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枝头。
崖下,零零碎碎的机器部件散落一地,机器猴的胸口亮起一束白光,照亮了小范围的地方。
陈大熊艰难地驱动残破的机甲,他将奄奄一息的况笑天抱了起来。
况笑天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即便是机甲护住了他,可他的伤势过于严重,能否撑到天明都是个问题。
此时,人工智能及时提醒道:
“主人,请将个人意识转移至宿主身上,否则你也得凉。”
陈大熊面露难色,他看着遍体鳞伤的况笑天,对方的身体状态不比自己好多少。
如果将自己的意识转移至这家伙身上,自己很有可能会死得更快……
“喂……你看他都这个驴样了,我要是将意识转移到他身上,过一会儿,我不也得凉?”
人工智能立即解释道:
“方圆十里内无其他生命体,你别无选择。而且,照数据分析,你消亡的速度会比他快。”
陈大熊:
“靠……那么……我的意识转移到他的身上,我可以使用医疗系统进行快速治疗吗?”
人工智能再次提醒:
“机甲在坠落过程中已损坏了医疗系统,目前……医疗系统无法运行……”
闻听此言,陈大熊大惊失色,他还想再问,机甲却冒出了火花。
“我靠!合着横竖都是死啊……还有没有……其他可行的方案……喂……怎么回事……别死机啊!?”
陈大熊说话间,残破的机甲冒出火花,而后,连人工智能也罢工了。
顾不得许多,陈大熊立即打开传输器插向况笑天的颈部。
此时,况笑天突然握住了管状的传输器。
况笑天睁开半眯的双眼,他直视无首机甲,况笑天用微弱的语气说道:
“大……圣爷,连你……连你……也想……杀我况笑天……吗……”
陈大熊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但只能安慰道:
“笑天哥,别挣扎了,你已是将死之人,不如将你这副残躯交给我吧!”
况笑天双目含血,他虽然听不明白对方说些什么,但他却知道自己的确大限将至了……
况笑天松开了紧握传输器的手。
“让我死得痛快点……”
陈大熊深受感动,赶忙询问:
“好……哥,你还有什么未完成的遗愿吗?我要是能活下来,一定帮你完成!”
况笑天愣了一下,脑海中突然闪过好多美好的画面……
他突然想起了那个春天,那是没有夏蝉的季节,桃花盛开。
那时的他还是个愣头青,他光着膀子、提着一件无袖的白色上衣行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
当时况笑天只是个干体力活的搬运工,忙碌了一天后,19岁的况笑天停在了一家装修豪华的大楼前面。
一阵清风袭来,况笑天抬头望去,一个身着青衫的妙龄少艾正低眉看着他。
年轻的女孩向他掷出了花绣球,而粗汉只用双指就夹住了软绵绵的绣球。
女孩笑靥如花,男孩傻笑不止,二人的目光在空中碰撞,擦出了异样的火花。
男孩亲吻绣球后,他抬头望去,女孩已消失不见。
至此之后,男孩每日闲暇之余都在大楼前边停步,只为再睹红颜一笑。
再之后,况笑天变卖了祖上基业,终日往返大楼,他与女孩切磋着琴棋书画之外的才艺。
转眼十五年过去,往日少年已成为纵横一方的大叔,而不知佳人如今怎样,不得而知……
陈大熊用残臂摇晃着一直憨笑的况笑天,道:
“哥,大哥,你别傻笑啊……你倒是说话啊?”
况笑天这才回过神来,他吐出一口臭气,仰天微笑,说:
“一个人……可以被……打败,但……他的意志……绝不能……”
陈大熊不耐烦地打断了况笑天的话:
“行了,说点有用的,你快挂了,别扯大道理了,说你的遗愿!”
况笑天思考片刻后,这才说道:
“我的……遗愿是……代我去……叶川城……桃花盛开时,玉面……跟她说……爱老虎油…………还有,我床榻下有一封亲笔……你务必……”
“啊这……行了,别说了,下辈子再说吧,goodbye!”
陈大熊不能再和他唠嗑了,他的能量快消失殆尽了!
说罢,陈大熊立即将传输器插入况笑天的颈部。
随着一声尖叫声响起,多孔的针管刺入况笑天颈部的大动脉,蓝色的液体顺着血液流淌至况笑天浑身上下。
片刻后,二人同时双眼一黑,而后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况笑天的记忆和陈大熊的记忆交融,陈大熊回到了况笑天所说的那年春天……
况笑天提着一件无袖的白上衣在街上游荡,一个女子在楼上朝他微笑……
只是……花楼上的女子……他看不清了 ……
况笑天的意识逐渐模糊,就像忽明忽灭的烛火,转瞬可灭。
黑暗之中,陈大熊努力让自己的意识清醒过来,他得离开这里找到有医疗设备的地方。
陈大熊努力睁开双瞳,此时的他已不再依附在机甲内,而地上的机甲也随着意识转移彻底瘫痪了。
陈大熊看着伤痕累累的双臂,这才证实自己已彻彻底底更换了身份,现在的他叫——况笑天。
况笑天拖着疲惫的身躯扒出机甲内的便携式背包,里头有能在这个世界上大杀四方的武器和日用品,他早就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却没有预料到故事的情节会如此曲折且危险。
没有任何告别仪式,况笑天抛开机甲一瘸一拐地向前方行进,他用手电筒照亮了前方的小路,而后漫无目的地走着。
况笑天每走一步路都是折磨,仿佛有几千根钢针刺进他的脚底板,但是他不能停下。
他一旦停下步伐就有可能昏迷倒下,倒下就意味着醒不来,醒不来就意味着要去阎王爷那报道了。
况笑天凭着坚韧不拔的精神徒步走了一个多时辰,他终于看到了不远处的炊烟袅袅升起,那是人住的地方……
况笑天兴奋极了,他高举双手准备呼救,却难以发声。
声带卡在了喉咙里,而后,况笑天一个踉跄倒在了泥地之中。
屋漏偏逢连夜雨,麻绳专挑细处断。
此时,天色大变,鹅毛大雪纷落而下。
雪花很快覆盖了况笑天的躯体,他那阳光般的笑容也随之僵住。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一阵强烈的压背感袭来,况笑天这才高声痛叫起来。
慕容成雪赶紧勒马停步,结果还是不小心摔了一跤,紧随其后的随从纷纷下马去扶大小姐。
慕容成雪一把推开老管家,她指着地上凸起来的雪说道:
“我丢!雪地里有妖怪!”
老管家社会经验丰富,履历颇深,他立马扒开了雪地,一张猥琐的脸正面朝上冲他们微笑。
况笑天弱弱地说道:
“……靠!你……们……纵马奔腾,撞了我……还踩我……属于肇事逃逸……外加……故意……伤人……”
待老管家看清此人面目时,他面色凝重,而后随口说道:
“小姐!没啥妖精,就是块烂石头。我立马埋平了,省得又绊倒途径之人。”
闻听此言,况笑天想死的心都有了,奈何已无力狡辩。
此时,慕容成雪凑了过来,在管家没来得及掩埋“尸体”之前,她及时出言制止。
“喂,老头,这是块石头吗?这分明是个人耶!”
老管家面露难色,他知道大小姐心性善良,不忍见死不救,于是答曰:
“好吧……恕老朽老眼昏花,眼挫了……”
慕容成雪联合随从将况笑天背上了马背,而后策马朝着慕容堡的方向奔去。
此时,况笑天的主角光环又亮了起来,只是一路颠簸,他在马背上又吐出了三分之一的血。
慕容堡外。
一个五大三粗的浓眉大汉正吩咐门下弟子扫雪,他向远方眺望,一队人马正风尘仆仆地朝这边奔来。
慕容暴走用脚趾头一算,都知道是自己的宝贝女儿回来了!
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响起,慕容成雪的坐骑停在了慕容暴走的前边。
慕容暴走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虽然很难看,却有种难以言喻的慈祥。
“哎!宝贝女儿,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你不是要去暗黑崖观战吗?”
慕容暴走笑嘻嘻地问道。
慕容成雪一把将马鞭甩给父亲,没好气地回答:
“还不是你的得力助手不让,老派人围追堵截我!说是什么很快就大雪封山,道路崎岖,说什么也不让我再向前一步,还害得我从马上摔了下来。”
说着,慕容成雪抱着臂弯狠狠瞪了老管家一眼,老管家很识趣地低下头接受批评。
慕容暴走走至老管家面前,他拍了拍老管家的痩肩,假意批评:
“老家伙,你瞎操什么心?你拦她作甚?年轻人有冒险精神,你就让她去嘛,干嘛要扼杀她的玩心呢?真的是……”
其实慕容暴走就是说给慕容成雪听而已,老管家就是慕容暴走派去的。
老管家微笑地点点头,还不时给慕容暴走使眼色,示意他看一下躺在小姐坐骑上的男人。
“老奴错了,都是我太谨小慎微了,让小姐摔了一跤,还把……那人带了回来……”
此时,慕容暴走转头看向马背,他这才意识到小姐的马背上有一个男人。
“人?什么人?”
慕容暴走大步走近况笑天,他翻开了况笑天的脸。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这人……
这个人不是……那……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