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真正的淮南战役爆发在显德年间,距今还有数年之久。作为和郭威、魏仁浦、范质等人讨论过大周发展路径的人,朱秀当然知道大周对于收复淮南失地势在必得。不过计划归计划,短期之内不可能实现。郭威的战略目标很清晰,要用三至五年时间休兵养民,最起码不能有大的战事爆发。镇淮军的组建只是未雨绸缪,特别是水师部分,要形成战力还需要数年时间操练。中原自唐末以来积弊太多,百姓赋税沉重,朝廷财政吃紧,郭威对此很清楚,当下的首要任务是改革国内弊政,恢复农业生产,繁荣国内贸易往来。四个字总结,搞钱,囤粮!等到三五年后,政权稳固,民生得到恢复,郭威才会开始对外用兵。这些大周内政方略朱秀当然不会透露给李璟,稍作斟酌后说道:“回禀陛下,我主向来重视和江南的沟通往来,还下旨开放边境贸易,鼓励两国商贾互通有无。依外臣之见,我主并无对淮南用兵的意图,最起码短期内不会有!我大周上下都明白一个道理,南北之争,不管胜负如何,终究是我汉人内部矛盾。而契丹人,才是我华夏子民共同的大敌!若是不能收复幽燕,御敌于长城之外,九州天下终究不得安宁!”李璟有些高兴,更多的却是狐疑:“周主当真这么说过?”朱秀严肃道:“外臣岂敢欺瞒陛下?我主在开封万岁殿上,当着满朝文武金口说过,大周最大的敌人,永远是契丹胡虏!大周的目标,就是要把契丹人赶回白山黑水之间,重建松漠都督府,对契丹人施行羁縻之策!”“壮哉!大周皇帝气概非凡啊!~”李璟钦佩地赞叹一声。“可朕还是担心,万一两国有朝一日不幸爆发战事,以至于给了契丹人可趁之机,不管是大周还是大唐,终究都是我汉人百姓,河北中原再度面临契丹铁骑摧残,想来大周皇帝和朕都会于心不忍啊~”李璟话锋一转,又忧心忡忡地叹气。朱秀看着他:“依照陛下之意,两国应该怎么做?”李璟笑道:“朕愿效仿昔日秦昭襄王和赵王渑池会盟,两国休兵止戈,共结盟好,就以淮水为界,相约永不侵犯,唐周两国结成兄弟之邦!”朱秀睁大眼,差点忍不住喷出一句“你特么在想屁吃”!李璟这白胖子小算盘拨得啪啪响,还想搞划江而治那一套!自始皇帝扫灭诸侯一统神州以来,历代帝王莫不是以统一九州为目标,以分裂割据为耻。这片古老大地的诸侯们,要真是心甘情愿霸占一块地盘当个小国主,中华神州早就四分五裂了。既然手中有粮有兵有地盘,个个想的都是扫灭群凶混一天下,做个万世流芳的开国之君。封建军阀诸侯们要是连这点志气都没有,谁好意思建立国号称王称皇?李璟这老小子难道享福久了?连这口心气也消磨干净了?他老李家不是心心念念想着还都长安麽?朱秀满心狐疑,偷瞟一眼李璟,发觉这老小子直勾勾盯着自己。不对!差点上当了!这家伙说结盟是假的,恐怕是想为唐国争取时间,等到并吞荆襄之后,腾出手来,再倾举国之力对付大周!好个李璟,果然野心不小!朱秀刚想一口回绝,但转念又想,三五年内唐国无力北进,大周又何尝不是如此?现在还不到两国决战的时机,大家都有严重的国内矛盾亟需解决,还需要时间积蓄实力,争取给予对方致命一击!此时结盟,不仅利于唐国,同样利于大周!朱秀沉吟片刻,犹豫道:“陛下见谅,外臣并非使臣,无权代表我主,结盟之事,还请陛下等我主使臣到来后,再详细商议!不过陛下所言确实有利双方,相信我主一定会仔细考虑,等我方使臣到来后,外臣定会把陛下之意转达开封。”李璟露出笑颜:“甚好!甚好!还望朱军使从中撮合,促成两国友好往来。”“请陛下放心,外臣一定尽力!”李璟在心里长长地松口气。朱秀没有回绝两国结盟的建议,相反,还表现出极大的兴趣,说明此刻大周朝廷当真没有对淮南用兵的打算。李璟当然不愿意结盟,一纸盟书不过是给双方戴上一副道义的枷锁,象征短期内的和平,实际意义不大。等到撕破脸时,该怎么打还怎么打。李璟只想保持淮南现状,唐国能有机会并吞荆襄之地,不要让周军在江淮牵扯精力。这份和平能保证三五年也就足够了。“呵呵,来人,赐座!”李璟和颜悦色,命宦官送来软凳。朱秀道谢后,施施然地坐在殿中。李璟越看朱秀越有几分喜爱:“朱军使比朕的六郎稍微年长些,朕听六郎称你为兄,如此算来,朕也勉强算是你的长辈,你即将弱冠,不知可取了表字?”朱秀觉得有些难以启齿,硬着头皮道:“亡父故去前为我取字文才....”“喔,文才,朱文才....”李璟捻着须,念叨了几遍,觉得有些可惜,他本想赐朱秀一个表字,借此拉近关系。取字文才,李璟觉得取的一般,一听就是那种没读过多少书的乡下穷书生起的。不过这是人家故去多年的老父亲取的,李璟也不好得说什么,笑道:“往后私下里,朕就以表字唤你,显得亲近些。”朱秀佯装受宠若惊地站起身道:“陛下垂爱,外臣荣幸之至!”李从嘉乐呵呵地,颇为高兴。虽然他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俩人关系进展如此神速,从一开始见面时的斥责诘难,到现在亲热得快要以叔侄相称。但,李从嘉觉得这样挺好。他也用不着夹在中间为难。“文才啊,朕还有一事想问问你,据说如今城里风传的《众生曲》是你所写?朕也写了一篇怨词,套用《众生曲》的曲谱,却怎么也吟唱不出众生曲的意境,这是为何?你说说看,朕要如何改曲谱。”李从嘉赶紧清清嗓,把李璟写的那篇《摊破浣溪沙·菡萏香销翠叶残》念了一遍。朱秀一听乐了,这首词可是李璟流传后世的名篇。朱秀笑道:“陛下,外臣的拙作《众生曲》和陛下的这首浣溪沙虽说都是怨词,但却有本质区别。”李璟大感好奇:“说说看,有何不同?”朱秀委婉地道:“众生曲吟唱的是世间百姓之疾苦,而摊破浣溪沙讲述的是妇人思念远征在外的夫郎,百姓之怨和小妇人之怨,自然是有所区别的....”李璟愣了愣,旋即哈哈大笑,指着朱秀对李从嘉道:“六郎可听出来了,你文才兄是在说两首词的格调和意境不在同一层次!”朱秀狡黠笑道:“外臣可从没这么说过,陛下冤枉外臣了!”李从嘉也赶紧说话好:“两首词都是难得一见的好作品,只是作者意图不同,想要表达的含义不同,实在难分高下。依儿臣之见,众生曲的曲词缺乏连贯,格律也有所残缺,比较下来还是父皇的摊破浣溪沙更胜一筹!”“呵呵,六郎说的可是真心话?”李璟笑问道。李从嘉胖脸一肃道:“儿臣句句出自真心。”朱秀也笑道:“外臣也认为陛下的摊破浣溪沙不论用词、韵律都更高明。”李璟捻着须很高兴,眼里藏不住得色。“文才的《石灰吟》、《送友人》都是少有的佳作,《雪赋》更是数十年来赋文里的珍品,此文一出,五十年内天下再无文士敢以雪作赋。”李璟也七分赞赏三分客套地说了些褒扬之言。文人嘛,相互吹捧才是正常操作。李璟越发觉得朱秀不光见识广博,更兼文采斐然,最难得是不是那种刻板书生,言谈风趣雅俗皆有。李璟兴致勃勃地道:“近日无事,不如文才留在宫里,陪朕品鉴诗词,顺便听听朕最近让教坊司新编排的乐曲?”朱秀脸色僵滞了下,他可不想陪着李璟吟风弄月,欣赏什么舞乐表演。“陛下,外臣其实不善音律....不如这样,外臣懂得一种新式博戏,名曰麻将,不如外臣和安定郡王陪陛下玩上几把!”朱秀眼珠一转,赶紧笑道。“哦?此物倒是从未听过。呵呵,既然如此,就让朕开开眼界....”李璟来了些兴趣,博戏他也喜欢,叶子戏、骰子、投壶都是个中老手,有时还喜欢踢踢蹴鞠。朱秀朝李从嘉笑道:“劳烦小郡王派人把麻将取来!”李从嘉哭笑不得,只能点点头,下去吩咐一名太监,到他的府里取麻将。半个时辰后,昭庆殿里传出一阵阵稀里哗啦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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