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封疆大吏,事实上的一方诸侯,按说应该由沧元皇帝指派优抚使主持李玄机的葬礼,同时宣布下一任承继人。
但眼下三川局势危难,包括李玄策在内的将军府老人,都表达了希望李玄机早日入土为安的意愿。
作为名义上镇西大将军唯一存世的嫡子,也是唯一承继人,李无锋当仁不让的被推举为主祭人。
当日,东川城中满城压抑,天公也似不忍,拉来阴云遮面,徐徐划过的清风带来草原上的淡淡腥味,预示着大雨即将到来。
镇西大将军府的大门已经打开,显露出校场内的一片白衣素裹。
李无锋身穿银甲外裹白麻,一马当先走出大门,紧跟其后的是杨不平和李玄策。
在他们身后就是一块被供抬起来的镇西大将军李玄机牌位和巨大的红松棺椁。
目前东川城内号称六巨头的司马、雷虎、洛浦、陈燕、马忠、刘去病六人分列棺椁两旁,充当护灵将军。
为数众多的府中杂役披麻戴孝跟随其后,或手撑白幡,或高举纸马纸人。
按照沧澜帝国习俗,本应该还有一系列更加繁琐庄重的起灵仪式,但都被李无锋一一否决!
理由非常简单。
国事艰难、一切从简!
三川是马上争来的江山,大将军是战阵搏杀出的功名,繁文琐节在三川没有必要更没有任何意义!
将军沙场亡,满城尽缟素。
出城的街道上,已经黑压压的跪满了自发聚集起来的人群。
其中有不少白发苍苍的老兵手握银枪,挺直腰板站立在人群中,他们要赶来送他们的将军最后一程!
随着李玄机的棺椁驶过,无数三川人爬起身来紧随其后,浩浩荡荡的人群终于走出了东川城!
城外,数万三川边军甲胄在身,身缠白布,素旗飘扬。
“忠魂永存、浩气长在,恭送大将军!”
“忠魂永存、浩气长在,恭送大将军!”
边军的呐喊声,其声震天,其势如虹!仿佛不是在经历生死离别,而是在恭送他们即将出征的将军。
李无锋感慨万千,李玄机威震三川三十年,在这片土地上已经深深的烙印上了自己的痕迹!
大丈夫亦当如是之!
…
李玄机下葬的地方,是距离东川城不过十几里背靠圣山山脉的一座小山峰,此前只有两座坟冢掩埋在这里。
据恨天所说,这里就是李玄机亲自选定的家族墓地,之前几日,刘去病已经命人按照恨天指定的位置,提前掘出了墓穴。
等到李无锋来到山顶时,李玄机两个儿子的坟冢中间,已经出现了一处大的墓坑。
作为葬礼的主祭人,李无锋按部就班的按照早就商定好的流程,宰鸡杀羊、摆设香案,又在李玄策指引下,完成了叩首下葬。
整个仪式流程显的极为简单甚至可以说是简朴。
这个流程不要说李玄策,就是杨不平一开始都明确提出了反对意见,但在李无锋强硬的坚持下依然如此进行!
而说服他们的理由很简单,三川李氏的生后之事由此开始化繁为简。
葬礼之事,原本就是一家一族之事,一般都是开宗族长订立规矩,后代子孙照章办事。
如今三川李氏的族长就是李无锋,他虽然不是开宗族长,但却是第一个筹办上一代葬礼的人。
他定的规矩,外人也确实无法更多插嘴!
但有一件事,却让李无锋想省却不能省了!
李玄机毕竟是沧澜帝国的镇西大将军,这个级别的大人物,死后荣哀中必有一项是宣读祭文!
祭文必定是文坛盛名之辈撰写,说白了就是所谓的盖棺定论,也就是对于一人一生的最终评价!
在李无锋这个经历过义务教育洗礼,虽不精通但也算了解五千年历史梗概的人看来。
李玄机这样的边疆重将在当代自然是权势滔天,值得大书特书,但史书烟尘袅袅,压根就不可能过多记载。
更何况,尘归尘土归土,任你王侯将相,最后不过一抔黄土,开疆丰功岂是文人笔墨能够尽书?
但奈何实在是拗不过杨不平和李玄策这两人的轮番劝导,也只能无奈接受。
说来也巧,就在李无锋拿出撰写着祭文的黄绸准备宣读,一旁的石匠也树起石碑准备镌刻碑文时。
一声接一声的惊雷从天而降,貌似顷刻间就要大雨倾盆!
李无锋上一世在数理化上几乎算的上是不学无术,但最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
这小山峰虽然不高,但也是四下空旷,惊雷声起,站在最高处的自己很可能就会成为闪电靶子!
这要是被雷劈到,别说什么承继三川宏图大志,就是想不遗臭万年都难!
即便运气好,没有闪电劈下,等到冗长的祭文念完,大雨必然淋下,近秋寒风一激,恐怕今天在场的人会感冒一大堆!
这个时代的感冒可不是一件小事!一个弄不好就是伤寒大流行,到时候别说反击西戎,就是能正常整军防御都会捉襟见肘!
思虑到这,李无锋默默收起黄绸,就准备直接宣布葬礼结束,各回各家!
没想到杨不平和李玄策瞪圆了双眼直盯盯的注视着他,分明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蕴含其中!
就是六巨头都有些侧目注视,李无锋只能无奈的再次拿出黄绸。
这李玄策的文章写的着实不错,可以说熠熠锋芒尽在字里行间,唯一不足就是实在太长了!
至于如何缩短,李无锋毫无头绪,也只能硬着头皮读下去!
“祭三川郡镇西大将军李氏玄机,创…”
刚读了第一句,李无锋脑海中突然灵感迸发,直接收起黄绸,悠扬顿挫的吟诵起来!
“薨世今日意如何,创业艰难百战多!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
“不孝子李无锋,以此诗祭奠父亲在天之灵!”
一旁的石匠虽然有些错愕这和一般的祭文不大一样,但也没有过多犹豫,叮叮当当的就将整首诗镌刻在了石碑之上!
杨不平和李玄策初时还有些不忿之色,但细读这首诗,又感觉十分符合李玄机的性格和功绩,一时之间也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