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琮知道春芽这样的性子,自然不可能做到“无人无我,物我两忘”的太上忘情,亦不希望如此,但修练此内功多少可让她心境淡然些。
于是贾琮说道:
“等你七老八十了,还跟姑娘似的,那当然算青春常驻了。”
“爷,我学!我学!”春芽激动地说道。果然,天底下,没有女性能抵抗青春常驻的诱惑了。
“哈哈哈,今天学完字就教你,以后每日早、晚勤加练习。”
“嗯、嗯。”春芽高兴得像小鸡吃米般的点着头。
另一边,挨了打的辛婆子自是不甘,今日几辈子的老脸都丢光了。
对鸳鸯她自然无可奈何,但她能当上厨房的采买管事这样的肥差,自然是有背景的,王夫人、琏二奶奶就是她的依仗。
荣禧堂耳房,辛婆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将大厨房发生的事添油加醋向王夫人哭诉着,王夫人手捻佛珠眼睛微眯盯着辛婆子缺了门牙的嘴,说道:
“你呀,也是跟着我从王家来的老人了,念在你男人死了,让你管着厨房的采买,也算看顾你。
那琮哥儿也是你一个下人能乱骂的,让人抓住了把柄,如今吃了大亏,可知道该怎么做了?”
辛婆子抬头茫然的看向王夫人,王夫人心里骂了一句: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嘴里却说道:
“这世上看着规矩、礼制,这府里更是如此,以后知道该怎么说话了吗?”
辛婆子忙点点头说道:“老奴以后再也不当着人骂他畜生了,老奴就叫他琮三爷。”
“嗯,”王夫人点点头接着说道:
“以后要注意了,不过这府里极看重一个‘礼’字,你虽有出言不逊,但琮哥儿动手打人这不是大家子该有的礼数,老太太知道了定然不喜的,明白该怎么做了吗?”
辛婆子点点头,心想:这是让我想办法把话传到老太太耳里。
“我年岁大了,管不过来,府里这些杂事都是凤丫头在管着。”王夫人说完端起茶杯,这是端茶送客了。辛婆子赶紧行礼离去。
王夫人这手玩的高明,点出了重点在老太太,因为无论她还是王熙凤都不便直接对住在外院的贾琮出手,然后,把辛婆子引向王熙凤,让她去出头。
辛婆子把同样的一幕在琏二奶奶跟前上演了,王熙凤可没王夫人那般沉得住气,贾琮这个庶弟出头,对贾琏和她可不是什么好事。
自己虽然不便直接动他,但有的是手段拿捏这个没依仗的庶子;
至于老太太那里,让下人把风声递过去太简单不过了;
大老爷那儿自己只需让小厮们添油加醋传过去,哼!以大老爷的性子打不死你个孽子,王熙凤心想道。
下午,贾琮教完春芽,便带着给三春的小礼物去了迎春处。
迎春得到贾琮赠送的《棋诀》,欣喜之情溢于言表,《棋诀》乃是北宋大国手刘仲甫在后世的唯一传世之作。
迎春也顾不得招呼贾琮,便直接翻阅起来。贾琮见迎春这般模样,哑然失笑,便向司琪打听探春和惜春住处。
司琪得知贾琮还要找探春、惜春,主动应下帮贾琮请二人过来,她们就在隔壁。
不多时,一大一小两个姑娘后面跟着几个丫头向屋里走来。
大的那位削肩细腰,长挑身材,鸭蛋脸面,俊眼修眉,顾盼神飞,定是探春了;
再看惜春,身量未足够,大约三岁。
三人互相见过礼,贾琮给两位妹妹送上礼物,探春得了北宋米芾的《蜀素帖》,米芾以行书书写了诗八首以及当时的游记和送行,探春爱不释手,连声道谢。
惜春则拿着万花筒把玩,这个漂亮的圆柱状东西是干什么的。贾琮走到惜春跟前,蹲下来让惜春把万花筒的孔眼对眼睛。
“哇!五颜六色的花真好看”小惜春开心的说道。贾琮转动万花筒,小惜春惊讶道:
“咦,花还会变。”
“这叫万花筒。”贾琮一边说着,一边教惜春转动万花筒。二人玩了一会儿,惜春放下万花筒,仔细打量了一番贾琮,说道:“谢谢琮三哥。”
贾琮摸了摸惜春的小脑袋说道:“不用谢,我是你哥哥。你想不想把刚刚看到的各种各样的花画下来?”
“可是刚才那些花好多颜色哦,要是只一种颜色画,就没那么好看了。”惜春有些失望的说道。贾琮则鼓励惜春道:
“我听说市面上有颜料,五颜六色的全都有,哥哥去替你寻来。”
“真哒?”惜春拉着贾琮的手,睁大眼睛看着贾琮。贾琮看着惜春期盼的双眼,捏捏她的小手,认真地点了点头。
这时,探春凑过来好奇的问道:“琮三哥、四妹妹,你们在说什么,这么开心。”
“是些画画的事。三妹妹,这《蜀素帖》,你最喜欢哪一篇?”贾琮看向探春说道。
探春稍做思索答道:“三哥哥送的《蜀素帖》,每篇我都很喜欢,非要说最喜欢的话,应该是——入境寄集贤林舍人。”
探春说着便一手负背,一手持书,摇头晃脑的诵了起来:
“扬帆载月远相过,佳气葱葱听颂歌。……便捉蟾蜍共研墨,彩笺书尽剪江波。”
贾琮、迎春、惜春,一屋子的丫鬟都看向一边踱着步子,一边陶醉诵吟的探春,此时此刻,她如同一位踌躇满志的书生,光彩照人。
这篇入境《寄集贤林舍人》讲的是:米芾披星戴月乘船扬帆经过这里,远远地望见集贤林,见佳气盈盈、闻颂歌阵阵。
这里路不拾遗,可知政之严肃;野外多滞留的谷穗,可见时局之和。
天有秋凉暑热,可以让诗人吟咏,晴天带来了美丽的溪山让人沉醉。于是米芾捉蟾蜍研墨,写出的彩笺书信几可剪开宛若轻纱的江波。
“探春果然心境大气恢宏”贾琮心想道。仿佛看到了曹公笔下,她在大观园中实行“改革”,试图挽回贾家的颓势;
面对抄检大观园时,她悲愤地发出百足之虫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