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廷士兵上前来拽公主。阁罗凤还不解气,转过龙书案,来到堂下,对着晕倒后不能辩解的女儿,一顿拳打脚踢。
瘦岩岩的屏锦梅姑娘,被老爹一顿毒打,打得身体青肿,打得刚醒过来又晕了过去,打得从屏锦梅变成了胖金妹。
所以说,一定要直叙,一定要直叙,千万不要采用倒叙手法。屏锦梅姑娘就是因为用倒序,结果老爹没耐心听完,就动了杀机……
阁罗凤怒气勃勃:“朕对男女风化最为谨慎,对圣人礼教最为推崇。不料家门一再不幸!先出了王后与大公主的秽行,如今又有了小公主的不自爱!朕深恶而痛绝之!来啊,将小公主打入诏牢,在她醒来之前,用白绫子勒死,不要给她污言秽语的机会!”
在醒来之前勒死……连个辩白的机会都不给……
虽说是好人没好命,不过,偶尔,我说是偶尔,好人也能从冤狱里,碰到一丝转机。
屏锦梅被投入诏牢。她面目全非,令人惨不忍睹。她醒倒是醒过来了,可倒霉的是,跟凌迟一样,她也哑了,且浑身伤痛,无法写字。
士兵们见小公主醒了,开始用白绫子往她脖子上套。
好人还是有的。哪怕不多。
屏锦梅的大姐,也陷在牢狱中,一见小妹这样,心疼地哭了。
她问了小妹的罪名,而后发出凄厉的控诉:“小妹冤枉!小妹不是那种人!我管不住自己的人欲,我平常就意志不坚定。我犯了天人大罪,被处死,罪有应得。小妹绝不该被这样对待!难道就不能让她辩解一下吗?”
有个老兵心生恻隐:“大公主,陛下正在盛怒之中,一般的叩阶忠告已经于事无补。你若真的想救妹妹,小人有个主意。你一头碰死在台阶上。你以死鸣冤。陛下就不能不重新审视了。”
以死鸣冤……这算啥主意啊?
大公主一想:“为今之计,只有这一个能奏效的主意了。”
于是,大公主惨笑一声:“我生在天地间,就是个耻辱。能为妹妹鸣冤,也算活得还有些价值。”
大公主义无反顾,一头撞死在台阶上,血溅当场。
老兵高呼:“大公主以死鸣冤!小公主天大的冤枉!”
惨事传到阁罗凤那里。阁罗凤也惊呆了,一是没想到大女儿如此仗义,如此悲壮,二是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对大女儿,对小女儿,是不是做错了。
一时愤怒,阁罗凤命人杖毙出主意的老兵。
老兵向行刑者,要了一碗云南鸡蛋酒,大口喝掉,连夸又解饿又过酒瘾,而后被乱棍打死。
阁罗凤愣了片刻,当即叫来心腹,命他做密使,冒死去大唐军营。
心腹跪地起誓:“陛下待我恩重如山,我必为陛下赴汤蹈火。我去大唐军营,如不能要来凌绝顶,我必骂贼而死!我心口不应,我必死落九重地狱!”
这就是以往的经历。
凌绝顶大呼冤枉,不是为自己,是为单纯的屏锦梅姑娘。
凌绝顶支撑着站起来:“皇天后土,万载山河,共鉴世人真伪善恶!我凌绝顶起誓,屏锦梅人品高贵,我不是因她的公主身份敬重她。我是为她悲天悯人超凡脱俗的见识尊敬她。我愿以身犯险,冒死前往太和城,为屏锦梅辩白冤屈!”
李宓与几位将军齐声喝彩。
老太监边令诚火了:“列为,让老子说两句。列为,你们的脑袋被鸭子脚蹼踹了?阁罗凤让凌绝顶过去剖析,凌绝顶就得过去?凌绝顶是阁罗凤的儿子?非得听老子的话?不是吧?”
李宓想争辩,边令诚不让说:“李宓,老太监是南征军的监军。不过,老太监不想干这个监军了!今天索性把想说的,好听的,不好听的,都说出来。”
边令诚把监军的衣服一脱,摔在地上:“我边令诚是奸臣,你李宓是忠臣。我讨厌你的酸文假醋,我讨厌你的以道德君子自居。没错,你的确君子。可君子瞧不起太监。太监就想害君子!不过,当今之世,想害你李宓的,我还排不上个儿。杨国忠、安禄山都被你骂过,他俩早就想害你。这次南征,你以为是抬举你?就等着你犯错,而后让你身败名裂!”
这话倒是不假。
据说,明朝以后,太监才自称“咱家”,唐朝时不这样。
边令诚坐到椅子上:“你让凌绝顶深夜去南诏太和城。你说是胸怀坦荡去给无辜少女证明清白。杨国忠、安禄山要是说深夜前往,是阴谋勾结敌国。你百口莫辩!你害了你自己,害了这个少年崽子,连老太监也跟着吃挂落!”
李宓傲然说道:“我自清白心无愧,何惧世人庸俗嘴。”
边令诚冷笑:“清白?屈原清白不?在楚王眼里,屈原就是叛徒。李牧清白不?在赵王眼里,就是反贼!你再牛,牛得过屈原和李牧?王忠嗣清白不?落得憋屈而死!老子不能跟你火烧昆冈玉石俱焚。你是君子,你是玉。老子是石,犯不着陪绑!老子已经写了奏本,圣人很快就会调我回长安。李宓,对不住了。不奉陪了。”
李宓一时无语。
边令诚怒气未消:“凌绝顶冒险去太和城。阁罗凤万一一怒杀之,咋办?你别说阁罗凤是君子。阁罗凤的发妻死于高楼坠落,大女儿头碰台阶而死,小女儿百口莫辩生死难料。他对妻女都如此,更何况一个辱骂过他的陌生人?”
凌绝顶想插言,被打断。
边令诚大喊:“李宓,你瞧不起我,你眼里老子是奸臣。老子只是睚眦必报,轻视老子的人都得死。不像你们,自命为清流,等着被害。李宓,阁罗凤女儿的死活,跟你有一文钱的关系吗?她死了就死了,身败名裂就身败名裂,与你我何干?”
说着,一甩袖子走了。
众人一片沉默。边令诚最后几句说得不像人话,但前面说的那些,的确有道理。
这时,有士兵闯进来:“南诏密使久久不见回复,以为任务失败,已经服毒而死。”
凌绝顶挺身而出:“前往南诏太和城,的确会被杨国忠抓住把柄。但这件事,已有两人以死明志。我不能袖手旁观,坐视一个无辜的姑娘身败名裂。为证其清白,我愿冒险前往太和城。”
李宓有些动摇,拍拍凌绝顶肩膀:“为一无辜女子的清白,冒我等清白被毁的危险,是否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