声来的蛐蛐赫然正是司空摘月面前的那只“将军”。
“你输了!”丁小刀双手抱胸笑道。
“哇呀呀……真的赢了,赢了!”一众赌徒们终于爆发了欢呼。
司空摘月瞪着丁小刀看了半晌,嘴里喃喃道:“好小子,真有你的,你竟然算准了我身后的灯先灭,哈哈,老子输得不冤,不冤……”说完竟扬长而去。桌上那一堆银票,他连看都不看一眼。
丁小刀正想追出去,奈何旁边的赌徒们正在等赌场的荷官赔钱,群情汹涌,已挤得他动不了身,那少年和他被挤到贴在一起也动弹不得,少年似脸红了一下,抬头看着丁小刀笑道:“你说过赢了我请你喝酒,现在你不喝都不行了,但你得告诉我,你是怎么赢的。”
丁小刀苦笑道:“只要能马上离开这里,喝醋我都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