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的头又开始疼了起来。
    他厌烦的丢开了手中的书信，一边单手扶额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一边看着自己的一众谋士。
    自从回到许昌后，他就已经陆续收到了多封书信，有的来自河北，有的来自荆襄，信的内容也都大差不差，总结下来就是：
    “只要曹丞相带着天兵一到，河北（荆襄）必然箪食壶浆，以迎王师，重归大汉朝廷的怀抱。”
    一帮子脚踏两条船的东西。曹操无数次在心里鄙视道。但不管心里怎么想，眼前放着的切实问题还是需要解决。
    “文若，荆州，真的拿不下来了吗？”曹操问道。
    荀彧半转过身子，对着曹操微微点头，仪态庄重且优雅，“从目前得到的信息来看，整个襄樊一线如今以归关羽节制，刘表手下原有的水军也大量调拨给了他。可能一时间在军队统属上会有些困难，但在防守上肯定没有问题。”
    曹操揉着额头的手，越发用力了起来。他现在恨不得把躲在襄阳城里的蔡瑁揪出来做成军粮，但凡他能坚持住一个月，局势都不会变成这个样子，结果三天都没有守下来。
    废物。他在心里骂道。
    “我方的军队终究不擅长水战。”荀彧注意到了曹操眼中的厉色，末了补充了一句后，便安静了下来。
    “仲德，你觉得呢？”
    程昱也只能叹了口气，无话可说。
    “公达，奉孝，你们有什么建言吗？”
    “长江天险终究不是人力可为。”荀攸说道，“主公还是集中力量收服河北为要，就目前来说，主公的力量其实还不够强大。”
    “着力点还是该放在孙权的身上。”郭嘉接着说道。
    “孙权？”曹操不置可否，“他还有那个能力吗？”
    “若荆襄有可乘之机，他必然会动，江东也有人会支持他动。”
    “可乘之机？”
    “刘备必趁主公北上时，西进巴蜀，那就是孙权的可乘之机。”
    曹操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怎么这么明显的事情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是两面受敌，他刘备还不是如此。
    接着他莫名的感到了一丝荒诞和乐子，他发现自己北上的原因是暂时只能打袁家这对软柿子兄弟。而刘备西进的原因也是一样，欺负西边那个软柿子，只有孙权周围没有软柿子。
    他决定一会儿把自己的这个发现，写成书信送给孙权。
    但这个不错的想法只让他乐了一下而已，随即他就被刘备可能趁机做大自己的事实，弄得忧心如焚起来。
    这时整个议事大厅里也陷入了沉默，直到曹操把目光聚焦到了贾诩的身上，他就这么一直的盯着这老小子。
    贾诩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幽幽开口道：“此次和刘备争斗的关键在于先机，若主公能在刘备拿下巴蜀前，率先压服河北，则有机会联合孙权拿下荆襄。同理，若刘备先于主公拿下巴蜀，则其兵锋必出汉中，届时雍凉归附，主公便再无回天之力。”
    “先生可有应对的计策。”
    “正如郭军师所言，此次的关键还是在于孙权，只要他能拖住刘备，让他难以分兵入川，主公则能抓住先机。”
    贾诩顿了顿，“主公可以合肥之利诱之。”
    曹操点了点头。
    “但同时，主公已经没有时间坐等袁尚和袁谭自己斗起来了。”
    “离间他们？”曹操觉得这一手现在肯定没用了。
    贾诩摇头，“主公回军时，袁谭曾带兵追击过，后被张辽将军杀退。在下了解过当时的战况，袁谭其实并未尽力，不仅如此，他还借此追击的机会从袁尚的手中要了不少的军器和物资。”
    曹操撇嘴，“我这贤侄还挺精。”
    “这件事袁尚必定知道了，心中肯定非常不安，但因为光幕透露的未来，让他不敢真的和自己的兄长火拼，所以主公只需要给他一个机会即可。”
    曹操瞬间起身，来到了沙盘前，目光锁定到了青州的位置。贾诩那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流过：
    “袁谭为了生存，必须向外打，一旦他认为主公要南下，他必定也会南下，只是河南一带经过主公的长期经营，已如铜墙铁壁。”
    “倒是徐州一地，根基不稳，所以他的目标只能是徐州，主公只需让他在徐州陷入到进退两难之地便可。”
    曹操听罢大笑了起来，“那我也得给袁尚一个清理门户的机会。大军准备开拔南下，要大张旗鼓，昭告天下。刘备窃取荆州，已是谋反，本丞相将奉天诏命，率大军二十万征讨刘备！”
    与此同时，河北方面，袁家的三兄弟难得的聚在了一起，愉快的达成了一个小协议。
    袁尚，袁熙供应袁谭粮草辎重，助其攻打徐州。等袁谭打下徐州后，便将青州军政交给袁尚，一时间也是兄友弟恭了。
    相比于这三个亲兄弟之间的塑料感情，孙权对周瑜的感情就要真诚许多了，在听完了周瑜对整个天下的局势分析后，孙权真的想当场就认周瑜做自己异父异母的亲哥哥。
    孙权的这份激动是可以理解的，毕竟经过萧盼盼的科普后，他是真的担心周瑜直接撂挑子不干了，或者转投刘备，曹操而去。
    但此时此刻，周瑜却毫不吝啬的将未来天下的走向告知于自己，这能不让他感动吗？
    “若如此，我们该怎么做？打徐州，还是打江夏？”孙权询问道。
    周瑜沉默了片刻后，说道，“打江夏，一旦刘备入蜀，江夏就会是整个荆州最薄弱的地方。”
    “好，就听公瑾的！”孙权很兴奋。
    当夜，鲁肃来到了周瑜的府邸，二人心照不宣的进了内室。
    无言的对视了许久后，鲁肃先打破了沉默。
    “公瑾，你为何这般啊。你明知打徐州才是最有利的，江夏看似薄弱，但实际上不过是诸葛亮故意露出的破绽，是一块可以随时被丢弃的硬骨头而已。”
    “甚至不止是江夏，如果情势危急，他大概还会把襄阳丢出来。到时候我们就是两面受敌，不仅会因为攻打荆北而损失惨重，还会因此错过最佳的发展时机。”
    “子敬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在当时反对我呢？”周瑜反问。
    鲁肃一怔，不知道怎么回答。
    “这后世说我和诸葛亮是既生瑜何生亮，我是不认同的。”周瑜嗤笑一声，“我无诸葛亮之气运，他刘玄德真的敢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予他啊。”
    “公瑾何必如此。”一时间鲁肃也是心里发堵。
    “你没有反对我，就证明你也想看看，我们的这位主公会怎么做，不是吗？若他这次能完全信任与我，全权让我主持攻打江夏，那我必然不会往诸葛亮的网里钻。但他若不能，那我就打个江夏送给他便是。”
    “若真如此，江东便再无夺取天下的机会了，公瑾不觉得可惜吗？”
    周瑜颇为无奈的摇头一叹，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有些无力的说道：
    “诸葛亮的这番筹谋，着实点到了我们每个人的心上。他就凭曹操无力南下这一处关键，便把整个天下的走势都纳入到了自己的棋盘之中，甚至把我的选择也算了进去。”
    “他知道我们能猜到他的打算，所以他才会把江夏，甚至整个荆北放出来当诱饵。但在这样的大棋局之下，拿下一个江夏，或者小半个会被夹击的荆州又有什么意义呢？”
    鲁肃安静的倾听着。
    “其实最重要的一点在于，一旦我拿下江夏，我与孙家的矛盾便会被激化，就算有你从中调和，最后的结果也不会有什么太好的改善，这是我们江东的禀赋啊。”
    “若打下徐州，势力壮大了，这些矛盾至少可以推迟。”鲁肃真诚无比的说道。
    周瑜无力的一笑，“结果是一样的，曹操一旦拿下河北，必然反攻徐州，而到时候，你觉得我会在哪？”
    “就算主公晚年昏聩，那也是以后了，现在的主公绝不会是那样的人。”
    “我不是说这个，”周瑜摆手笑道，他也相信现在的孙权不会玩什么鸟尽弓藏，“我想说的是，只要主公不信我，这一城和一州的选择之间，他就只会选择一城，而不是一州。只有主公信我，我才能真正拿下一州，并将它守下来，明白吗？”
    “我相信主公的眼光不会如此的低浅。”鲁肃坚持着。
    “原来不会，但在知道了未来以后，就会了。”周瑜见鲁肃依旧在坚持，于是退了一步，说道，“你去向主公说明此战的关键，若主公选择打徐州，我从此便无怨无悔的接受调遣，若主公还是选择了要打江夏……”
    “我鲁肃从此辅佐你周公瑾，拼一个大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