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7章保人
紫宸殿里,朱由检拢着袖子走来走去的,他烦躁不安的样子,让人好不心疼。朱由检这边久久没有动静,杨嗣昌可就吓坏了,原来的府邸是不能待了,就那群暴怒的百姓,迟早会攻进府门的,没有办法,为了自保,杨嗣昌换了一身下人穿的衣服,悄悄的从后门溜了出去。
一离开府邸,杨嗣昌急匆匆的前往皇宫,现在相对安全的地方也就只有皇宫了。一入皇宫,杨嗣昌就随着内是太监直接去了紫宸殿,门一开,杨嗣昌跑进去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哭了起来,“陛下,你可一定要救救下臣啊,臣是真心愿为陛下做事的,陛下不能看着臣这样被那群暴民逼死啊。”
杨嗣昌涕泪横流,双手打着摆子,估计杨嗣昌自打出生以来,就没有如此害怕过吧。
以前杨嗣昌也曾有过宏大的梦想,他一直以自己的父亲杨鹤为榜样,想要建立一番功业。杨嗣昌自认才华满腹,于是一身傲气,可现实却一点点打击着他那无穷的自信,最终崩塌,成了一个为了活命而毫无尊严的普通人。
这次,他是真的怕了,他不是傻子,这次是成基命和温体仁联手要弄死他啊,如果朱由检也放任不管了,那他绝对是死定了。杨嗣昌如此悲惨,朱由检看了也是心生不忍,赶紧弯腰去扶,“杨爱卿,快快请起,朕向你保证,只要有朕在,没人能上你分毫。”
得了朱由检的保证,杨嗣昌心中长舒一口气,没一会儿,朱由检就将守在外边的王承恩喊了进来,“王伴伴哪,你给杨爱卿安排一个住处,务必保证杨爱卿的安全。告诉锦衣卫,若是杨爱卿出了什么事,朕就拿他们是问。”
“是,陛下放心,小人这就去安排”拱手施了一礼,便领着杨嗣昌离开了紫宸殿,就在杨嗣昌离开后不久,朱紫嫣便施施然的走了进来。朱由检正头疼呢,一看到朱紫嫣,就像看到了救星一般,赶紧起了身,“郡主,你那边如何了,现在外边闹得越来越不像话了,还有很多朝臣也上了折子,要朕斩了杨嗣昌。”
“放心吧,都督府那边已经答应帮忙阻止宋时轮入京了,不过杨嗣昌这事,都督府还不想插手。所以啊,能不能保住杨嗣昌,就看咱们自己了”朱紫嫣话刚说完,朱由检脸上就浮现出一副失望之色,单靠着他们的势力,不可能拼得过内阁和温体仁的。一时间,朱由检安静了许多,他就像泄了气的皮球,坐在椅子里唉声叹气。
看朱由检如此,朱紫嫣心中就来气,忍不住斥道,“陛下,你要记住,你是我大明天子,你的一言一行,都可能影响到许多人。你要是怕了,还如何斗下去。就算对方势力强大,又有何惧。”
说的朱由检脸色铁青,却又不得不承认朱紫嫣说的是对的。
最近这段时间京城内暗流涌动,从未停止过。至少在一些学子心中,都督府已经成了湘辰郡主最大的盟友。京城内是个人都知道五省总督铁墨与湘辰郡主之间的过节,当年老殿下可就是因为铁督师身死,因为此时,郡主一直恨着铁督师,仇归仇,可谁能保证必要的时候,都督府就不会跟郡主联合呢?
一定是都督府和襄王府,至于陛下朱由检,还真没人把他当回事,你要说都督府在意陛下的看法?那简直就是天下最大的笑话,连一些臣子都不把陛下放眼里,都督府会么?
很多时候,朱紫嫣也需要安静一下,她讨厌随着人流行走,周围的人多了,会让她很不舒服。
也许这就是朱紫嫣的毛病吧,自打生下来就有点洁癖,看不得脏乱,看不得繁杂,唯有安静和清爽能让她舒服。漫步在清河河畔,这里没有汴河繁华,却有着永定河永远也找不到的安静祥和,冰冷的水静静流淌,岸边满是光秃秃的垂柳。
清河,孕育了京城乃至整个顺天府的人文风化。京城二河,繁华在永定河,文采在清河。清河承载着文雅风流,诗词歌赋,那一所太学院,更让人心驰神往。从没有想过,自己会与太学生们斗智斗力。有些人很怕太学,因为这些学子可是未来的中流砥柱,主导着大明未来几十年的声音,可是朱紫嫣并不怕,比起那可恶的铁墨来,这些太学生简直就是纯洁的羊羔。
三千年的故事,三千年的沉浮,古老的开封城,悠悠的京城河,还能流淌多久?
一处宅院里,黑袍人静静地坐在亭子中,凉风洗面,他却纹丝不动,就好像这寒风吹不到他的身上。黑袍人安静异常,像一座寺庙里的铜钟,唯有一双眼睛,冷冰冰的望着院落,眼神扫过,竟无一人干与他对视,“城里的情况怎么样了?朝廷那几个人斗得如何?”
“教主,现在内阁和温体仁已经联合向朱由检施压,太学生们也到皇宫前闹事,情况看上去对铁墨非常有利。不过,湘辰郡主又派人去了都督府,怕都督府又要帮湘辰郡主了。”
听着属下回报,黑袍人冷哼一声,忍不住斥道,“做事忒的不用心,你们以为那萧如雪是蠢货么,她会为了一点蝇头小利而搅和进这种事情?如果本座所料不错,朱紫嫣是在虚张声势啊。不过,这一招确实不错,至少温体仁和朱由检还看不出这一招的妙处。呵呵,女真人一走,京城风云突变,闹吧,闹得越大,对本座就越有利。”
弥勒教,一个已经销声匿迹太久的组织,黑袍人,一个神出鬼没的人。当温体仁与朱由检争得不亦乐乎时,他们都忽略了那个曾经主导了许多大事的弥勒教。
没人知道弥勒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组织,也没人了解黑袍人到底是谁,哪怕弥勒教内部的人,也没有见过教主的真面目,而唯一知情的潘龙城也被送到了西凉大漠。看似平静的京城,安静之下隐藏着无数刀光剑影,温体仁对朱由检施压,最高兴的莫过于黑袍人。
如今很多事已经不是秘密了,周廷儒那可是铁墨的人,而杨嗣昌则是朱由检留在宫中的最后一个心腹。你动杨嗣昌,我动周廷儒,看看谁舍得了。内阁也好,晋北党也好,朱由检的目的也非常明白,如果不妥协,那大家就都别想捞到好处。
事到如今,朝堂争斗已经到了最紧张的阶段。
说了就去做,朱由检的动作还是很快的,太学生还在领着百姓们向朝廷施压,这边朱由检就举行了紧急朝会。朝会一开,文武百官分居左右,这些人可都是心怀忐忑的,不知道陛下想做什么。
王承恩展开一副圣旨,慢慢宣读起来,至于圣旨内容,那就更让人惊讶了。
一篇圣谕读完,宛如一颗炸弹在殿中炸响,将所有人炸的晕晕的,本来周廷儒以及成基命等人还是小得意的,打算看热闹的,可谁想到大朝会讨论的不是杨嗣昌,竟然是他们的人。周廷儒和被点名,自然是慌的。
殿外禁军应声走进来,吓得二李趴在地上一个劲儿的求饶,成基命看得头皮发炸,他可没想到朱由检会来这一手,这简直就是耍无赖啊。他自然不能看着周廷儒被带走的,所以赶紧出列拱手道,“陛下,臣有话说,周大人罪名并无真凭实据,就先押入大牢,是不是有些草率了?”
“草率么?并不算吧,既然有问题就先关起来吧,有道是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若真没什么事,朕自然会放了他们,来啊,先将二人押入大牢。在牢内期间,未经朕之允许,任何人不得探视”朱由检态度异常坚决,摆摆手,殿中禁军便将哭丧的二李押了下去。
这下殿中顿时变得鸦雀无声,文物群臣紧闭嘴巴,大气都不敢喘。能站在皇宫大殿的,又有哪个是傻子?给周廷儒的罪名都是虚的,只有最后一句话是真的,换言之,陛下想让周廷儒死,那就能找到证据,如果不想让他死,证据自然不会存在。
陛下这是在向晋北党和内阁传话呢,陛下就是要利用眼下的机会进一步收拢权力,这跟谁对谁错一点关系都没有。
朝会散了后,朱紫嫣以皇族的身份亲自来到了皇宫南门,此时百余名太学生端坐于地上,有的人手中还捧着一张纸,上书“严惩杨嗣昌”四个大字,四周都是围观亦或者为这些太学生助威的百姓。真要说起来,大明朝还真够民主化的,就眼前的景象,有点后世大学生游行示威的架势。
要赶走这些太学生非常容易,只需要出动禁军就可以,但这绝不是朱紫嫣想要的结果,她需要让杨嗣昌活下去,但绝不是以这样的方式活下去。用了兵,势必将自己放到学子们的对立面去,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今日朱紫嫣一身华贵的牡丹淡白色宫装,褙子外罩着一件灰色披风,长发挽做一个美人髻,玉面不施粉黛,清冷的面容带着几分圣洁。当她来到南门外,吵闹的太学生也安静了下来,因为没有人愿意热美丽的郡主生气,哪怕杨嗣昌正是被皇帝藏了起来,他们也不愿意连累美丽的郡主。
朱紫嫣巡视四周,美眸中散发出一种无形的气势,抬手间,属于皇族女子的威仪尽数展现,“你们不好好在太学院学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你们要好生记得,朝中的事情跟你们没有关系,你们只有好好学习,将来才能报效大明,为我大明献出一份力量。”
清冷的话语从朱紫嫣口中传出,落在旁人耳中,却是悦耳至极,陈东皱了皱眉头,将手里的纸压在脚下,起身拱手施了一礼,“回禀郡主,学生等人也是气这杨嗣昌作恶太多,才忍不住来宫门前吵闹,为了我大明百姓能讨个公道,还望郡主莫要护着杨嗣昌匹夫了,有如此奸贼当道,才是我大明最大的耻辱。”
陈东可是得了上边的吩咐,总之无论如何要做掉杨嗣昌,所以就算郡主亲自出马,他也绝不能后退。看着陈东坚定的目光,朱紫嫣不喜不怒,轻轻点了点头,她也不回答陈东,而是对着场中所有太学生大声道,“本郡主知道你们的心思,那杨嗣昌累得我大明几万边军丧命,真可谓是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朱紫嫣此话一出,可以说是满座皆惊,陈东半张着嘴,眸子里闪过的全是疑惑,朱紫嫣到底想干嘛,她不是要保杨嗣昌么,怎么说出这种话来,简直是匪夷所思。陈东如此反应,朱紫嫣内心淡淡一笑,就这点小把戏还想难住她朱紫嫣?
“本君主所言,你们可以细细听一听,这杨嗣昌可以说有十恶不赦之罪,不仅仅杨嗣昌,梁世忠这些人身上哪个不背负着几件学案?按律法,他们当斩,可是你们想过没有,现在是什么时候,女真人就在京畿附近,此时此刻,作为我大明子民,都有守土之责。杨嗣昌是个罪人,他当死,可为什么不能让他戴罪立功,哪怕在守卫京城的战斗中死了,也算是奉献了一点力量。可是一刀杀了他,岂不是便宜了他?你们以为陛下就一心护着杨嗣昌么?杨嗣昌之前所作所为陛下一清二楚,但是陛下和你们不一样,他要为整个大明考虑,如果杀了杨嗣昌,能保我大明百姓平安,杀他十次又如何,可是杀了杨嗣昌有多少好处?没了杨嗣昌,原两京兵马谁来统领,你....他....还是让陛下自己?所以陛下给杨嗣昌记了罪,让他待罪领兵,请看”说罢,朱紫嫣抬起右手,身后两名内是太监捧着一份圣谕上前,来到近前,那内侍太监直接将圣谕交到了陈东手中。
陈东有些慌了,他不知道圣谕中写的是什么,可是本能的感觉到这份圣谕对自己没有好处,朱紫嫣不容陈东多想,伸手示意道,“陈东,就劳烦你为大家读一读陛下的圣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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