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圣六百六十九年十二月一日,岁暮天寒,无雪冬腊。
中域,中都城,楚家。
作为生意遍布九州的“中州第一富商”,楚家迎来了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族会。
自上个月起,主持楚家在九州生意的各大总管便已经陆续抵达中都了。
除了带来所在地大量特产之外,他们最重要的任务是将当年的账本带回,有的甚至装满了几辆大车才运来。
楚家府邸第六重宅院。
“汐瑶,楚天钧今日到了。”
楚辰明坐在屋内的一张红木椅子上,皱着眉说道。
“来了又如何,哥哥难道还怕输给他吗?”
楚汐瑶穿着一身流云百褶裙,妆容精致,根本没转过身,而是对着铜镜,慢慢将一对名贵的耳环搭在自己耳垂上。
“你又不是不知道北域与东域生意上的差距。”
楚辰明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如果再加上你的火锅店营收,咱们应该还有点胜算吧。”
这次族会事关楚辰明能不能成为楚家世子,他自然比楚汐瑶紧张多了。
“哥哥放心吧,除非东域突然也开拓了什么新生意,否则按照之前东域生意的营收,他不可能赢了我们。”
楚汐瑶缓缓站起,身边两个侍女赶紧各双手端着一只镶嵌着数十颗小珍珠的锦鞋过来,她微微抬起脚,两个侍女蹲在地上慢慢将鞋套上,然后才掀开珠帘,走出自己梳妆的暖阁。
“走吧。”
楚汐瑶拉着楚辰明的衣袖晃了几下,笑着道:“怕什么,世子之位本来就是楚家嫡子的,他一个庶出的,有什么资格和你争。”
“可父亲……”
楚辰明皱着眉头道。
“他虽然是家主,如果九州各大总管都支持你,世子就还是你的,他们分得清轻重。”
……
楚家府邸第三重宅院,恒升堂。
“恒升”二字取自诸子百家中的儒家典籍《诗经》,“如月之恒,如日之升”,以此来寄托楚家生意鼎盛之意。
未时(13-15点),一般来说是一天中温度最高的时候,象征着楚家生意如日中天。
恒升堂外十面巨鼓被同时敲响,分别代表着天下九州与中都楚家,象征着楚家族会正式开始。
楚家数百护卫开始从堂外小跑过来,他们面容严肃,开始在各处警戒。
随后,又是数百个仆人抬着燃烧着炭火的香炉入内,布置完毕后,他们再去抬着上百张足有一米多长的算盘,放置在一张张桌案之上。
在他们身后,上百位已有数十年账房管理经验的先生鱼贯而入,他们每个人都带了两个经验丰富的账房伙计作为助手。
其中,负责统计另外八州生意的账房先生各有十位,专门统计中州生意的有三十位,一共一百一十位。
很快,又是上百位侍女跟上,她们恭敬地端着一盏上好茶叶泡成的茶水,放置在账房先生位置旁边专门盛放的小桌案上。
“各位总管到。”
“家主到。”
随着堂外护卫高声呼喊,楚景曜双手背负,带着数十位九州生意总管缓缓步入堂内。
“我等见过家主。”
上百位账房先生皆是起身恭敬行礼。
楚景曜带着九州总管站在恒升堂外的台阶上,面容严肃,沉声道:“开始吧。”
“是。”
数百个仆人赶紧抱着九州各地的账本进入,根据不同的州分别放置在不同的账房先生边上,然后抽取第一本打开放置在桌案上。
各个账房先生拿起身边的茶水轻抿一口,随后深吸了一口气,马上投入到算账之中。
这是每年楚家族会最重要的事情,统计各州各地一年营收、支出、利润以及利润率。
然后,所有账房先生又要聚在一起,根据生意上不同的类别如盐、铁、生丝、军器、粮食、珠宝、酒等再度进行分类统计。
这可是一个体力活,一般会持续到深夜,后面即使点上蜡烛都要不断算下去,一直到统计出结果为止。
很快,恒升堂外的空地上就响起了“噼哩啪啦”的算盘声音,以及嘈杂的吩咐、催促等各种声音。
楚景曜看了一眼,随后转身带着九州总管进入恒生堂内殿之中。
在账房先生未告知结果之前,所有人都不得离开此地。
……
“大哥,姐姐,我们好久不见。”
楚天钧脸上挂着微笑,给人一种亲切之感,不知道的人还会以为他和楚辰明、楚汐瑶关系到底有多好呢。
他身材有些高大,面如冠玉,眼若流星,穿着一件淡蓝色镶金边袍子,整个人宛如一块完美无瑕的白玉般,丰神隽朗,给人以高贵清朗之感。
可以说完美遗传了楚景曜的英俊以及当年中都第一美人秦含韵的清雅。
“哥哥,你怎么今日才回来。”
楚汐琬搂着楚天钧的胳膊撒娇道:“大哥,姐姐三日前可就到了。”
“二弟,好久不见。”
楚辰明脸上闪过一道隐晦的神色,但很快恢复平常姿态,也是微笑着说道。
倒是楚汐瑶根本就不想跟这两兄妹在众人面前上演“姐弟情深、姐妹情深”的戏码,连应一声都免了,径直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她还记得之前姬扬和她吵架就骂过她“难道还要和你父亲上演父慈女孝的戏码吗”,当时她很生气姬扬这样说她和父亲,但后来证明了他好像说的也挺有道理。
倒是楚景曜见楚汐瑶竟然这么就不管不顾,甚至连表面上的礼仪都省了,脸色略微有些难看,双眼微微眯起,可是当着众人的面又不好意思发火,只好端起前面的一杯茶水喝下,并不动声色地打量了楚汐瑶一眼。
这丫头怎么在北域呆了一年不到,性情变化如此之大,之前都敢顶撞我,简直像换了个人一样。
难道是北境王给她的勇气吗?
这是楚景曜心中最大的疑惑。
殊不知,却是他这个当父亲的亲手将楚汐瑶逼成这样,她已经有些不想忍受父亲的偏心,更厌恶了他和楚家那虚伪的另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