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李申之凑不够乐班人数,正在苦恼之际,赵不凡凑了过来。
赵不凡恨恨道:“什么乐师这么大的面子,竟然连李文林的场子都敢爽约,看我回头扒了他们的皮。”
别看赵不凡在李申之面前哥哥长弟弟短的,这伙计在临安城的黑道上也是有一号的人物。
李申之说道:“从兄弟打听来的消息所知,他们也是受秦熺的胁迫。且不说他们,眼前这可怎么办?”
知道正事要紧,秦家和乐师的账只能随后再算。赵不凡暂且压下心头怒火,说道:“不知兄弟乐班里缺的是什么?”
李申之说道:“一个吹笙,一个敲锣。”
赵不凡换上一副认真的表情,说道:“兄弟若是不嫌弃,哥哥给你吹笙如何?”
李申之大惊失色:“这可如何使得,怎能让哥哥行此贱业。”
文人懂音乐的不少,爱玩乐器的也很多,但是从未有文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演奏乐器,当个乐师。
那时候的文人十分爱惜羽毛,吃不起饭的时候也不会上街去卖字卖画。
早点落魄时卖过字画的文人,等自己中举发达以后,甚至还会找到原先的买家,把自己早年卖出去的字画收回来销毁。
文人之爱惜羽毛可见一斑。
赵不凡虽不以文人自诩,却是货真价实的顶级贵族,爱惜羽毛比文人更甚。他在乐队里吹笙,其身份落差之大,大概相当于一个高官去给某人当家政,擦窗户刷马桶。普通人如何消受得起?
见李申之一直推辞,赵不凡面色不悦,说道:“事急从权,莫非兄弟信不过哥哥的把式?”
李申之不知该如何接话,童瑜说道:“临安城谁不知赵大郎吹得一手好笙,只是我等凡夫俗子等闲难得一见。”
见到童瑜肯定了赵不凡的演奏水平,赵家哥哥也一副不容置疑的样子,李申之心中一暖,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下来,让赵不凡充任乐队中的笙手。
难题解决了一半,张葱儿面露喜色,说道:“现在还差一个敲锣的。”
“这有何难?”赵不凡一把扯过来一个半大小子,正是赵瑗。赵不凡说道:“这小子是个敲锣的好把式,临安城中都难得一觅。”
自从开封议和回来之后,赵瑗便与赵不凡走得很近,与李申之走得也很近,俨然成了赵不凡和李申之的小跟班。
李申之看着赵瑗坚定的眼神,又见童瑜点了点头,肯定了赵瑗的水平,终于放下心来。
朝着二人拱了拱手,李申之说道:“大恩不言谢,日……”
赵不凡一把推开李申之的双手,说道:“咱们兄弟之间,不说这个。你快去准备吧。”然后对着张葱儿说道:“张博士快引路,带我们去乐班先热热身去。”
官家进门的同时,赏赐了贺礼。金银绢帛自不必说,还专门赏赐了一条犀带,华美更甚从前。
轻轻抚摸着犀带,李申之感慨万千。
犀带大概是他和这个世界最初的联系了吧。从当初因为一条犀带差点丢命的纨绔少年,到现在成了临安的大英雄,皇帝的宠臣,岳飞的女婿,济公的大哥,陆游的偶像,前后不过三个月时间。
三个月时间就能改变这么多,也不知三年后的今天,我会在什么地方,以什么样的方式度过。
官家送罢贺礼,前来祝贺的各方人士才纷纷送上自己的贺礼。
好在李纲当年置办的产业颇大,不管来多少人,送多少贺礼,全都可以妥善安置。
正当账房热火朝天地登记贺礼之时,忽然来了一群和尚,一路敲着木鱼念着法号走上了水泥路。
有正在送贺礼的人,趁着排队的功夫回头看了一眼,惊讶道:“那是灵隐寺的师傅,他们来这里干什么?没听说哪家要作法事。”
一起排队的人虽然互相不认识,但并不影响大家一起吃瓜,附和道:“竟然还是灵隐寺的慧远大师,等闲人家可请不到。”
街坊们看得一头雾水。
灵隐寺的慧远大师亲自下山,这样的阵仗普通的小富豪都请不起。在这附近,也只有岳府和李府有这样的资格。
但是岳府和李府今天办的是喜事,没道理请和尚来念经。
从来没见过婚礼上请和尚的。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慧远大师牵着李修缘,后面领着几个和尚直奔李府而来。
李申之正在院中张罗,门口只有个小管事招呼客人。
那管事露面的时候不多,不认识慧远大师,也不认识李修缘,只看到一群和尚走来,心中有些不悦。
好在东家提前给他准备了不少银子,就是用来打发上门讨喜钱的人。
在这个管家看来,和尚跟乞丐一样,都是喜欢说上几句吉利话,上门讨喜钱的人。
慧远大师走到门口停住脚步,没等管家说话,身边便有一个和尚上前拜门,递上了一张帖子。
管家接过帖子一看,竟然是一份贺礼的单子。
原来师傅们是来参加婚礼,而不是讨喜钱的。
换句话说,这些师傅们今天是来当客人的。
“咦,这和尚怎么也来参加婚礼?”看到和尚们进了李府的大门,有人少见多怪还不自知,大声说着不合时宜的话。
“这那就不懂了,相传前朝大唐时期,和尚还要当主婚人哩。”马上就有人反驳他。
见识短的人还要反驳,马上就被人岔开话题,有人搂住他的肩膀推进了后院。
大喜的日子都要说吉利话,哪有专门来抬杠的道理。
听到过客的几句聊天,李府的小管事打消了心中疑虑,接过礼单之后把和尚们迎进了李府。
来者都是客。
送走了和尚,又来了一波客人,临安府学的士子。
以韩平和陆游带头,范成大、杜陶等人紧跟其后,还有几十个府学的士子集结成团,宛如游行的队伍般声势浩大,一同来李府祝贺。
士子们脸上洋溢着骄傲的笑容。
作为临安大英雄李申之的同窗同学,他们也与有荣焉。
尽管并没有跟李申之真的同窗学习过,有的人甚至还没有混到脸熟,但他们都吃过李申之的大餐,一起喝过酒,一起勾栏听过曲子。
这么说起来,好像比同窗的情分更深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