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宓大帅在中军大帐聚众议事。
有人报:副帅何履光奇袭得胜,一路凯歌。
李宓兴致高昂:“何履光可做一代名将。此子志向高远,有谋赞之能,明恤之量,又能攻城野战,生捉死伐。我看好他。他日必平定南越,重立马援铜柱,建不世之功。”
有人说:“五位少帅分路进兵,各有战绩,所向披靡,如风偃草。”
李宓微微颔首:“小字辈粗鄙无用,只能暂供驱使,难成大器,不足道也。”
形势一片大好,李宓却悲从中来,不可断绝:“南诏受圣朝册封,安平退让,不违不悖,岂有无辜被伐之理?我与阁罗凤分属知己,同心好友,如今却弟兄仇杀,血染沙场,我心痛苦难言!”
记室参军解劝:“为将者当禀忠于国,如今君命难违,大帅无法挽回天心,只能奉命从事!阁罗凤昨日来信,对大帅深感理解。”
这时,路将军提出疑问:“那个一箭射穿七重铠甲,宰了纵奴盟的小子,咋还不来?叫他好几回了吧?”
李宓也是纳闷。他不能不纳闷。李宓是一代名将,从军以来,三十年间,攻杀战取,强敌必克。李宓有识人之明,天下人争愿被其所用。这个神箭小子居然傲慢迁延,不肯俯就?
记室参军怂恿:“将这个小子骗来,明正典刑,杀了立威。”
李宓当即反对。他认为应该仁义为怀,宽以待人。年轻人嘛,有点儿小毛病可以理解。青春可以犯错,少年可以试错。
记室参军唯唯诺诺,心中却不以为然。他想起王忠嗣的话来。
一代名将王忠嗣曾评论李宓:“攻城则速战速取,守城则久防久固,一副金刚杀气,一挂菩萨心肠。然好读书,此其短也,必因书生气而丧师倾命,一腔孤愤葬入孤坟。”
李宓对王忠嗣的评论很不服气。好读书,居然是短处?王忠嗣号称霍去病遗孤,跟霍去病一样不读书,最终还不是被奸臣害得忧郁而死?就他还嘲笑读书人?
历史就是这么残酷:不读书的王忠嗣,被奸臣害死。好读书的李宓,还是得被奸臣害死。读不读书,殊途同归。
这时,有人来报:“神箭小子得到命令后,即刻赶来,但途中与两名无名小子交手。神箭发现这两人有万夫之勇,愿推荐给元帅。”
李宓大喜,盛赞:“不嫉贤妒能,有推举之心,难得难得。”
又有人来报:“神箭小子不急着来见大帅,正在泡妞。”
李宓叹息:“年轻人的通病,美妞比天都大,耽误事啊。此其短也。”
又有人来报:“神箭小子被素知心的鬼魂打成重伤!腹破肠出,仍在战斗。”
李宓大惊:“不要丧了我的少年俊杰!快去些人,救了他!”
又有人来:“神箭小子流肠大战,鬼魂逃走!”
李宓站了起来,戴上兜鍪:“我去见这个小子。”
真好,士兵没来见大帅,大帅去见小兵!
半路上,绝顶躺在地上,血已经止住。不过,星眸含着眼泪,半蹲在他身边,为他擦拭血迹。
姑娘长得美,哭起来更美。绝顶心想:“女孩子哭,比女孩子笑,好看一万倍。就让她多哭一会儿吧。”
如果这家伙知道“若要俏,一身孝。”他绝对会诈死,让姑娘穿一身孝,哭得寸断肝肠。
李宓策马赶来,远远看到地上的少年,没看清模样,就心疼地大喊:“老子的李广死了没有?若是死了,你们就给老子追杀素知心,杀到天涯海角也要杀!”
被踩冒泡的大将说:“大帅来了!”
绝顶噌地半坐起来,突袭般抱住星眸的头,深深地吻了一下,然后把她向旁边一搡,转脸对李宓说:“启禀帅爷,你的李广在此!”
大将心想:“这家伙真是抓紧时间泡妞啊。跟大帅搭讪之前,先把小妞啃晕了。”
星眸的确被啃晕了。她被吻得晕晕乎乎,脸带红潮,身酥体软,半倒在一边羞涩回味。
李宓策马来到近前,先看清了星眸的模样:“大侄女!你在这里?”星眸闻声抬头,认出是李叔叔。她吓了一跳。
路将军大声说:“闹了半天,神箭小子泡的小妞,是星眸侄女!”
星眸羞得抬不起头来,喃喃地狡辩:“不是我,不是我……星眸不是我。我是西域葱岭国来的星河鹭,葱岭国来的星河鹭!星眸姐姐是倾世仙女,我只是凡俗女子。世间所有的女孩子,跟星眸姐姐比,都是烂白菜。”
李宓下马,来到绝顶近前。李宓探下身俯视,绝顶半躺着仰视。两人目光一交集……都傻了。
李宓没想到神箭小子居然是恶家子凌绝顶。凌绝顶也没想到大军的主帅,居然是老熟人李宓。
凌绝顶曾经得到情报,知道大帅叫李宓。但是,绝顶这个白字先生,念了半边字,把李宓念成了“李必”。他哪里知道,人家读音不是这个!因此,他没往老熟人李宓那里想。
四目相对的瞬间,绝顶心一凉:“完蛋了,揭穿了……该卷包回家了。”
黑翼护法看出了异样,当即火上浇油:“您就是大军统帅吧?这个少年,是恶家子凌绝顶!他假冒良家子参军,其心恶毒,必有阴谋!”
对面的老头是熟人,凌绝顶无可抵赖。
李宓愣了一下,随即说道:“误会,误会,这少年是鄂嘉子,不是恶家子。这少年来自云南鄂嘉镇,所以自称鄂嘉之子。他是良家子。”
绝顶也反应过来:“对对对,我来自云南鄂嘉镇。我是鄂嘉镇的鄂嘉子村的。我是鄂嘉子村,我不是跟良家子对立的恶家子。”
云南还真有个鄂嘉镇,也真有个鄂嘉村。上次在李宓府邸,爷俩谈天说地,偶尔扯到鄂嘉镇。咋扯到的,记不清了。
李宓站起身来,一脸的诚信:“这少年我认识,他是我的故人之子。他父亲与我是贫贱之交。我与他父亲形同父子……这少年就相当于我的孙儿辈。可惜我只有一个孙女,我若再有个孙女,就嫁给这少年。”
最后一句话说得多余,画蛇添足了,引起星眸的警惕了。小姑娘生老爷子的气了。
黑翼护法哪里肯退缩:“大帅,你身为良家子大军的统帅,却包庇混入军中的恶家子!难道你与凌绝顶,有攻守进退之约,有颠覆大唐的险恶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