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市的火车上。
虞晚身边有警卫员和勤务兵,坐的还是软卧,有独立包间。
三晚两天的行程,不算辛苦。
大伯这边和公婆那边却觉得对不住她,认为她一个新媳妇,三天两头见不着丈夫,又一个人坐火车回京市。
还要一个人回娘家给亲妈庆生。
在她两个婆婆眼里,她就是盼夫归家的苦情俏媳妇。
到了29号上午,从滇南西昆出发的火车准时到达京市火车站。
北边的严寒气候,远超滇南的冬天。
虞晚带的行李、年礼多,好在有婆婆陆玉珠安排的人来接她,也不用跟其他旅客打挤,走快速通道出了站台,飘落的鹅毛大雪还没沾到她身上,就已经看到火车站外等着的军用吉普。
年轻漂亮的女同志,走哪都少不了引人侧目。
更何况是被三名军装士兵围着的漂亮女同志。
虞晚藏在羊毛围巾下的脸,只露出光洁额头和一双灵动多情的眼,就足够引人编出一段绮丽故事。
直到军用吉普消失在积雪半化的马路上,火车站外来来往往的如蚁人潮,才收回目光。
“这么冷的天,下火车就能坐上小汽车,得多好的命才能享受这种特殊待遇?”
“咱们普通老百姓就别想了,人家坐的是军用吉普,肯定是住在军属大院里人。”
“啧啧,命可真好,我咋没生在高墙里头?”
“回家问你爷爷呗,他老人家多打几个鬼子,你也能过几天好日子。”
等晚点的火车进站,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在你一言我一语的说闲话。
议论完,不知谁起了个调子,唱起了心爱的土琵琶,「西边的太阳快要落山了……」
……
军用吉普在冰雪难消的道路上,行驶出两道逶迤如长蛇的脏污压痕。
冬日飘雪的京市,虞晚第一次看到。
抱着欣赏雪景的心情,车行一路,她看一路,等眼睛不受控制地流眼泪,才知道是乐极生悲雪盲了。
回到军属大院,折腾地王妈拿雪给她搓眼睛,搓几下,又让她洗冷水脸,来来回回折腾好几次,才缓过来。
“下回可别一直盯着雪景看,得一点点慢慢习惯。”
家里人都知道虞晚原来生活在南方,没见过雪也不稀奇。
就是逗得人发笑。
王妈帮着虞晚洗好眼睛,又找出柜子里的棉纱布给她包眼睛,“闭上眼眯一会,等半个小时就好了。”
长得好看的人就是占这点优势,偶尔做点犯傻的事,也不会招人讨厌。
反倒是让人觉得心性单纯。
陆玉珠提前下班回来,听王妈说了这事,也乐得不行,看到沙发上靠着的虞晚,走过去揉了揉她的手,语调温和道:“傻孩子,看点京市的雪也能雪盲,要去了北边,还得了?”
“手不凉,看来有听你伯娘的话,好好喝汤补身体。”
“妈,你身上怎么那么好闻?是梅花吗?”虞晚往香处嗅了嗅。
“唷,鼻子可真灵,我办公室里放了几只红梅,开得又香又艳,你要喜欢,等妈下午下班给你带回来。”
“临近年底,单位事情多,顾不上你的地方,自己记得跟我提,又或者跟王妈说,你爸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王妈妈。”
婆媳俩正说着话,院外传来沈明铃的吆喝声,小姑娘的嗓音嫩脆如鸟鸣,一声王妈妈,喊得陆玉珠变了脸色。
王妈放下捶肉棒,走出厨房,往小客厅那边瞧了眼。
心道:小姑奶奶肯定是惹事了。
她走到客厅,拉开一条窗缝,看到站在院外没进来的沈明铃,跟她指了指另一边窗户,意思小客厅里有人在。
沈明铃会错意,以为王妈让她赶紧进去,到小客厅待着。
推着摔歪车龙头的自行车,“叮叮当当”地进了院子,把自行车停到屋侧勤务兵值班亭里。
值班亭里没人,招得沈明铃小声念,“人呢?”
“这个时间还没回来,难道是火车晚点了?”
她乱猜一通,想着大姐沈明娟中午不回来,自行车晚点修也没事。
拖着右腿,一瘸一拐地上台阶进屋。
跟站在小客厅门外的陆玉珠女士撞个正着。
“上哪去了?不是说在家看书吗?”
“妈。”
沈明铃吓得往后退了半步,摔痛的膝盖也不敢瘸了。
她知道她妈今天会提前下班回来,可也不会这么早吧?
现在才十点半。
她都已经提前回来,还能被逮个正着。
“没去那,就是骑着自行车在大院瞎转悠。”
“嫂嫂回来了吗?”沈明铃避开她妈的视线,伸脖子往门缝里瞧,希望有人能帮她说说话。
“家里没人,你就不听话是吧?我让你在家多读书多看报,你阳奉阴违,骑你大姐的自行车跑到什刹海滑冰。”
沈明铃裤膝盖上摔出来的湿污痕,暴露她在扯谎。
陆玉珠气得不行,伸着指头戳小女儿脑门,“那边都是没工作不下乡的混混儿,你跟那些人瞎玩什么?”
沈明铃撅嘴,“妈,我真没去滑冰,就是在大院里骑车玩。”
“你都不关心我摔伤严不严重,看到我就凶我训我。”
“摔断了你还能站着?下午跟你嫂嫂去医院一趟。”
“妈…”沈明铃厚脸皮抱住亲妈,窝在她肩头撒娇,“我就知道妈最疼我。”
陆玉珠又气又心疼,到底是老来女,每次都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跟你嫂子去医院看你爷爷,再检查一下腿,冬天摔一跤,不是小事,你嫂子回来了,快进屋跟她打招呼。”
虞晚在小客厅里就听到母女俩说话,只是眼睛上还敷着纱布。
“嫂嫂,你可算回来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跟哥哥。”
沈明铃脱下围巾、帽子、手套和外套,一一挂好。
转身看到沙发上的嫂子,面露惊奇道:“唉,你雪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