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宫方容看来,他自己虽然出身帝城南宫门阀,但是为人还算是正派,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仗势欺人的事情,更何况自己在讲武堂还帮助过陆云深。
只是此刻陆云深的眼神,还有所说的话语,分明是冲着自己来的。
“当年在讲武堂学习完,我便被指挥使大人看中。”
看着南宫方容脸上的不解之色,陆云深似乎猜到了他内心的想法,悠悠地说起往事,“当初在讲武堂学习结束,校官给我写的明明就是‘甲字一等’,我本可以和你一样前往天圣精锐效命,可是……”
陆云深脸上的仇恨之色突然越来越重,很明显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才是重点。
“慕容家那个庶子动用了他父亲慕容岳的关系,将我从名录除去,你还记得他吧。”
听陆云深这么说,南宫方容才慢慢回忆起来。
像帝城四大门阀这样传承千年、势力庞大的家族,嫡子是不可能去行伍的,他们是要继承家业,甚至从小就被规划好该怎么走,日后必定在朝堂中呼风唤雨。
所以去军队效命的一般都是庶子或者旁系子弟。
“慕容淳?”
南宫方容脸上慢慢露出明白之意,因为慕容淳就是当初欺负过陆云深的世家子弟,后来被自己教训过后,以为会收敛了,没想到在最后还给陆云深使绊子。
严格意义上来说,慕容淳还算是慕容嫣然同父异母的亲弟弟了。
“不错。”
陆云深声音低沉,显然带着极大的恨意,“你是高高在上的南宫嫡系子弟,如今是年轻一代军神,又如何能够知道我这样的人背后的辛苦。”
“慕容淳一句话就可以将我这个讲武堂‘甲字一等’除名,可想而知天下又有多少豪杰被你们这样的门阀世家子弟所压制。”
“所幸指挥使大人看中我,让我可以有尊严地活着,然后……向你们这些门阀世家复仇。”
“南宫兄应该明白了吧,天下人早就受够了门阀世家的压制,我身后的这些兄弟全部是出身寒门。”
“正如皇上所说,我们所做的是一个前无古人的大事业,要的就是将你们这些高高在上、吸附圣朝与万民骨血的门阀世家除去。”
“唉。”
南宫方容不由地叹了一口气,因为他知道门阀世家对寒门与万民压制得越狠,后面的反弹就会越厉害。
今日之门阀世家所面对的一切不过是天理循环罢了,更是门阀世家咎由自取。
曾经的时代的确需要门阀世家,而如今这个时代已经不需要了。
陆云深此人他最熟悉不过了,当初在讲武堂“布武推演”的时候,就无人是他的对手,就连自己都很忌惮他,可是这样的人才阴错阳差地加入内卫。
天圣帝已经登基将近三十年,有谁能够知道他为了布下铲除门阀世家的大局延揽了多少寒门人才,准备了多少后手。
加上一个手握重兵又对门阀世家无比敌视的北境王,天圣王朝最有实力的两个人都对门阀世家有着赶尽杀绝之心,怕是门阀世家真的已经走到末路了。
“南宫兄,我敬你也算是一个英雄,今日你若自己动手,那便是最好了。”
陆云深脸上也有一份惋惜之色,虽然他憎恨南宫方容所代表的门阀世家,但不代表他憎恨南宫方容,甚至对他还有些钦佩。
“哈哈哈哈哈哈。”
南宫方容面对数百名内卫的团团包围,脸上依然没有半分惧色,相反还有一种从容淡定。
“陆兄,咱们当年一起在讲武堂切磋的时候,你说过天下只有战死的将军,而没有投降的将军,这句话也同样适用于我。”
“此生未能与陆兄并肩作战实在是一件憾事,但今日能够以命相较,也算是弥补我一些遗憾。”
“哈哈哈哈哈哈。”
陆云深同样大笑起来,抽出自己腰间的战刀,紧紧握在手中,说道:“能与南宫兄这样的军神一较高下,当然也是我的荣幸了。”
两人都是堪称当今天圣最为厉害的人杰,自然会有一种英雄惜英雄之感。
因为无敌是一种寂寞,而棋逢对手才是一种真正的人生之幸。
话音刚落,周围三百多名内卫全部抽出腰间的“镜光刀”,由于刀面过于光滑宛如镜子,在月光照耀下泛着令人心悸的寒芒。
“那就请陆兄不要留手了。”
南宫方容大喝一声,直接抽出腰间战刀,大喊道:“随本帅杀敌。”
“杀。”
聚在南宫方容身边的一百多亲兵也激发出撼人的士气,皆是大声高喊道。
他们所有人都知道今晚的结局是什么,但是能够与自己追随一生的大帅共同战死,未尝不是男儿之幸、军人之幸。
“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这是天下男儿极致的浪漫。
“砰砰砰。”
很快,双方的战刀猛烈地碰撞在一起,甚至还擦出道道火光,所有人都爆发出了令人恐惧的勇气和杀气。
无论是皇城司内卫还是南宫方容的亲兵,皆是天下可以被称为精锐的军士,如今虽然同属于天圣,但却互相大战在一起。
后世常有人说“能打败唐军的只有另一支唐军”,眼前也是如此。
除非“冠绝九州”的黑甲军亲至,否则放眼九州,单论军士战力,没有任何一支军队敢说可以横扫内卫和南宫方容的亲兵。
深夜,狮子岭响起了震天的喊杀声,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噗嗤。”
一个内卫的战刀穿透了一个亲兵的胸膛,但那个亲兵竟然忍着没有叫出声来,而是用尽全身力气将自己的战刀刺向对方的身体。
最后,两个人都将战刀刺穿了对方胸膛,然后慢慢地跪倒在地,只是两个人嘴角都流着鲜血,但是眼神中却有一种释然之色。
两人皆是相视一笑,双手慢慢地垂了下去。
南宫方容与陆云深能够惺惺相吸,这些英勇的将士又何尝不是,只不过阵营不同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