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晚和王婵在花圃追逐,惊扰到了晒太阳的人。
“谁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魏云凡扯下挡脸的报纸,起身扫了眼凉亭外的两道身影,一抹藏红色,一抹亮红色,看着就碍眼。
男人的呵斥声过于响亮,虞晚顺着声音看过去,第一眼还没看到人。
细瞧才发现,凉亭围栏扶手处掀起一份报纸。
紧接着坐起一个男人。
他也正往她们这边看,视线相撞,虞晚觉得眼熟,很快想起他是谁,心里免不了嘀咕,怎么又是他?
“要睡觉也不挑个地方,还以为是什么盲流呢。”
魏云凡被她翻白眼的样子刺得额角跳,这是第几回碰到她?第五次还是第六次?
他心情不好,语气更是不耐烦,“少牙尖嘴利,要叽叽喳喳去边上,别在这打扰我晒太阳。”
“我才懒得搭理你。”
虞晚不想和他吵架,真是见一回吵一回,回回吵完搞得心情不好,她还从没见过像他一样的极品,嘴巴跟个老太婆一样叨叨叨。
王婵被凉亭里的男人惊艳,高个子,大宽肩,略显消瘦的脸庞上还有些胡茬,像是一壶有年头的烈酒。
穿的黑色棉袄,领扣没扣整齐,多了些不羁和随意。
她忍不住多看好几眼,看过后小声问虞晚:“他是谁?”
“不认识,流浪汉吧。”
虞晚抬腿要走,硬被王婵拉住,“诶,先别急着走,你们不认识还斗嘴?”
“冤家路窄,碰到过几回。”
魏云凡拧着眉心,双手环胸睨视亭子下的人,“谁跟你冤家路窄?还不是你没素质,不是折花枝就是拿木棍捅鱼池,要不就是到处挖坑教坏小孩子。”
“盲流子,你给我少胡说八道。”
虞晚气得飞他眼刀子,“我带孩子埋下春天的种子,到你嘴巴里怎么就成了到处挖坑?挖坑又不是埋你,你急躁躁地叫什么叫?”
王婵看了眼凉亭里的男同志,又看回虞晚,神情古怪道:“表嫂,你们真不认识?”
魏云凡冷嗤一声:“不认识。”
“走吧,别跟他多话。”
虞晚拉着王婵绕过花圃,远离凉亭,一路上,王婵又问了好几次,得到的答案都是翻白眼。
“他一个住军区医院的病人,你问他做什么?”
“那么弯酸刻薄的男人,碰到你也不怕少活几年。”
“也还好吧。”王婵觉得虞晚和那位男同志不相上下,说话都挺厉害。
“好什么好?”
虞晚真的很讨厌那人,看到就心情不好,回到住院部一楼,还得笑着进屋陪亲朋好友。
两人一起进屋,还没找位置坐下,陆玉珠笑着对儿媳说。
“小虞,你过来跟你姐说一下,你送给她的羊毛衫是在沪市哪买的?她想再买两件送人。”
“福州路。”
说完,虞晚记起沪市的另一桩事还没验证,于是改口,“好像是福州路,要不这样吧,我先帮姐问一下,确定后再把详细店铺地址给你。”
沈明娟放下茶杯,偏头看向虞晚,笑道:“那就麻烦小虞了。”
虞晚笑着没再说什么,转身坐到小姑子身侧,听沈明铃跟方家孙女方海霏说话。
窗外的白玉兰开得正好。
沈明娟注意力都在对面人身上,忽略了跳下沙发要拿茶几上橘子的女儿。
同样是生过孩子的女人,虞晚却比其他人多了几分柔媚神韵,端坐在窗前,春日照着她无一不美的侧脸,像是给她蒙了一层光。
把一堆精心打扮过的女人衬得或艳俗,或黯淡。
不管怎么想忽略,想回避,她总是能在一堆女人里面扎人眼。
“哎呀——”
“怎么把水弄撒了?”
妞妞碰翻了茶杯和茶壶,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茶几边,眼瞅着要往下滚眼泪,在另一桌陪方夫人的陆玉珠赶忙对大女儿说。
“你快带妞妞去换身干净衣服,哄着别哭出声。”
老爷子过大寿,最忌讳谁哭哭啼啼。
来的亲戚都没带小孩子,只有沈明娟这个本家大姑姐带了妞妞。
沈明娟收回视线,看向犯错的小女儿,“让你别乱动,别乱动,一个不注意就调皮。”
缩在茶几边的妞妞意识到做错事,伸出小手拿打翻的茶杯,努力想让往下淌的茶水接到杯子里。
不到两岁的孩子,小小的手,短短的胳膊,怎么努力都做不好,反而把两只衣袖弄得湿哒哒。
沈明娟气得拔高嗓门,“让你别乱动!”
这一声吼,彻底把妞妞吓坏,她双手捧着茶杯一动不敢动,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滚,因为害怕,只能瘪着嘴巴小声呜咽。
“呜呜…”
“不许哭!给我收回去!”
沈明娟平时不带孩子,对于孩子一惯都是下命令式教育,亲戚们不好多嘴,更不好揽事,目光纷纷从沈明娟身上,游移到虞晚身上,又从虞晚身上,转回还在哭的妞妞身上。
“我让你别哭。”
沈明娟一把扯过女儿衣领,夺走妞妞手里的茶杯,入手的湿粘,薄袄背心前襟湿了大半,里面穿的毛衣也湿了不少。
王妈跟文慧嫂在处理酒席后续,不在这边照顾,茶几上打翻的茶水没人收拾,虞晚起身去了屋外,叫来勤务兵收拾打扫。
沙发上的沈明娟,一边脱女儿的湿衣服,一边呵斥她,“让你别哭,赶紧给我把眼泪收回去。”
妞妞害怕被妈妈骂,瑟缩着身子呜咽,哭着哭着鼻涕也流了出来,一吸一收,一吸一收,看着可怜又滑稽。
陆玉珠担心坏了寿宴,叫住沈明娟,“行了行了,脱了衣服容易着凉,带没带换洗衣服?带了给妞妞换一身。”
沈明娟平时从不带孩子,哪里想得到带什么衣服。
妞妞脱得只剩一件薄里衣,偎在妈妈怀里,想哭又不敢大哭,偶尔抬头,瞥见妈妈拉着脸,更是害怕得打哆嗦。
大姑姐的沉默,表示没带多余衣服,外甥女的瑟缩,让虞晚在一众来来回回的目光里,不想揽事也要说场面话。
“大姐,我去楼上拿两件小孩子衣服,合不合适都先将就给妞妞穿。”
“那就麻烦弟妹了。”
虞晚起身往外走,还没到门边,又听到大姑姐的训斥声。
“怎么还尿了?不是给你说过,要撒尿之前先喊人吗?”
“多大人了还尿裤子?教了多少次也不长记性。”
沈明娟摸到女儿的裤子,火气噌噌地往外冒。
因为妞妞尿了裤子,要洗屁股换裤子,虞晚只好带着沈明娟和外甥女一起去楼上,到了门口,她笑着逗了下被拎着的外甥女,“妞妞别哭啊,弟弟在屋里睡觉,我们不要吵醒他。”
“好。”
妞妞乖巧点头,脸上哭过的泪痕还没揩干净,也清楚不能再哭。
再哭会被妈妈骂,也会被人讨厌。
老爷子的特殊病房,沈明娟去过很多次,却是第一次进隔壁房间。
推开门,先入眼的是各式各样的贺寿礼,绕过礼物堆是包了边角的核桃木五斗柜,五斗柜另一面是背靠着的长沙发,沙发上摆了许多色彩鲜艳的小车玩具。
原本中间该放茶几,却只铺了羊毛地毯,地毯上还有几本小孩子乱丢的绘本书。
两扇对着的双开门窗户外,大片海棠花开得粉白粉白,更远处是老爷子屋内能看见的湖景和常青松柏。
“大姐,我进去拿干净衣服,你看着点妞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