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驿站
作者:双面盾   文成武德景泰皇帝实录最新章节     
    此时的朱见深才接近沧州地界,经过长时间的赶路虽然一队人马没有万马狂奔的气势但是自己的五脏庙已经翻江倒海了。
    朱见济南下时一路上慢慢悠悠各处巡视,吃吃喝喝就像是旅游一样,到了南京之后还特意奉上了一份贴心的回礼算是感谢自己送出的礼物。
    这个堂弟送的礼物有讲究,既体现了回礼又能单独做为送给自己大婚的贺礼,只是不太好拿出来赏玩而已。按照朱见济要求等他走之后才打开礼物的朱见深血压飙升差点没当场爆炸,一套合欢图就已经够让人青筋暴跳了,更让人炸裂的是一套堪称为奇淫合欢服的女式内衣!
    这都一天天的想了些什么玩意儿,怎么就能弄出这么几块破布头拼出来个那么让人血脉贲张的…衣服来了…
    好吧,朱见深只能脑补,一定是塞北的异族人弄出来的玩意儿,塞北之北那片曾经被铁木真的蒙古国统治过的土地上现在住着一些不知廉耻的人,连毛发都还没有长成人样,就跟猴似的都还金黄金黄的。只有他们才能弄出这么些个玩意儿来,一定是自己离开塞北的那段时间有媚上的小人送给朱见济的。
    “该死的玩意,查出来非弄死了不可。”想到这里朱见深恶狠狠地说出了这么一句。
    “小爷,可是乏了?前面约摸三十来里就到通州了,要不咱们就在这个驿站先歇歇马力再走不迟。”陪护左右的侍从只留意到朱见深发泄不满的态度,策马狂奔中并没有听到这位太子爷到底说了些什么。
    原本还只是乘车行径,偏偏大雪封路车坏了,让太子一直念叨的狗拉雪橇却还没有普及到直隶、河南一线的民事用途上,为了赶上太子自己的大婚也只能一路骑马跑了。再慢,再慢一点太子这大婚的婚期就得推迟了。
    作为青春期小野马…小种马,朱见深对于成婚的事情有着强烈的欲望。早一点成人并且诞下皇孙,不仅有助于加固自己的太子之位还能早日领会那些男女之间的乐趣,有何不可?
    十六岁,终于可以娶媳妇了,已经有过不知道多少次那种喷射时产生快感经历的朱见深此时对于深入研究男女间那点事情有着非常强的求战心态,这种欲望根本就不是一个龙椅就能遮挡住自己眼睛的。
    说一千道一万,只有自己实操~过了这后才知道具体是怎么一回事情,不然为什么后世甭管什么级别的大学都会有“实习”这种说法呢!
    只有结果没有过程,那还不如直接从书本上记一记背一背就好了。
    “这么大雪,再耽误一会怕是明天也赶不上了吧?”朱见深虽然这么说还是带了带缰绳,环顾四周看着身边已经累坏的众人和口鼻里喷着白气的马匹犹豫地说。
    “不妨事。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个时辰,也喂喂马匹,看驿站里有富余的马匹再带上几匹轮换。待会不进通州城,直接奔北京先回王府旧邸歇下,明日一早再进京向陛下问安。这样算算时间也还算富余,误不了事。”左右侍从是大母在时跟母亲周氏一起挑选过的,一直都是站在太子府立场考虑问题。
    “那好,就先歇一歇,然后抓紧赶路。”朱见深稍一迟疑立刻作出了决定。官道上一路走来畅通无阻,多年来的培养也证明了叔父皇帝并没有害自己的心思,否则自己也活不到现在这么大了。
    景泰朝的官道上也不太会有作死的贼人,前些年又是塞北、西北又是东北、西南的,贼人一旦被拿下了只能是发配边疆一条路可走。这几年大明朝还真有了点路不拾遗的影子。
    既然不用担心贼人,又不用考虑为叔父谋害,那赶路就只担心宿头的问题。
    错过宿头嘛…怕是必然的事情了。今晚再宿下这大婚的婚期也不一定就会错过,只不过那这个新郎倌就会成为整个婚礼现场最晚到的一位了,这可不成体统。歇一歇就歇一歇吧,大不了晚上不睡了,走一晚上夜路赶回京好了。这么想着,朱见深率先打马一路小跑向不远处的驿站赶去。
    见到有往京城方向的马队,一看全身装束就知道非富即贵,早有伙计出来接着。
    “客官要住店吗?要是早一日恐怕还真没法给这么多客官安排住处,今日正正好空出来了不少房子。”伙计熟络地打着招呼。
    “怎么,昨日没房今日就会有了?莫不是有大的商队经过?还是有官府队伍?”随侍朱见深一旁自有人出来接话道。
    “咳,客户这么问就一定是不知道了。太子大婚就在当下,少不得各地都有上京送贺的。”招呼进了驿站里面,看到朱见深一行人坐在了寻常大厅而没有直接布入接待官员的房间,伙计反应立马就像是见到了肥羊一般:“客这一行人要是进京送礼的,今晚歇上一歇明早正好赶路,到了京城正好错过了热闹劲,反而正好送礼了。”
    一行人精装劲马,不是官不是军,多半就是南方富商了。衣装打扮能骗人,伸手抬足之间的气度骗不了人,更有那几十匹好马摆在那里。如果不是富甲一方的巨富,哪里能同时供养这么大一帮子人马。
    “不了,有现成的吃食拿些来,我们吃过后就要赶路。”一个劲装汉子挡在了想要继续套近乎的伙计身前,递上一个银毫子吩咐道。
    “好嘞~”伙计似乎直接把这个银毫子当做了给自己的赏钱,也没往柜上交直接就开始介绍起特色菜来。“咱这驿站南来北往的客都得行来碗羊肉汤打底,您瞧这天寒地冻的,来碗羊汤袪袪寒暖暖身子不惹风寒。”
    看见朱见深几人并没有明确表示后又说道:“店里酱肉不错,也有米酒。如果诸位不急还能安排个南北小炒…可别不信,这方圆百十里地也就咱家能做个正经的南北小炒了。”
    “就那边锅里热的吧!”驿站里常备的热食,就像是后世的中式快餐一样早就做好了,用大瓦罐盛着菜隔着热水焐在上面随时取用。“有干粮也备一些与我们。”
    “好嘞~”伙计正准备介绍些赚头更大的酒、菜时被朱见深打断了也不急不恼,立马一声应下安排上了饭菜。
    “分三班。”朱见深看了看左右,轻声吩咐道。
    朱见深这话指的是分三班吃饭,虽然一直都很安全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其实就是朱见深不说,左右也会这么请示。
    “是。少东家。”在外人面前,小爷的称呼就成了少东家。自然有人走到一旁收拾行李,又走出来几个人绕到后面去看护马匹。
    “马匹都在后院,店里有伙计陪着各位一起的客人在给马匹喂料。咱这驿站往来送往的都惯了的,活都都精细着呢!”伙计看了看架势就猜到了几人意图,也不点破就远远吆喝一声算是指了路。再就微微摇了摇头讪笑两声不再管了。
    不一会儿烧着木炭的几个小火炉就被放到了桌子上,几个小锅里盛着正冒着小泡泡沸腾的喷香菜肴被架上了火。在木炭的热度下小锅里的菜肴被进一步激发了香味,引人食指大动。
    “吃吧!”招呼一声,朱见深先人一步夹起菜就着白面馒头就往嘴里送。
    “小爷…”左右连忙出声制止。
    “没事,如果真有什么不妥可能更容易在第二轮菜里。”朱见深这套心理学倒是掌握的不错。
    经过这么些年,朱见深也不觉得叔父有害自己的想法,但是左右的善意还是要考虑的,这是母亲教自己的做人道理。
    听朱见深这么说,左右也不再坚持,只是有人更快的速度大口吞食起了餐食。同太子用皮肤是要左右先试毒的,太子先吃了一口那就要左右抓紧吃下更多,吃的更快,这样有毒就会先发作,这样还来得及对太子进行救治。
    “伙计,看你步伐稳健,举手投足之间都是武人风范。不知是从过军还是在衙门里当过差呢?”见到太子抢行开吃了,左右有走惯了江湖路的干脆选择了对驿站里的人言语试探。
    “哟,这位客说笑了。”伙计听了也不见怪,笑着说道:“别看咱在这驿站里只是个跑堂正经伺候不了官面上的差事,可那也是跟着见过不少显贵的。就是这军伍上的事情,咱也多少见识过一些。”
    驿站制度改革十来年,官面上的人自然有专门的房间安排官面上的差役伺候,但这就像是有编制的欺负临时工一样负责为来往客商百姓提供服务的伙计总会被拉去给官员们差遣。
    “甭说这官军还是好汉,哪个不是膀大腰圆能扛山搬海的?就咱这样身板,可没人要哩~”说罢,就转身忙入了后堂。
    “几位客莫拿俺们说笑了,一看几位就是走南闯北见惯了大世面的爷,不似俺们这般要不是碰到了好年景早不知道在哪做了鬼的。”旁边一个年岁更长些的伙计冷着脸出来说了几句便要走,又被朱见深左右给叫住。
    “这话怎么说的,我们几个好生与你们说话怎么就成了说笑了?看你这手、脚生的,怕就不是个惯会跑堂的吧?”被伙计数落了, 护卫们也不怒,就拿话语挑拨:“莫不是刚才那位小哥是强人出身?”
    “强人出身?那便好了。”年岁长些的有些不耐烦,三言两言把话简单交待了出来。
    原来几人能在驿站里谋个营生还是个巧合,原本几人都是逃民,连个户籍都没有的。为了躲避官府的苛捐杂税几户人家逃到深山,躲了不知道多少年突然还是被官府的人给找到了,告知了皇帝新政将几户逃民都招出了山,登记户口后才发现原本自己家一个早年间被清军抓去从伍的叔父居然回了乡。
    回乡的叔父自小入了军伍农间的活计更是一窍不通,偏又不识字于是便选择在驿站里混个打杂般的差使。幸好叔父离开军伍时学了门手艺,就用些牛羊内脏那些个腌臜没人要的也能做出美食来,随着天下商贾日益增多驿站里非官方的接待也就多了,这日子自然也就过下去了。
    自己几个也没想到,叔父居然向官府递交了文书要寻情,更没想到官府是按照叔父依着小时候祖辈们提过了嘴的方向找到了自己等人。
    虽然有种被出卖的感觉,但是也幸好被官府找到了,不然也要饿死在这年景里了。叔父将自己在军伍里得的赏赐钱财给了家人,因为落下了病根就留了自己几个堂兄弟跟着在驿站里谋个生计。
    “这么说,手宽脚大是因为小时候走山路没有鞋穿还需要经常攀爬才造成的,难怪手上有厚厚的老茧,手臂上还有很深的伤痕了。”朱见深似有所感。
    “既然是军伍之后,从军也是一个门路才是,怎么愿意留在驿站里做个打杂的?”对于年长伙计的解释有人并不买账,提出了疑问。
    “客官当俺们兄弟不想吗?实在是不能而已。”年长伙计听完问题又一番抱怨。
    “俺们小的时候吃顿饱饭都是难事,父祖辈中不知几人被饿、病所害。俺几个也是眼见着不行了被官府找到,这才捡回来一条命。说来可笑,原本父祖辈是逃避勾军才带了家人逃离户籍,未曾想俺们这一辈想做官军还做不上了。”年长伙计的抱怨中充满了忿忿之意。
    “少东家,看这人神态不像是作假。只不过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为妙,这一路的小心可就差最后这一步了。”随侍左右仔细的又出声小心提醒太子爷可别着了人的道。
    朱见深微微点了点头转头问那年长伙计道:“你那兄弟呢,进去老长时间了还没出来。”
    正说话间,年轻的伙计推着木制小推车走了进来。“客官要的干粮干备得了。”
    看着这伙计推出来的干粮除了几十个大白馒头、一盆熟牛肉更有几十个白煮蛋。“客人们要的急,不然我再把蛋壳给敲碎了用上好的茶叶再煮一煮,入了茶味之后不仅管饱顶饿还提神醒脑呢!”
    “怎么把这些都给上上来了…”年长的伙计似乎要抱怨什么,又忍住没有再发作,于是又自顾自的忙去了。
    “伙计,听你叔说你们叔侄俩是顶了别人的名头才到的驿站里谋生活的。我们这一路来才入北直隶时见到有地方征兵,不看户籍,看你倒也是个勤快人,何不去入了军伍讨口皇粮吃?再说了,待到期满清退之时朝廷还能给安排个差使干,那可不是比现在这样更有前途?”见年长的走开了,于是又有人出声试探。
    分坐在大堂里的众人一边不动声色的吃吃喝喝交头闲聊,实际上早已经做足了准备只要伙计一个字答的不对就要抢先发难。
    “咱叔?…哦哦,客人说笑哩,那是咱族兄。不过要说顶了人缺还是真的,咱堂叔在这驿站当差,因为当年打达子立了功清退后得了这个差遣。因为多年征战伤了身子,堂叔也没娶亲。…说起来咱们这一辈几个兄弟也是沾了叔辈的光,这才有了个安身的地。”听着这么说也算对得上了,众人紧张的心情稍稍放松了些。伙计自己都不知道刚才差点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
    “来这投靠俺叔时俺爹娘就讲了,能够在这安身不用看天吃饭就不错了。眼下就担心俺叔落下的病根不周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俺兄弟几个只怕没个下场。”看见桌子上的饭菜已经差不多了,伙计又赶紧重新上了一套。
    常温着的菜,也就是赶路的人顶个饿、暖暖身子而已。如果朱祁钰看到会惊呼,后世的东北乱炖和蒸菜的套路就让你们这么折腾可是坏了名头了。小鸡炖蘑菇、大骨头豆腐炖白菜……再配上凉拌豆腐皮、凉拌豆角、拌木耳…
    “还是咱那兄弟命好,能会读个书。就在驿站里跟着差爷们识了几个字,就被选军的老爷们挑中了。前两月捎回了书信和银钱,咱这才信了当兵吃粮还真是个正经谋生手段嘞~”年轻伙计一边说的话,一边手头上的活也没停下,桌面上的大骨头就被收拾了干净。
    “怎地,之前你还不信?”旁边早有其他客商听到插话问道。
    “不怕客人笑话,咱小时候整日里就知道眼前那个小山沟沟,听父、祖辈讲着为什么会几家子都躲到山里面住。官府找到俺们这些人时,感觉天都要塌了似的,谁还能想到当兵吃粮能过上好日子的?”年轻伙计见这边的几桌都清空了,又转到搭话的旁边桌一边收拾桌面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回话。
    “那是,十几年时间变化还真是大。年轻的时候我也想读书,可是家里却说商户人家是贱籍,书读多了也无甚用处。没成想朝廷还能把户籍给统一了,我那儿子读了书也能做官了。”搭话的人明显是个行商打扮,话里话外透着几分自豪傲骄的模样,眼神里充满了期待,似乎在说:快来问,来问下我儿子做了什么官啊!
    “哟,小的没眼力见,没想到伺候的还是位官家老太爷。有些什么周到不周到的还请您包涵!”说着,年轻伙计还连忙做了两下揖。
    “这厮应该就是个跑堂的,虽然手、脚都比较大,但是身形属于矮小的。嘴上的活络是个惯会跑堂的。”看到这年轻伙计的言语,旁边早有人轻声在朱见深旁边出声分析了。
    “不知这位老丈令子高就啊?”走南闯北的见过一面之后还能不能再见就不知道了,话聊开了什么人都会接茬,什么茬都敢接。
    “敢教各位见笑了,小老儿犬子在米脂做个主簿。原本也算不得是个什么名堂,只是小老儿祖祖辈辈行商,这一辈出了个官身,对得起列祖列宗喽~”听得出对于自己儿子当了官这件事情对于商户而言是非常骄傲的,骄傲到了骨子里了。
    “米脂可是个好地方,那里的婆姨出了名的好嘞~”听到眼前的商人也算是个官宦人家的老太爷了,旁边好事的自然有人接话恭维的。
    主簿,在朱见深一行人眼里不过是芝麻绿豆大的官而已,往日里莫说主簿了,就算是一县正堂想要见一见太子护卫中的任何一个只怕都不那么容易。朱见深瞄了瞄大堂里拱手祝贺的旁人自己也装模作样拱了拱手表示失敬,至于那些面子上的话自然有左右侍从去接茬了。
    原本主簿并不是常设官,大县事情多会设一个主簿,偏远小县设主簿的还并不多。景泰朝革新后全国的县里都满配了官吏,主簿自然也都给配齐活了。
    “还真是让咱们赶上了个好年景,多亏了当今皇帝爷爷,不然咱们商户人家当官可是难上加难喔~”这话说的…亏心!
    其实就算没有朱祁钰的革新在明朝中期也会因为流民、逃户等原因造成户籍制度成为笑柄,自此之后商户逐渐被允许参加科考了。特别是嘉靖朝时有圣旨明确了对待商贾按照实际住处参照当地户籍一样履行义务、享受权力,也就是说朱祁钰顶多是把这个政策提早了几十年而已。
    “莫说参加科举能当官了,早些年但凡能每日里吃上饱饭的就是富裕人家了,要是能天天吃上肉的那还不是神仙般的日子了?”话匣子被打开了就根本收不住,旁边就有人接过了话头。
    “那是,这驿站能让咱们这些寻常百姓进来打个小火大火的,还得多亏了当今陛下。我也祖辈行商,听闻老一辈人讲在外都是干粮就水的,哪像如今这般有酒有肉…关键还便宜呢~”这是明显卤煮吃多了迷了心窍的,说话都没把门了。
    “哈哈哈哈…可不是吗?如今的好日子来的可不容易。像咱们这样每日里都能尝点荤腥在父辈那可是想都不敢想啊~”看着这位桌子前的羊蹄骨就知道是穷怕了的,吃点羊蹄也能烧心说一堆胡话来。
    ……
    “少东家,差不多了咱们走吧!”侍从担心在这再待下去朱见深会有杀人的冲动,自己这些人跟在一旁怕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无妨。”朱见深不动声色道:“你们说,这是他们由心而发说的话,还是有人叫他们这么说的呢?”
    “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