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请看,这醋缸底部的这些就是醋蛾子,只要将醋缸放空,就能将醋蛾子取出来,一看便知。”
花了不少功夫将那些醋舀干,只剩下浅浅的一层,赵祯这才凑近醋缸,看到那名御厨伸手从缸底掏摸出一块如同大肥肉一般的醋蛾子在手掌之上。
“像,像,还真像是肥肉,唔,一股醋味!这就是你口中的醋蛾子?你刚才就是在装满菜籽油的木桶里偷偷放入醋蛾子?可是为何放了醋蛾子的油锅不烫手?”
那些禁军又弄来一堆火柴,重新给加入大块醋蛾子的油锅加热。
“官家您慢慢看着锅里的醋蛾子,它受到火柴的加热就会快速的溶解成水,最后融入菜籽油中,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倒是有趣!好像是闻到一股热醋的香味了!”
又是李迪,这位七十多岁的首辅,又出言力挺自己了。
但是他吃不准对方为何要这么帮衬自己,自己可是宗室子啊!
按理说,文官集团应该抱团取暖才是。
断然不会站在自己这个宗室子的一面,难道他是看出来了什么?
“唔,是醋香的味道,快看,刚才那块巴掌大的醋蛾子只有一半大小了!”
“官家请看,周围的气泡多了起来,这些是菜籽油收到火柴加热后产生的。看似很唬人,其实这个时候将手伸入油锅里,还不是很烫。”
“老臣都这把年纪了,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就为官家尝试一下吧?”
“李相公,不可啊!”
“官家,就让老臣最后一次为官家您挺身而出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就看到李迪撩起袖子,露出下面略显枯朽的手臂来。
“世子,就这么直接放进去吗?”
“对,现在还不要紧,要是醋蛾子彻底不见了踪影,就要将手取出来,那时候的气泡就是菜籽油被彻底加热产生的,十双手下去都要变成猪蹄!”
说完还挑衅般的看向一旁嘴里喃喃自语的文彦博。
这下,一座保守派的大山算是搬走了。
他又瞥了眼一旁的夏竦,后者似乎也看到了他,立马将眼神躲开一旁。
“果然一点都不烫,大宗正刚才那番是在演戏?老夫真是服了!”
“李相公,差不多了,醋蛾子加热溶解速度很快,要是感觉到手指传来刺痛感,就晚了。”
“哦,好的。多谢世子教导,老夫受教了!司马君实,你现在知道自己的差距在哪里了吗?虽然官家让你去国子监当这个直讲,你得言而有物才行。什么都不知道,就敢妄议真伪,你的授课恩师就是这么教导你的?”
这话像是在教训司马光,又何尝不是在指责他文彦博?
到底是老江湖啊!
能够执宰数十年,斗垮丁渭林特之流,能有几个是简单的?
“官家不可,醋蛾子已经彻底没有了,现在油锅里的气泡就是菜籽油受热真正的气泡,不可!”
“你小子,什么前朝书籍?”
“之前路过京郊一处道观无意中瞥见的,也不知道那里有没有野道士挂单。”
“你要知道,要是你敢欺君...”
“微臣知道,欺君之罪株连九族!”
赵祯眼角直抽抽,这是盼着把朕一大家子绕进去是吧?
就不该担心你小子的。
“那你站在贝州城下,赤果上身,不害怕吗?比如城上射下暗箭?”
“这小子简直不要命,城上不但射下过不少暗箭,好在那些箭矢质量下乘,最远的也就落进那口油锅之中。倒是贝州城百姓投降的时候,有一刺客混在人群中欲要对这小子痛下杀手,被他轻松躲过一劫。”
“怎么会发生如此惊险事情?为何皇城司和庞籍的战报中未曾提及此事?”
“微臣不想让这种小事坏了官家的好心情!”
“你啊,那是你亲生儿子!”
“当爹的哪里有不疼惜自己儿子的?这不是没想到这臭小子有这一手吗?哎,你爹我是手上这些黏糊糊的几时可以去掉啊?”
“用盐水或者皂角就可以轻松去除,喏,给你准备着呢!这块是给李相公的!”
李迪不客气,接过冒着清香味的香皂,放在鼻下嗅了嗅。
“不是普通皂角?”
“这也是用肥肉做的,刻意添加了一些干花的汁液用来提味。”
“怎么卖的?府里女眷不少,世子可别狮子大开口啊!”
“李相公都开口了,自然回头送一些试用装去府上,不好不要钱!”
“那老夫就等着了!”
爽朗的笑声一点不像即将步入耄耋之年的老者。
已经没人关心文彦博的去留了。
庞籍归来,可能就会接替夏竦的位置吧?
“启禀官家,对于文相公刚才指责我父子俩的无端指控,微臣也想要文相公一个解释。巫蛊之术历朝历代都是很严重的指控,要是以后任何人耍赖都可以以此作为借口的话,想来大宋朝要多不少冤假错案了!”
“闭嘴,官家面前也敢胡言乱语,还不快点退下!”
这个老流氓!
“来人,送文相公回府休养!”
文彦博现在气得跟筛糠似得,嘴里一个劲的嘟囔出声,一旁的御医为他上完药绑上绷带,就摇摇头离去了。
这么严重的烫伤,这双手铁定是废了,还想继续用笔显然是不可能的了。
赵祯此话已经判了他文彦博死刑了。
现在多出来一个枢密副使的空缺来,势必要争破头的。
“明镐将军顽疾没有大碍了吗?”
“却无大碍,不过明将军忍人所不忍,微臣父子甚为钦佩!明将军治军严明,没有一人对手无寸铁的愚民下杀手,可见一斑。”
你这么夸赞明镐,是要做什么?
拉帮结派吗?
结党营私吗?
夏竦可还在呢!
“陈相公和贾相公有何看法吗?”
“臣等并无异议!”
两个人见识过这位汝南郡王世子一招ko文彦博,这位最有可能成为枢密使或者进入政事堂的人。
关键那是连他们做到载辅都不知道的奇特思维。
怨不得司马光,君子远庖厨,恐怕只有厨子或者御膳房的人才会知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