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春节,孟小丽终究还是没能如愿的回去泷水一趟。
广硕初七就要开工,初五一早孟小丽与父母在湘南分别后便径直坐上了回渝市的火车。
兴许是自小习惯了这个家庭的聚少离多,与爸妈和妹妹分别时,孟小丽并无太多的不舍和难过。
并非是对爸妈将她独自留在老家这么多年从而生出了不满的情绪。
她明白,也能理解他们的苦衷。
回渝市的路上,孟小丽一直在想昨夜爸妈与她说的那番话。
爸妈的意思是让她尽快从现在上班的地方离职,跟他们一起去广市那边找个工作。
一家人待在一起,相互之间也能有个照应。
只是向来懂事听话,对爸妈言听计从的孟小丽,在面对两人期待的目光时却是迟疑了。
兴许是怕他们多想,孟小丽倒也没敢直接拒绝。
到现在回想起爸妈那满脸不解地疑惑,以及妹妹妹妹孟小璐那若有所思的怀疑目光,孟小丽仍觉得耳根子发烫。
好在当时她急中生智,以再过两三个月能领年终奖为由,暂时糊弄了过去。
……
初一过后,这日子是一天过的比一天快。
元宵节未至,寒假便已结。
不论是城里还是乡下,总有那么些娃儿直到寒假的最后一天才会想起寒假作业的存在。
有的挑灯夜战,加班赶作业。
有的便开始绞尽脑汁酝酿说辞,试图编纂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被狗叼走了?
被调皮的弟弟妹妹拿去灶膛里烧了火?
又或是来报名的时候给落车里了……
方圆自然不在此列。
方华也从来不用操心妹妹的学习。
赶在年前她便完成了各科老师布置的寒假作业。
之后也没闲着,整天抱着课本卷子复习。
六月就要高考,她自是不会懈怠。
正月十三,方华送方圆去了学校报名。
正月十六,方华一早便背着铺盖卷去了城北工地。
前几日方华便接到了工头李建国的电话,十五过后工地就要开工了,让他到时候直接过去。
到了工地,工棚里换了几张新面孔。
好在老孟和老张这几个熟人都还在。
瞧见方华,老孟依旧是一脸和煦的笑容,只是这笑容中似乎有多了几分方华看不懂的莫名意味。
今年春节,老三一家子去了丈母娘家过年,把小丽那丫头也叫过去了。
过年没瞧见小丽姐,小浩子一直念叨。
他家那口子也是惦记的紧,这当半个闺女的丫头没回来过年,就算是两个儿子都在跟前,他婆娘也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算不上真的团圆。
正月初三的时候,他那个姑妈孟华娟又领着那个姓黄什么主任又来了一趟。
是啥目的自然不言而喻。
前一天他那姑妈借着拜年的由头打来了一通电话。
老孟又如何不知这小姑妈的心思。
这拜年是假,打听小丽那丫头才是真。
不想过多纠缠,老孟当即便表示老三一家子都去湘南丈母娘家过年,估计是不回来了。
可没成想这姓黄的好似不信一般,也没提前打个招呼,闷声不响的就带着她儿子跟着孟华娟亲自上门来了一趟。
倒也没空着手,拎了些水果牛奶。
大过年的喜庆日子,两口子再怎么不情愿,却也不得不强挤出一抹笑容接待这几个不速之客。
不过两口子倒也是趁此机会好好打量了一番那小姑妈和姓黄的口中那一表人才的青年才俊。
只是不看不要紧,这一仔细打量,两口子是越看脸越黑。
感情人才这东西是论斤吆的?
那跟着姓黄的一起进门的小伙子,顶多也就一米七的个头,瞅着得有两百来斤,大圆盘子脸跟块儿没摊平的馕饼似的,上边缀着两颗绿豆大小的眼睛。
说话声音尖锐,又带着点沙哑,跟没骟干净似的。
要说长的丑那也不赖人家小伙子自个儿。
可这暂且称作‘小伙子’的家伙,进了门后也没声问候。
转着脑袋瞅了一圈后,也不等两口子招呼,就跟回了自己家似的,自顾自的就进了堂屋瘫坐在椅子上。
蒋芳刚将从姓黄的手里接过来的牛奶水果放桌上,那跟个饭桶成精似的小伙子直接就上手把刚放桌上的那箱牛奶给拆了。
拿上就吃。
儿子这般失礼,可偏偏那姓黄的妇女好似瞧不见一般,只顾着屋里屋外四处打量。
在亲眼确认过老三一家和小丽那丫头真没在家后,那姓黄的还是有些不依不饶的意思。
一门心思的鼓动两口子给老三一家打个电话,意思是让他们趁着过年回来一趟,两家人坐一块儿好好谈谈这事儿。
让她和儿子都过过眼,要是真瞧上了他们家闺女,那就趁早把亲事给定下来。
老孟自问也活了这么些岁数了,泼皮悍妇之类的也见过不少,可还真就没见过像姓黄的这般自我感觉良好,好似高人一等的奇葩货色。
要不是想着大过年的吵架不好,早就看不下去的两口子非得拎上棍子把这对儿奇葩母子给撵出去。
打那之后,两口子算是彻底的绝了跟那小姑妈继续往来的心思,也没敢将这事儿给老三说。
这会儿老孟瞧着方华,那是越看越顺眼,越看越满意。
心里更是暗自琢磨,要不要给老三透透方华的事儿。
老孟的这些心思,方华自是不知。
一旁的老张似乎是没料到方华会继续来工地上班,咧着嘴笑道。
“嘿!还以为你小子不来了呢。”
方华笑着应道:“年前跟李叔说好了要来的。”
明日工地就要开工,几人闲聊几句后便又各自散去。
当天下午,工头李建国也过来了。
清点过人手后又顺带交代下后边的工作。
去年他们施工的那栋楼已经封顶,接下马上着手的是二期工程。
与一期的清一色小洋楼不同,二期工程规划的是有三十二层的高楼。
施工难度和要求也更高。
不过众人除了私底下嘀咕几句外,倒也没太大反应。
想来也是,万丈高楼平地起,施工方案自有专业人士指导,他们这群下苦力的工人只需听令行事,做好本职工作就成。
工人们关心的是能不能拿到钱,有没有活儿干。
只要工头保证他们能将工钱拿到手,他们巴不得这工地一直不停工,你要修一百层他们都没意见。
第二天一早,在新年里沉寂了大半个月的工地便又‘活’了过来。
听工头说,他们去年刚封顶的那一栋楼开发商早就卖了个干净。
这才刚开始动工的二期商品房也已经开始了预售。
方华还听说,就他们之前建的那栋楼,那里边一套百十来平米的房子,算下来就得二十多万。
听到这价格,方华不禁暗自咂舌。
他也是才知道,原来城里的房子竟然这么值钱。
这二十多万要搁他们乡下,那估计都够修一栋四五层高的小楼了。
只是感叹之余,方华又不禁琢磨,他啥时候才能在城里买的起房子。
不过想着想着,他又有些失落的摇了摇头。
要是赶上天气好,工地不停工的情况下,他一个月工资能有三四千。
要赶上天公不作美,隔三差五的下几场雨,那一个月挣三千都费劲。
就算是不吃不喝,那也得存上十来年才够。
更何况他现在还要供妹妹上学。
不过方华也只是想想而已,他老家有房子住,也没想过以后一定得做个城里人。
并不是真的对买房子有什么执念,所以倒也没有太多沮丧灰心意思。
工地的忙碌与劳累也没给方华太多胡思乱想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