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舱里,静了片刻,贾琮接着道:
“只是学生一时情急,忘了留活口。”
老师示意贾琮在身旁坐下,又吩咐博远去见护卫首领。
今晚三人都很亢奋,没有睡意。于是便讨论起究竟是什么人派刺客来刺杀自己。
三人讨论了半宿,也没个定论,南安郡王府、甄家、太上皇,平日里不显山露水的政敌,总之,一切皆有可能。
最后商定次日派遣护卫就近通报地方官府,官船则继续前行。
二十余日后,大年初三,李宾之一行抵达通州。此时已是黄昏,北方正值凛冬,寒风呼啸,运河早结冰,一行人也早已弃舟换了马车。
考虑到老师年高,登岸后,一行都走的很慢。今日就在通州休息,次日再进京城。
前日,李宾之三人在旅途中过了一个简单的年。
这期间经过扬州时,扬州长孙知府和林如海等地方官员接待李宾之一行,为了方便贾琮见贾敏等内眷,接风宴安排在了巡盐御史府。
在内院见到贾敏等人时,几人都感叹几月不见,贾琮如今文名大噪,半厥《雁丘词》、一厥《满江红。怒发冲冠》传唱天下,连个子都隐隐长高了些。
贾琮得了姑母相赠一件貂皮大氅,姑母话里话外暗示是林黛玉这小妮子缝制的,羞的林黛玉满脸通红,头都不敢抬。
贾琮亦很欣慰,如今林家欣欣向荣,个个精神焕发,再无初次见面时的黯然抑郁,林妹妹亦是愈发出尘。
比起扬州温馨的家人团聚,京城却是疾风骤雨。通州地方官员接待李宾之三人时,让三人知道了这段时间京城发生事:
随着李宾之一行在瓜洲渡遇刺的奏报在十多日前传到京城,满朝哗然,皇帝下令彻查。
这样的刺杀案往往是无头案,又远在江南,一时哪有结果,但文官们没有闲着。
不仅仅是内阁大臣左机为代表的李宾之弟子,几乎整个的文官集团对南安郡王、甄家展开了疯狂的报复,谁叫他们的嫌疑最大呢。
每日朝廷的奏章超过半数都是弹劾南安郡王和甄应嘉。
什么小妾家仗势欺人,巧取豪夺,草菅人命;
儿子在教坊司殴打官员;开青楼逼良为娼;
女婿买官卖官,收受贿赂;
王府强买耕地;放印子钱;逼死人命;
……
陈年旧账全都给翻了出来。
更有甚者一些年轻的督察院御史言官整日里围着南安郡王府转,打听周围邻里、商贾,王府有何仗势欺人等不法行为。
搞得南安郡王在朝堂上被骂的灰头土脸,索性蜷缩在府里不出门,反正即将过年了。即便这样还经常被叫到朝堂上自辩,因为不断有官员弹劾他。
当然文官的这些弹劾,没有足够的证据击垮南安郡王,也只能剪除掉他一些枝叶,处置了几个小妾家,儿子、女婿被贬职。
最后太上皇不得不出手保南安郡王,把他打发到南方守边去了。在贾琮一行北上返京的时候,南安郡王冒着寒风南下了,同样在外面过了个年。
听闻连一向低调的东平郡王府都受到了李宾之遇刺案的牵扯,至于起因,通州官员倒不是很清楚。
李宾之遇刺的奏报传到京城不过几日,《满江红。怒发冲冠》也摆在了御书房的桌子上。
当皇帝读到: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道了声:“好!”
“他既有心‘朝天阙’,还要踏破贺兰山缺,当为朕所用。”
戴权说道:“这贾七郎是说报效朝廷,没说报效陛下啊。”
皇帝白了一样戴权道:
“愚蠢,朕即是大楚,亦代表朝廷。
他已在鹿鸣宴上作了半厥《雁丘词》,李宾之亦暗助刘巡抚扒了新科状元范克锦的脸皮,师徒二人在瓜洲渡遭遇刺杀,难不成还会投到上皇麾下。”
姜不期说道:“陛下何不趁表彰贾七郎之《满江红。怒发冲冠》精忠报国,顺势收入麾下。”
皇帝点点头:“朕亦有此意。戴权,荣国府里有什么情况?”
戴权道:“南安王府和甄家都逼着荣国府处置贾七郎,荣国府上下对七郎一片喊打喊杀声呢。”
皇帝冷笑道:“那府里都是一群没眼力的蠢货。”
……
当李宾之、贾琮、博远在通州休息时。京城王府的王子腾却是寝食难安,年前朝廷因李宾之遇刺一案大动肝火,而自己儿子建北那里一直没有消息传回。
从朝堂上公开的奏章来看,李宾之、贾琮、李博远三人都平安无事,王建北刺杀失败也就罢了,但若是走漏了风声,王家必然万劫不复!
王子腾这阵子噤若寒蝉,此刻他正坐在书房里,反复思考每一个派出去的三十名死士,会不会有人经受不住拷打,泄露王家。
不会,他们都是王家的底蕴,每个人嘴里都藏着毒药,一旦被擒拿就会自尽。最有可能的还是自己儿子和他带去的三个随身仆从。
另一方面,官船上只有一小队护卫,怎么可能敌得过王家这三十名精锐的死士?船上还有谁?陛下派的暗卫?
想到此,面容焦脆的王子腾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书房里踱着步子,来回不知道走了多久。
这时响起了:
“咚,咚咚”
三声敲门声把王子腾从沉思中惊醒过来。
“进来”王子腾的喝声,没了往日的威严。
门开了,随之而来一阵凌厉的寒风让高壮的王子腾不禁浑身发寒。
进来的是安老头,跟随王建北去江南的奴仆。王子腾心中一喜刚要问话,却见奴仆扑通一声跪在自己脚下。
安老头不停的磕头,哭喊道:
“老奴失职,都是老奴的错,都是老奴的错。”
王子腾心中升起一股不祥,喝道:
“快说,建北在哪?人呢?”
安老头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
“少爷被射杀了,老奴在江里找到少爷的时候已经被射死了。”
王子腾悲怒道:
“人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