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2章洛阳是我的
孙传庭心里很清楚,这次放铁墨进了洛阳,再想赶铁墨离开,可就没那么轻松喽,谁知道铁墨会争取到多大的利益呢?回到洛阳城,铁墨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于成龙主持河南府,通过登记造册的模式,将那些原本属于洛阳百姓的东西还了回去。
无论是孙传庭还是内阁,对铁墨这番举动毫无办法。因为于成龙可是朝廷任命的河南知府,虽说这两年因为孙传庭主政中原,于成龙手里的权力几乎全被拿走了,知府之位形同虚设。可他终究是明面上的河南知府,现在铁墨把一应事务交给他,朝廷也说不出什么来。
往常,铁督师都是吞到肚里从来都不会吐出来的,可这次是个例外。洛阳太重要了,如果能尽收洛阳百姓之心,对他控制洛阳,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而且,就那些财富,就是留下也发挥不了太大效用,还不如还给洛阳百姓,收揽人心呢。
孙传庭可真有些佩服铁墨了,这位年轻的督师,当真是手段高超,用本来就属于洛阳百姓的东西去收买人心,这买卖做的划算啊。此时,孙传庭也更加确定了铁墨心思绝不是单纯的进洛阳城休整那么简单。当夜,铁墨让常闵月代笔,给朱由检写了一份奏疏。
第二天,奏疏送往京城,紧接着铁墨就以朝廷的名义布告洛阳,将委任晋北军总兵尚可喜为洛阳守备兼河南府总兵,另丁路言迁孟州大营至洛阳北城。
当消息传遍洛阳,百姓们不觉得有什么,在他们看来这只是正常的官员调动罢了,尚可喜如今天下闻名,有他驻守洛阳城,不是好事一件么,至于于成龙主政河南,更没什么稀奇的了,他可是河南府知府,知府大人多承担点事情不是应该的么。
可是对孙传庭来说呢,这个消息就如同一把重锤,重重的砸在了他的脑袋上,尚可喜任洛阳守备,还兼任河南府总兵,那他孙传庭还能干嘛?尚可喜是谁?那可是毛文龙旧部,从来不鸟朝廷的,眼下更是铁墨的心腹爱将,孙传庭可不觉得自己能调动得了尚可喜。
尚可喜任职河南府总兵,丁路言貌似被贬了,可实际上却是铁墨的一招妙棋。尚可喜乃是晋北军名将,现在他有了河南总兵的职位,整个河南府岂不是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至于丁路言表面看似被贬,却是扼守黄河南北,连通河东与洛阳,他与尚可喜一南一北,互相配合,简直是天衣无缝。
就知道铁墨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知道他来了洛阳就不会轻易离开,可如此明目张胆的霸占洛阳城,实在是太霸道了,尚可喜乃晋北党,赵松又是侯世禄的心腹,这二人一人领兵,一人处理政务,这是要将整个洛阳成完全置于晋北党体系之中啊,还有那个丁路言,竟然也把孟州大营移到了洛阳北城,这明显的是在加强洛阳防务啊。
看铁督师这一番调度,无异于在传递一个信号,老子在洛阳城驻有重兵,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内阁和皇帝要是不服,尽可派人来攻,咱们倒要看看谁的兵锋更利,谁才是这洛阳城真正的主人。
如果说在陕西、江南,铁墨做事还遮遮掩掩的,但是在洛阳,他却露出了锋利的牙齿。
紫禁城,冬日里朱由检老老实实地待在屋里,有皇后帮他研磨,心情倒也轻松惬意。美人,名画,往往是不可分割的,朱由检想要创作出一副绝世名画,今日就觉得有几分感悟。
王承恩的年纪越来越大了,走起路来哆哆嗦嗦,看似风一吹就会倒。可也是奇怪了,看上去半死不活的王承恩,命个挺硬,至今没什么大病。
今日王承恩手里捏着一封信,如枯树皮似的脸上满是愁苦之色,这让他更显老态,“陛下,洛阳那边来了急报,您看?”
王承恩低着头,话语中有些询问的意思,朱由检眉头锁着,“说吧,是不是剿灭贼寇的事情有了进展?”
“确实,流寇李自成主力已经被打垮,具体事宜,陛下可看急报!”有些话王承恩不敢直说。
王承恩跟了朱由检这么多年,朱由检多少有些了解王承恩的,但凡杨老太监说话吞吞吐吐时,八成没有什么好事。
皱了皱眉头,放下毛笔,绕过桌案,从王承恩手中拿过了信,朱由检逐字逐句的看着,他看的很仔细,让王承恩大感意外的是,这次陛下竟然没有勃然大怒,虽然还是皱着眉头满脸寒霜,可比起以前又砸又骂已经好上太多了。
其实朱由检不是不生气,他只是被气的次数多了,有些麻木了而已,呵呵,铁墨可真能忍,忍到现在才说要洛阳。那可是洛阳啊,城市规模,繁华程度比起南北两京,差的不是一星半点。朱由检真想一刀杀了铁墨,竟然想要洛阳。手上青筋暴起,朱由检一条胳膊微微打着哆嗦,可久久之后,还是安静了下来,接着仰起头苦笑起来,“给他吧!”
“给他?陛下,这怎么可以?铁墨声威日盛,如今已将张家口一带治理的繁华昌博,若是在霸占了洛阳,以后可如何是好?陛下,眼下张献忠已经被灭,杨大人、孙大人外加中原兵马,足可以集起十万大军,只要下决心一战,完全有希望夺回洛阳的。”
“呵呵,如今洛阳附近有晋北军五万余人,再加上丁路言的兵马,足有六万多人,更何况内阁那些人,呵呵,你觉得朕能赢么?给他吧,省的在让洛阳百姓生灵涂炭。”
说话时,朱由检竟流露出几丝悲天悯人的气息,王承恩有些呆呆的,这还是那个重脸面重名声的陛下么?王承恩又很想笑,却又不敢笑出声,哪怕一点笑容都不敢露。
哎,陛下竟然忍了这口气,只是铁墨想要的只有洛阳么?他想要的还有很多,朝廷这次不发兵洛阳,强硬的逼退铁墨,那么下一次铁墨就有可能直接下发兵讨要京城,那时候该怎么办?
食邑坊王家,一身便装的铁墨领着海兰珠和徐美菱来到了王家大门前,虽然李自成进入洛阳时曾经毁了王家大门,不过现在两扇棕黑色大木门已经焕然一新。经历李自成一事,孟氏不光换了大门,还把那些家仆换了个遍,就上次贼寇入城,守在孟氏母女身边的竟然只有老管家和赵婶,这让孟氏恨得牙根直痒痒,以后啊,选人还得选那些实诚人,那些油嘴滑舌的,平日里能讨好逗乐,一碰到真事,还不如个女人管用。
最近孟氏心情非常差,倒不是因为李自成,而是因为另一件事。就在昨天,陈家人来了一趟,本来还以为是来看望女儿的,哪曾想那陈梦溪带来的竟是退婚书。见到那分退婚书,孟氏就如同吃了死苍蝇一般,当场就将陈梦溪骂了个狗血淋头,骂他们忘恩负义,落井下石,可一点用处都没有,陈梦溪挨了一阵骂后,还是顺利的推掉了大公子陈韬烈与王家小娘子的婚事。
陈梦溪知道这样做对王家不太好,也势必会让两家关系降到冰点,可他也没办法,那王家小娘子跟了那流寇李自成好几天,谁知道还是不是黄花大闺女?流寇什么德性早有耳闻,恰恰王家小娘子又美的无法形容,要是说李自成没对王家小娘子怎么样,谁信呢?
退后一万步来说,就算王家小娘子依旧是清白之身,可说出去别人未必肯信,到时候光疯言疯语,就足够陈家都尽脸面了。东京陈家乃当地大族,书香门第,最重名声,就算那王家小娘子美如天仙,陈家太公也不会允许这样名声不好的女人入陈家大院的。
陈家退婚这么大的事,想瞒是瞒不住的,听了这事,那乖女儿什么都没说,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就把自己留在了房间里,连续三天都没出过房门。孟氏不知该如何安慰自己的宝贝女儿,希望老太公能赶紧来洛阳吧,乖女儿最听老太公的话了。
赵婶进了屋,摇着头苦涩道,“夫人,小娘子都两天了,就喝了一点稀粥,这么下去,可不是办法啊,夫人还得想些办法才行呢....”
“这傻丫头....为了那个陈韬烈,需要这般作践自己么?”孟氏却有些生气了,只是她这次真的想差了,王婼然并非是为陈韬烈发愁,只是心里还想着那日战场上的惨剧而已,当然脑海中,还回荡着那个男人冷冰冰的话语。
“本督师从来都不是英雄,以前不是,以后也不是.....再有下一次,送你去教坊司....”
曾经仰慕已久的铁督师不是英雄,他冷血无情,甚至狰狞可怖,他杀伐决断,一挥手,便横尸遍野。送你去教坊司,可恶的男人,如果可以,就该把他卖到花楼楚馆做个兔相公。
房门吱吱作响,回头看去,原来是孟氏到了,王婼然努力挤出点笑容,起了身小声道,“娘,你怎么来了?”
“还娘怎么来了,你这丫头,两天了就喝了一点稀粥,你说娘能不来么?瞧你这脸,憔悴成什么样子了,莫怪娘说你,为了陈韬烈值得么?平日里你爹爹和阿公是如何教导你的,我王家的女儿,怎可为了一个混账男人,茶不思饭不想的?恁地如此作践自己,实在惹为娘生气。”
孟氏扶着王婼然坐下,嘴上虽是凶巴巴的,可眼神中流露出的满是关怀柔情,王婼然蹙着黛眉,凤眼眯着,一脸的茫然之色,“娘,你说什么呢,谁告诉你孩儿再想陈韬烈了?才不是他呢,没了他,孩儿还嫁不得人不成?”
孟氏却是不信,还以为乖女儿在快慰人呢,瞪着眼哼道,“还胡说八道呢,你心里就那么点事,还要骗娘。赵婶弄了些肉粥,一会儿你好生喝下去,行么?”
王婼然嘟着嘴,轻轻点了点头,只是嘴中还是喃喃自语道,“真的不是陈韬烈呢。”
“哼,那你倒是说说,又是谁能让咱家丫头牵肠挂肚呢?”
“娘....你怎地就不信...”王婼然气得小脸羞红,刚要与娘亲争辩几句,却见赵婶提着围裙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她扶着门边,断断续续道,“夫人....五省总督....铁督师突然来咱们府上拜访,您快去客厅瞧瞧吧....”
五省总督?哪个铁督师?孟氏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可眨眼间就露出一脸震惊之色,五省总督铁墨?貌似王家与铁督师没什么关系吧,他来王家干嘛?
不知铁墨要做什么,孟氏只能吩咐王婼然好生待着,急匆匆的去了前院。王婼然美目看着窗外,粉唇紧紧地抿着,不知想起了什么,小脸爬上了一丝红润。这是怎么说的,刚要说他坏话,他就来了,难道真是恶人通天,有神灵保护?虽然娘亲要她好生待着,吃了赵婶做的肉粥,可坐了没一会儿,王婼然捡起榻上白色氅子围在身上,缩着身子快步出了门,倒要瞧瞧,那恶人来家里做什么。
客厅里,海兰珠欣赏着客厅装饰,王家不愧是华阴豪族,这客厅摆设装饰都是独具一格,厅中有四根圆形柱子撑着,棕色圆柱上刻着一些篆体小字,哪怕海兰珠博学多才,也不认得柱子上的字。铁督师和徐美菱一向对艺术没啥兴趣,所以坐在椅子上喝着茶,斗斗嘴,倒也自在。
孟氏匆匆赶来,往里一看,那一阵锦袍的的年轻人不正是入洛阳城没多久的铁督师么?整了整纱衫,躬着身进厅,孟氏赶紧福了一礼,“民妇孟氏拜见铁督师,两位夫人万福。”
铁墨有些诧异的看了孟氏一眼,换了其他女子,估计早就慌了,可这孟氏却说话甚是利索,全无慌乱的样子。
“免了,夫人不必惊慌,本督师今日贸然前来,只是有些事想向夫人询问一下而已。”
“督师千金之躯,能来寒舍,已是我王家祖上福荫,督师有什么事尽管问便是,民妇若知道的,绝不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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