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在林间回荡,孩子们的笑声在篝火上跳跃。苏牧安静地坐在石砖上,欣赏着纯真的喜悦,不掺半分假意的欢笑。
风一阵一阵,寒意四处侵略,唯独无法接近火焰半分。孩子们感觉今夜格外的温暖,不知是因为添上新衣,还是因为人心。
柴火噼里啪啦地燃烧着,苏牧没有说话,更没有问他们口中的“大姐姐”是谁。问了,也不会说的,那是孩子们的恩人。
“大哥哥,你这是在是干什么啊?”小女孩抱着和自己差不多高的玩具熊好奇地问。
“烤橘子,砂糖橘,很甜。”他剥开滚烫的外皮递了过去,“小肚子吃肉吃的圆鼓鼓的,来点水果吧,解解腻。”
苏牧嘱咐一句:“小心烫哦。”
小女孩接过炙烤得香气喷喷的砂糖橘,灼热的温度立即从手心传遍全身,一双小手来回倒腾,将橘子放到厚厚的袖口上。
相比娇小的女孩子,男孩子的食量无疑是更大的,哥哥没有半分停下来的意思,依旧大口大口撕咬着香喷喷的清炖牛肋排。
“慢点吃,吃完还有,别撑坏了。”苏牧眼底流淌着笑意。
小男孩却回答说:“宁做撑死鬼,不做饿死鬼!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能不能活过这个冬天都不一定,现在不吃将来一定后悔!”
“你真的很能吃,让我看见了几分故人的影子。”苏牧摇摇头。
他知道自己是劝不动的,既然承诺过就尽力满足对方吧。
反正有自己在,吃多少他也不会活活撑死,最多胃里难受。
小女孩吃着香甜热橘子,瘦弱的脸上堆满好奇:“大哥哥,谁也这么能吃啊?”
她本能地觉得这个“故人”就是大哥哥自己。
“一位师姐。”
苏牧揭开锅盖,沸腾的锅子冒出香喷喷的热气,他给自己盛了一碗牛肉汤,几块白净甘冽的萝卜,小口小口地喝着。
“女孩子?”小女孩追问。
“嗯。”
苏牧说:“她叫蒂娜,外国人。”
“外国……”
小女孩清亮的眼眸里满是憧憬,问:“大哥哥,你去过外国?外国是什么样子的?听说外国人的头发是金色的,眼睛是蓝色的。”
“这要看具体的国家了,也有黑发黑眸的。”苏牧说,“还有人的头发是粉色的,和樱花一样漂亮。”
小女孩的眼睛亮晶晶的,脸上写满羡慕,说:“粉色头发?那一定是花仙子吧?!”
“也有银色的,红色的,总之大家都不一样。”苏牧放下碗,目光又看向还在啃牛肉的小男孩。
“怎么了?”
他抬起头,嘴角满是油渍。
“没什么。”
苏牧收回目光,他刚刚只是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以前也是这般穷苦,这般贪吃,也是男孩女孩成一对,只不过不是妹妹而是姐姐。
后来牛肉可以无限畅吃,但是姐姐终究不在了。
“时间不早,我要走了。”
他起身。
“啊~”
“大哥哥,那你以后还回来吗?”小女孩同样起身,有些舍不得,心里还有几分担忧与害怕。
苏牧双手一摊,说:“这里是我家,我为什么不回来?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
“那那那……那大哥哥……一路顺风。”妹妹说。
尽管她的祝福并不贴合,但却是自我词库中为数不多能拿出手的。
“谢谢。”
苏牧准备离开,临走时再次嘱咐一句:“留点明天吃,你待会肯定肚子疼!我说的。”
“略略略!!!”
哥哥不信邪地做着鬼脸。
苏牧冲妹妹示意,随后再次消失在漆黑的小树林中。他走后,寒风一点点倒灌进篝火边,跳跃的火焰边兄妹俩不自觉地裹紧衣服。
“奇怪。”
小男孩嘟囔着:“为什么他在的时候就格外的暖和,人一走就这么冷,这个家伙莫不是有什么神奇之处?”
“而且他的力气好大,一个人居然拎着这么多东西来,还一脸轻松的样子。”
妹妹不无崇拜地说:“是啊,大哥哥好厉害!”
“……”
哥哥听完有些不服气,哼一声说:“那是我还没长大,等我长大后一定也可以这么厉害!我也能拎许多东西,也能给饿肚子的人送吃的!”
“可是哥哥……”妹妹目光暗淡,“我们真的还能长大吗?”
小男孩:“……”
他沉默片刻,放下手中的牛骨,走到小女孩面前,似承诺地说:“能。一定能!妹妹,相信我。”
“嗯!”
妹妹点头,抱住哥哥。
“哎呦!”
“怎么了?哥哥。”
“肚子疼,好疼啊!”
苏牧没有看见兄妹相互鼓励的一幕,如果看见他大概也会很开心。短短几秒钟的功夫,他便已经出现在江南总督府外的花园小门。
“谁?!”
“不许动!”
值守的士兵立即举枪,并拿出手电筒,将一束炽白的强光照在不速之客的脸上,余下几人将突然出现的人影团团围住。
他们既严肃又紧张,作为总督府亲兵,自然清楚什么人可以突然出现。
“别紧张,我来找人。”
苏牧抬起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
“咦?”
“姑爷?”
执勤队长先是一愣,随后赶忙收起手里的强光手电筒,大喊着:“把枪收起来,把枪收起来!快点,都收起来!”
寒冷的北风中他莫名地出了一身汗,拿枪的手也微微有些发抖。
“你认识我?”
苏牧也很意外,说:“我记得我来的那天不是你值班呀。”
“认,认识。”
执勤小队长赶忙解释,说:“夫人特意交代过,并给所有负责值守的军士们都培训过。她说你一定会来,还会突然的出现,让我们不要紧张。”
夫人?
应该是夏沫的妈妈吧,真是一个正式又陌生的词汇。她居然能预料到我会搞偷袭,如果没记错,她并不是继血种。
“这样啊。不过你好像还是很紧张的样子。”苏牧说。
“没,没。”执勤小队长傻笑着。
废话!
我能不紧张吗?
现在整个总督府上下,谁不知道你就是未来的府邸的男主人。万一你记仇,记住我照你的事,这铁饭碗怕是要被砸了。
“可是你的手在抖啊。”苏牧又说。
“啊,哈哈,那个……是天太冷,天太冷!”执勤小队长赶紧把手缩回去,“下次我一定多穿点衣服。”
“哦。”
“别紧张,我这人从不记仇的,不就是拿枪指着我嘛。”苏牧走过去拍着他的肩膀,“小事,小事。我早就被指习惯了,也不差你这一个。”
“哦,好。不是,啊?!”执勤小队长反应过来了。
什么叫“被指习惯了”?难道除了自己,还有傻子敢指这位大人?
谁啊!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欺负我们总督府的姑爷?不想活了?
“姑爷,不,苏先生,还有别的傻子敢指着你?”他打听着。
苏牧摆摆手,说:“这算啥,还有人拿车撞我呢。”
“那他……死了吗?”执勤小队长咽着口水。
夫人说过,这位未来姑爷的实力很不可测,刚刚在朝鹤帝国斩杀了一尊邪神。开车撞他,后果一定很严重吧,估计连渣都不剩。
“怎么会?!我不记仇的。”苏牧说,“他升职了,已经是执法厅的高级独立调查官。”
回想着这一路走来的各种意外,他有些想笑,怎么老是被官方的暴力机关拿枪指着?
啊?
开车撞姑爷可以……升职加薪?
执勤小队长人傻了,诧异又惊恐地打量着面前清秀的面孔,想着:如果我也开一辆车……能不能实现逆袭,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
“你们……围在一起干嘛呢?”
寒风带着夏沫的疑问,传到人群中,她不解地看着围在一起的大老爷们,这些人还嘻嘻哈哈有说有笑的。
“聊天呢。”苏牧回过头。
“聊天?”
夏沫打量着执勤士兵,问:“你们什么时候混得这么熟了?来的时候我还在担心,这次会不会和朝鹤警视厅的那次一样,你被人拿枪指着。”
“怎么可能?!阿姨不是交代过吗?放心,我们就是哥们间聊天。”苏牧替这帮人打着掩护。
“是吗?”
夏沫看着他们拿枪的姿势,就知道刚刚一定举过枪。
她没戳穿,说:“那就好。那个SAt队长真倒霉,不过是拿枪指了你一下,就被他们的天上皇撤职拿办,发配到北方当交警。”
啥?!
执勤小队成员被吓得菊花一紧,警视厅SAt的队长被撸成路边交警了?后果居然会这么严重吗?
夏沫说:“快进来吧,别给他们添麻烦了。”
“那哥几个下次再聊。”
苏牧摆摆手,跟着夏沫走进花园小门,留下一群执勤士兵风中冒汗。
其中一人担心地问:“老大,我们不会也被发配吧?”
“应该不会吧。”
队长擦擦额头冷汗,板起脸说:“别看了,回到各自岗位去,就算要撸也是撸我,你们赶紧回去执勤!”
聚拢的人群一哄而散,回到各自的岗位。
“干嘛不直接进来?你要来,谁能拦住?”熟悉的奔驰车内,夏沫依靠在苏牧的身边说。
“感觉不太礼貌,毕竟是第一次来,还是要走一下程序的。”苏牧说,“下次我肯定不走大门,直接出现在你房间。”
“他们不会被撸吧?”他问。
夏沫摇头,说:“忠于职守又及时纠错,我为什么要撸他们?应该予以表彰才对。之所以提SAt只不过吓吓他们,提醒一下。”
“那就好。”
苏牧转头看向窗外。
“嗯?”
夏沫好奇地跟着看向窗外,问:“你在看什么?不是应该看我吗?”
“好奇。”苏牧说。
“好奇?”
夏沫不解。
他解释说:“对啊,单纯的好奇。那次你对我说你家在南山郡海,当时我就特别好奇南山北海边的小区是什么样子。”
“当时我还在想,如果没有意外,不,是就算出意外,这里的房子和我一辈子都没关系。”
“没想到……”
夏沫伸出双臂,环抱在他的脖颈上,说:“没想到你从‘垃圾堆坟墓’到南山郡海只用了半年多时间,现在感觉怎么样?”
“这里是你想象中的仙宫宝殿吗?”
苏牧看着窗外,看着满山摇曳的植被,看着漫天翻飞的火红叶片,说:“说实话,其实挺失望的。来之前我真以为,这里面会是皇宫一样,到处金碧辉煌。”
“皇宫?咯咯……”夏沫笑着,“把总督府修成皇宫,那怕是要被明皇陛下砍头哦。不过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现在……真的可以修建皇宫了。”她说。
“认真的?”苏牧收回目光。
“当然,开玩笑的呀!皇宫多俗气啊,不是砖就是瓦。”夏沫摇头,“我还是更喜欢现在这个样子,有种神隐的美感。”
苏牧打趣说:“你要修仙?练得身形似鹤形,千株松下两函经?”
夏沫却很认真地回着:“难道不是吗?我虽然没在修仙,但是你不是正在修仙封神吗?我相信我很快也能追上你的脚步。”
“拥有一位神明当信徒,是不是很爽啊?”
“你说的……很有道理啊!”苏牧仔细想着,在外留学久了,总是带入西方的视角,但如果换算成东方韵味,自己现在做的事可不就是修仙。
他又摇摇头:“不好不好!”
“哪里不好了?”夏沫问。
苏牧说:“如果是修仙的话,肯定是要渡劫的,我可不想渡劫。再说了,修仙修仙,真正飞升后个个斩断七情六欲。”
“我可不想变成万物为刍狗的无情大道。”
“你看西方的神多好啊,神王奥丁娶妻生子……”
夏沫打断他,说:“所以有了诸神黄昏,光明神巴德尔死,众神陨落。我们马上就要去北境斩杀‘耶梦加得’,这个时候提奥丁也太不吉利了吧!”
“那神王宙斯……”苏牧又举例。
“你想当宙斯?”夏沫眼睛一眯,笑容中带着威胁的寒气。
“不不不!”
一想到宙斯干的那些疯事,想只发情的公牛四处播撒种子,苏牧就立即摇头,说:“这个例子举的不好,我在换一个。”
“容我三思……”
想来想去他发现西方众神的下场似乎都不是很好,最终都难逃宿命的枷锁,这或许就是东方众神追寻大道,斩断红尘因果的原因吧。
“还是别思了,我又不是步练师。”夏沫嘟着嘴,“说说看,你还发现了什么?刚才的食物都送过去了吧?”
“送过去了,倒是没发现什么其他的。”苏牧躺在椅背上说,“只是那位‘大姐姐’真是令人在意,你说她会不会是老熟人呢?”
“很明显是的,她似乎在给你信息。”夏沫分析说。
“老板?”
苏牧最想想到的就是江梦柠,但仔细想了想,应该不是。她不会布这么low的局,能被自己一眼识破的就肯定不是老板的手笔。
“我倒是觉得……”
“滴滴——”
前方传来鸣笛声,有人拦住上山的奔驰。车窗放下,一位美妇人笑眯眯走来。
“小姐,姑爷。”
“老爷夫人有请。”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