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
作者:探员四十七   我是秦二爷最新章节     
    纵观中国数千年历史,无论是哲学思想、社会改革、军事发展,秦汉都是最璀璨、耀眼的一段历史。虽然只有短短百余年光阴,但涌现出无数文能安邦、武能定国的经纬之才。

    秦始皇、李斯、刘邦、项羽……每一个都堪称豪杰、英雄,创造了无数传奇。

    其雄壮者,有如“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其感伤者,有如“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作了土!”

    多少壮志未酬,多少放浪形骸,多少浪漫与泪。

    身为一个喜欢胡思乱想的人,我时常畅想:

    如果我穿越到秦末,成为胡亥,能否凭借现代人对世界、对历史、对哲学、对科技的认知,在秦末铁血交织的乱世混战中,在大秦帝国行将崩溃之际,挽狂澜于既倒呢?

    于是,没有任何老套的预热,没有车祸、没有跳楼、没有忽明忽暗的急救灯、也没有时光老人对我的邪媚笑容。

    我,一个成长在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穿越了。

    我将化身胡亥,拯救大秦。

    ……

    公元前207年,秋,因缘际会,大秦风云突变……

    “陛下!陛下!”在睡梦中,我听到几声急切呼唤。

    一开始,我以为是做梦,但随着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真切,我不情愿的支起重逾千斤的眼皮,撑起略感沉重的身体,起身四顾,寻找那个把我吵醒的声音。

    抬眼望去的一瞬,我惊住了。

    透过青铜灯架和窗幔发出的微弱光线,周围一切是电视剧里中国古代宫殿的样式,这雕梁画柱,这奢华陈设,这里就是天下至尊的秦宫。

    在我的眼前,除了长脚的青铜灯架外,地毯上还散落着几个装着食物残渣的华丽漆器,鸟纹展翅欲飞,不远处的架子上,一把古剑在阳光下折射出青铜才有的锐利色泽。

    定睛一看,我周遭的一切,尽是冷峻沉毅、彰显大秦皇权的黑金色调!

    普天之下,只有秦国才会如此推崇黑色。

    我寻着刚才的声音望去,只见几个穿着黑色长衫的宫人正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是你们,刚才在叫我吗?”我看着他们。

    “陛下!陛下!咸阳令阎乐、郎中令赵成,他们刚刚杀了宫门守卫,带兵闯宫,直向陛下而来!”那宫人说的格外用力,似乎说出这几句话,就已耗费了他一生勇气。

    “阎乐?赵成?”我脑海里仔细回忆这两个名字。按照史书记载,正是他们带兵闯宫,逼死了秦二世胡亥。

    “来者可是赵高的女婿和弟弟?”

    “回陛下,正是此二人!他们带了上千士卒,说宫里出现盗贼,要进宫捉拿。几个宫门侍卫严守律令不放他们进宫,他们一怒之下,便挥剑斩杀了那几个侍卫,带兵硬闯。一路上,他们已经杀了很多人,很多人都在逃命,目下只有我等,奋力狂奔来向陛下示警。”听着另一位宫人急切陈述,我意识到现在宫外情况已刻不容缓,不由得紧张起来。

    可没等我继续仔细盘问,突然,有人重重踢开了寝殿宫门。

    只见一群身染血迹的黑甲兵士,手持长剑、弓弩,鱼贯而入。一支不知从哪里射出的箭,呼啸而来,穿透了此前向我示警的一位宫人。

    箭矢透体而出,劲道十足,秦弩重于百斤的威力果然不是传说。

    只见那宫人如无根之树一样,骤然倒地,黑色长衫上晕开血色的花。临死前,强烈的求生欲驱使他忍着剧痛向我爬来。

    只可惜,在用尽力气说出三声“陛下,救我”之后,他便一命呜呼。

    其他宫人见状,也都尖叫着爬起来,满面惊恐,四散奔逃。可闯进来的士兵并不打算放过他们,纷纷追上前去,砍杀这群手无寸铁的可怜人。

    一时间,寝殿里哀嚎声大作,空气中腾起浓重的血腥味,那刺鼻的味道几乎让我无法呼吸。

    此时此刻,只有一个胆大的宫人护在我身前,与我一同目睹了这场屠杀。我瞧他眼中含泪,可以想到,眼睁睁看着这些平日里相交甚好的宫人,被人如同猪狗一样宰杀,他心里肯定既害怕又愤怒。

    但我看着他的后背,心里却有一丝安慰,没想到昏君胡亥临死之际也有敢于护驾的忠仆。

    不到一刻,哀嚎声便沉寂,只见那群黑甲兵士踩着尸体,慢慢围上来,隔着床幔,磨刀霍霍地望向我。

    那个护驾的忠仆,想要阻拦,却被他们一剑刺穿身体。

    “大逆不道,尔等必死无全尸!”这是他最后的遗言。

    我站起身,掀开那几层已经无法抵挡杀气的薄薄床幔,目光直视这群刚刚进行了一场屠杀的士兵。

    他们的身体一张一弛,仿佛在享受这股刺鼻的血腥气,盯着我的眼神里依然存有嗜血杀意。

    我心中苦笑,我是想穿越成胡亥,但万万没想到,穿越的时间点竟然是他生命的最后一刻,可谓地狱模式开局。

    “足下昏庸无道,滥杀无辜,如今已招致天下人的愤怒,”

    寻声看去,这群兵士里走出一个人,正是他杀死了我最后的忠仆,他的皮质发冠判断,这人位阶不低,八成就是阎乐了。

    他走到离我不足三步远的地方站定,伸出长剑对着我:“今天,我奉大秦赵丞相之命,为天下人来诛杀足下,但念足下为大秦二世皇帝,我不愿亲自下手,”说着,他把架子上的那把青铜剑扔到我面前:“请足下自裁,以谢天下!”

    我看看他,又看看地上的剑,或许真的胡亥此刻会害怕的屁滚尿流,但对不起,我是来穿越拯救大秦,争夺天下的!只见我大手一挥儿:“且慢!”

    我要为自己争取一点点时间。

    ……

    翻开中国的历史长卷,大秦帝国的崛起与消亡,如同遥远星际的恒星燃爆,虽早已沉寂,却在千年之后依旧闪耀光芒。

    正如后人贾谊在《过秦论》中所说,秦之悲壮来源于“奋六世之余烈”:孝公变法强秦,沉疴尽洗;惠文王纵横捭阖,把列国玩弄于股掌;昭襄王拓土东出,正式确立大秦“未来皇者”之姿。

    当时,山东列国纷纷斥骂秦国为“虎狼”,然而,大争之世容不下羔羊,唯有狼般狡黠、虎般威势,才能经历鲜血和战火之后,仍昂首挺胸,傲视天下。

    正是有了数代大秦先祖的筚路蓝缕,及至始皇,大秦终得以“鞭笞天下”,一统山河。

    可话说回来,此刻感怀大秦的波澜壮阔,对解决眼前的生死危局并没有丝毫帮助。闯宫的阎乐和他身后一群黑甲兵士正死死地盯着我,那眼神仿佛在说:如果我再不自裁或者胆敢耍什么花样,他们就会亲自动手,了结秦二世。

    于是为了活下去,此刻我的选择只能是:拼了!

    (我毕竟是现代人,是一个经过九年义务教育、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熟练解析二元一次方程的新时代人才,比起他们,我有洞悉历史、丰富知识上的绝对优势,光这几年看的抖音营销号,都比他们读的书多。)

    不再赘言,我的反击开始!

    ……

    “丞相赵高在哪?我要见他。”

    “不行。”阎乐严词拒绝,用眼神指了指地上的剑,示意我抓紧时间,不要磨磨蹭蹭。

    自古以来,弑君这种脏事,主谋能不在场就千万不能在场,而且最好还是逼皇帝亲自动手,或者制造意外,免得自己背负骂名。而赵高之所以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弑君篡位,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笃定胡亥昏庸无能、生性胆小。

    对我来说,小看我,这就是可以利用的机会!

    在阎乐的注视下,我拿起那把扔在地上的青铜剑,早就听说过秦剑以长著称,上手那一刻,果然非常有分量。

    秦人爱鸟,我抚摸着剑身上精心雕琢的鸟形花纹,在剑柄处,有一些岁月磨洗的皮革包浆。握着它,我心生感怀,不知哪一位秦国先君曾与它一起扬鞭纵马,征战天下。

    可如今,看着手指尖擦拭剑锋后的薄薄灰尘,可想而知,这柄剑被胡亥束之高阁了多长时间,秦人的血性早已在他身上荡然无存。

    虎狼之秦,没有狼王统领,这怎么可以!

    我举起那把剑,抬着头,假意引剑自刎,为了骗过阎乐,我佯装胆小下不去手,只是在脖子弄了几道浅浅红印,同时挤出眼泪和鼻涕,让自己看起来那么无能、懦弱。

    我怯懦地望向他们,哽咽着:“谁来帮帮我?”,最终我求助的眼神停在了阎乐身上。

    不出所料,阎乐果然上当,他收起自己的剑,然后向着我走了两步,伸手来抓我的剑柄。

    说时迟,那时快,我双手撒开青铜剑,左手顺势抓住阎乐衣领,右手出其不意猛戳阎乐双眼,电光火石之间,他的双眼已被我戳瞎,变成废人。

    “来人!来了!快!杀了他!杀了他!”遭到重创的阎乐,捂着眼睛歇斯底里大喊,大量鲜血就像泉涌一样,顺着他指尖的缝隙喷了出来。

    机不可失,我趁他双眼失明之际,一把推开他,再次捡起跌落在跟前的青铜剑,俯身一个箭步突刺,直插阎乐心窝,用尽全身力气顶着他的身躯。

    “噗”的一声,剑锋穿过铠甲,金光透体而出。

    好剑!

    我用全身力气顶着阎乐身体,把他钉在了宫殿的墙上,在呕出几口血后,刚才还气势汹汹的阎乐便一命归西。

    估计阎乐到死都没想到,一个昏君竟然在临死之际爆发出如此巨大能量。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连台下那群黑甲兵士也都看傻了眼,这一切出乎他们的意料,他们没想到秦二世胡亥会豁出命勇猛反抗,更不相信他竟然有一击便取人性命的手段。

    正所谓,人不狠,站不稳!此时此刻,我只想感谢一个人,无限制特种武道家:陈鹤皋。

    (刚才那一刻,陈鹤皋灵魂附体,我感觉我一个人代表了疯狗拳悠久的历史传统,那一刻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感谢陈鹤皋。)

    然而,杀了一个阎乐实属侥幸,我知道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他轻视我。

    而现在,下面已经回过神的一千多个黑甲兵士、以及尚不清楚是谁的郎中令赵成,才是我当下最大的威胁。

    我在心里盘算一阵,我此刻的优势只有一个:我是大秦帝国的皇帝,是帝国最尊贵的人。

    我拔出插在阎乐身上的宝剑,喷涌而出的鲜血溅了我一身。

    “哈!痛快!”我用手抹去脸上的血迹,举手投足间,彰显暴力美学的狂放。

    虎狼之秦的虎狼之君,嗜血是天性,我就是要用阎乐的血警告台下这些谋逆之人,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我垂剑立于血泊之中,宛若黑泽明电影《乱》里面的一文字秀虎,纵深陷重围,仍要以绝对皇者之姿,蔑视他们,不怒自威。

    一时间,这大殿上谁也不敢妄动。

    此时,一直藏在人群里的郎中令赵成突然大喊:“大家一起上!杀了昏君!”有了他的授意,只见那群黑甲兵士开始慢慢向我攒动。

    “谁敢!”

    我怒目圆睁,大声喝退蠢蠢欲动的众人,用剑指着藏在人群中的赵成:“鼠辈赵成,躲在人群里狗仗人势算什么东西?敢出来与朕单打独斗否?”

    据我所知,赵成就是个躲在兄长臂膀下的酒囊饭袋,在我锐利的目光下,他的眼神闪躲逃避。果然不出我所料,赵成根本没胆走出人群,只是一味鼓动大家一起上,可其他人也都畏畏缩缩,虽然剑锋都对着我,缺没有一个敢轻易上前。

    僵持了良久,我大笑一声,放松神态,轻抚手中剑,缓缓说道:

    “念及先皇,先有嫪毐,后有昌平君,再算上那些各国豢养的那些个刺客,天下图谋害朕之父皇者不知凡几!然天命所归,岂是螳臂挡车的宵小之辈能够对抗的?”我持剑一挺,剑锋直指台下,大声呵斥:“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朕既是天子,既是天命!阎乐不懂这个道理,所以当场被朕亲手斩杀,尔等仍要冥顽不灵,悖主弑君,对抗天意吗?”

    被我言语一呵,他们本能的后退了半步。

    说起来,这些黑甲兵士都是土生土长的秦人,法制观念深入骨髓。如今他们被赵高蛊惑、胁迫来杀二世皇帝,他们自己心里都知道这是乱法谋逆,面临着全家要被株连的巨大风险。

    果然不出我所料,在我一番说辞之下,一时竟没人敢搭话,他们都直愣愣的矗在原地,神情复杂。

    我指了指其中一个站位靠前的士兵:“告诉朕,你姓甚名谁?”

    半晌过去,见那士兵一直沉默不语,我抬高了音量故意嘲笑他:“敢来杀自己的皇帝,却不敢告诉朕,你姓甚名谁?大秦何时生过像你这等的孬种、软蛋?”

    不经一激,那人立马回话:“回陛下!小人叫白亨!”

    “白亨?祖上可是郿县白氏?”

    “回陛下!先祖起于郿县,但自先惠文王开始,小人先祖便举家迁居咸阳。祖上曾追随白起将军,立功得爵,遂小人才有机会入宫侍奉。”尽管他把自己的家世向我娓娓道来,可手中剑却没有放下,仍挺直了对着我。

    我向前踱了半步,抵着他的剑锋,接着问:“是哪位秦国先君为你祖上封的爵?”

    “回陛下!是昭襄王。”

    我一阵苦笑,语气立时一转,瞪着白亨,厉声呵斥:“大胆白亨!朕之先祖,封你先祖,赐你满门荣耀,准你入宫侍奉,可谓是位极人臣,风光无两了吧。可如今,你却持剑闯宫,要来杀了朕,你的先祖若泉下有知,定诅咒你这不忠不孝之徒,败坏先祖名声,玷污白氏一族!”

    只听“噗通”一声,那个叫白亨的黑甲兵士立时跪下,带着哭腔说:“非我等想反,皆因赵高挟持小人家眷,要挟小人,小人这才迫于赵高淫威,行此大逆不道之举,请陛下明察!”

    “哦?是吗?不是尔等自己想造反吗?”我目光扫视人群,耽耽虎视。

    只见其他人也都马上丢了手中兵器,齐刷刷俯身下跪。

    白亨紧紧贴着地板,一边死命磕头,一边大声说:“被陛下诛杀的阎大人,其母亦被赵高劫持在府中,如若阎大人不从,其母必死无疑!先祖可鉴,我等均是被赵高所迫,亲人家眷皆被囚困。请陛下明察!”

    “请陛下明察!”众人异口同声,集体甩锅给赵高。此时,人群中只剩赵成还矗在原地,一脸不知所措。

    看样子,我杀一儆百的战略奏效了,秦人骨子里还是敬畏秦王血脉的。

    如果说,这次我能活下去,一定要感谢大秦历代先君深入人心的王者余威。

    “尔等既是被迫,虽触犯秦法,朕也不怪你们。”

    我放下手中剑,抵剑席地坐到了台阶上,对着跪在地上的黑甲兵士们说:“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如今这局面,朕亦有过。朕纵容赵高祸乱朝廷、肆意妄为,无视民间困苦。直至今日,朕才明白,朕的过错要远大于赵高,各位想弑君,亦可视作事出有因,朕心里其实并不真正怨你们。”

    听到我这段真情流露,跪在地上的众人纷纷山呼:“陛下圣明!”说完,哭噎声一片。

    身为普通秦人,他们比皇帝更能感受这三年来秦国光景的江河日下,大秦帝国如今到处都是反贼,六国贵族也都蠢蠢欲动,图谋复辟,兵戈四起,战火再次炙烤着每一个普通人。

    此时的哭声,并不只是被我感动,更是感怀这三年来大秦以及自己的命运。

    “都给朕站起来!大秦锐士,流血流汗不流泪!都给朕抬头挺胸的站起来!”我用剑重槌地面,发出沉闷却威严的敲击声。

    听到我的命令,他们缓缓起身,擦干了眼泪望着我。我满意的点点头:“现在,朕只需要你们为朕办三件事,办成之后,朕即不会惩罚诸位,更会重重封赏诸位,将各位的名字列入我大秦的功臣簿中,传之千世万世。”

    “请陛下吩咐,我等定竭力为陛下分忧!只为赎罪,不求封赏。”这群黑甲兵士齐刷刷的向我拱手致敬,气势十足。

    “第一件,尔等先给朕杀了赵成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一声令下,白亨等人拿起剑,转头刺向已被重重包围的赵成,一阵哀嚎过后,赵成宛若一滩烂肉,横在地板上。

    “好,你们刚才杀害内官的罪名,就抵偿了,朕不再追究。这第二件事,你们把这里给朕收拾干净!诸位啊诸位,真正的流血之地是在战场、是在函谷关外,真正的流血之人是那些胆敢挑战我们大秦的敌人,而不是自己的同袍。”

    我随手从阎乐身上,割下一块还算干净的布,坐在台阶上,开始低头擦拭手中青铜剑。

    “诺。”

    众黑甲兵立时忙活起来,开始将地上一具具伏尸,抬出宫外。

    “第三件事,白亨听令。”

    白亨上前抱拳半跪,中气十足的喊了一声:“小人在。”

    “令你快马告知望夷宫附近所有的公卿大臣、博士学士,一个时辰后,朕要大殿议事,”我寻出胡亥贴身玉佩交与白亨:“你要亲自告诉赵高,大事已成,咸阳令正在收拾残局,请他一个时辰后,前来望夷宫主持大局。”

    白亨接过玉佩,转身退去了。

    看着白亨走出宫门,我心里念叨着:赵高,你个老小子,等着吧!

    ……

    与很多影视剧里介绍的不同,大秦丞相赵高,并不是太监。他只是出身不好,母亲因为遭受刑罚,变成残废,进入“隐宫”生活,赵高和他的兄弟就出生于这个时间。

    虽然司马迁在《史记》里,写的是“隐宫”,但有一些后来学者,参考《睡虎地秦简》等历史资料认为,司马迁这里可能是写错了,赵高母亲应该是成为了“隐官”,而非进入“隐宫”。“隐官”相当于是朝廷为残疾人士专门开设的手工作坊,赵高母亲就在这里生活做工,生养了赵高兄弟。

    一个身体残疾的母亲,带着赵高兄弟,可想而知,赵高的童年生活有多艰辛。

    至于赵高父亲是何许人,史书上没有记载,但后人推测,赵高父亲应该是一名低级别的史官。当时秦朝人想要走向仕途,就必须学习秦律,熟读法家学说,正是在父亲的教育下,赵高得以熟悉秦律,而且写的一手好字。

    赵高其人,身材高大且武艺超群,由于精于驾车,赵高一开始担任秦始皇的中车府令(御用司机),后来始皇慢慢发现,赵高不仅能驾车,还通晓大秦律法,而且还写得一手好字。

    赵高曾受命写过一个名叫《爱历篇》的全国规范字帖,供大秦子民学习、临摹,是始皇帝统一文字的主要功臣之一。

    自此以后,赵高便经常给始皇代笔,写过多份谕令,职位也升任到了秦始皇后期最重要的符玺令(首席秘书),以及二世胡亥的老师。

    话说,秦始皇有多喜欢赵高?

    司马迁在《史记》里记录过这样一个故事:

    有一次赵高犯了死罪,始皇帝让大将蒙毅审理。蒙毅刚正不阿,秉公办理,最终判了赵高死罪。但始皇帝怜惜赵高的才干,于是特意下令赦免赵高,让他官复原职。

    但也让赵高和蒙毅两人,结下了梁子。

    ……

    说实话,与这样一个从社会底层,一路爬上庙堂之上的人物较量,我心里并没有多少把握。但我有一个直觉,放眼大秦朝堂,不可能所有人都是赵高党羽,这就是我身为皇帝与赵高抗衡的机会。

    盯着初秋仍然炙烤的太阳,我全副武装地走在前往议事大殿的回廊上。

    赵高毕竟是大秦第一权臣,为了以防万一,我特意在内衣中穿了贴身软甲,佩戴秦公宝剑,时刻准备出鞘,而在我的身后,是那近千名已经效忠于我的黑甲兵士。

    ……

    在大殿干等了一个多时辰,见二世皇帝迟迟不到,很多公卿大臣开始窃窃私语。

    因为平时,胡亥总是深居宫内,极少抛头露面。可这次竟突然破天荒的亲自召集这么多大臣同朝议事,对他们来说,这真是咄咄怪事。

    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有不少人敏锐的感觉到:大秦朝堂可能要发生大事了,但至于是什么大事?一时众说纷纭。

    “丞相到!”

    殿门外一声吆喝,秦末最大的权臣,赵高来了。

    只见他身着华贵袍服,入朝不趋,走得不紧不慢,却步步生威,眼睛盯着远处的皇帝宝座,跋扈、得意、一股势在必得的派头。

    就在刚刚,赵高在府中听白亨说大事已成,立时开心的眉飞色舞,来不及释放阎乐、白亨等人的家眷,便着人安排车驾,等着进宫掌权。

    按照他与刘邦的密约,他只要杀了秦二世胡亥,引刘邦军进入咸阳,他就可以与刘邦平分秦地,各自称王。

    如今,赵高的筹划即将功德圆满,想想自己被动刑而残废的母亲,想想自己当年因出身低微被蒙恬、李斯蔑视的过去,赵高的心情就像大仇得报一样畅快。

    一路上,赵高已经无数次在脑海里想象自己坐拥江山、把所有人踩在脚下的至尊生活。他感觉,他现在距离那皇帝宝座仅几步之遥,至高无上的权利,此时已唾手可得。

    人一得意,就会忘形,赵高也不例外。

    众目睽睽之下,赵高走上原本只属于皇帝的高台御座,站住身子,转头看向下面瞠目结舌的公卿大臣们,赵高心里很是满意。

    赵高对他们招了招手:“诸位!诸位!请听我一言。”

    赵高从怀里拿出白亨交给他的秦二世贴身玉佩,高高举起展示给众人:“二世皇帝无道,现已自裁,正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各位臣工对此有何建议啊?”

    下面的一众大臣先是一惊,有些直接哀嚎声四起,纷纷伏在地上恸哭。

    赵高等了许久,见下面大臣们要么只顾低头哭泣,要么沉默不语,竟然没有一人说出自己想听的话,赵高有点愠怒,干脆直接给出明示,一屁股重重的坐上了象征皇权的宝座,问:“各位卿家,你们看我坐这个座位,是否合适啊?”

    看到赵高如此僭越,下面的大臣又懵又愤怒。

    在他们眼里,赵高只是借着胡亥皇帝权威狐假虎威的小人,可如今赵高所作所为实在是猖狂至极,已经有不少大臣猜到是赵高逼死了二世皇帝,台下众人皆默不作声,以示抗议。

    啪地一声,赵高怒拍御案,起身大喊:“你们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的手腕你们可是知道的!一个个的想死吗!”准备发火。

    “哎呦,丞相火气很高啊!”

    就在赵高即将发难之际,我从连接寝宫的左门进入,缓步走到高台下,轻蔑地看着赵高。

    赵高看到我,人都傻了,一下瘫坐回龙椅上。

    此时此刻,熟读秦律的赵高应该知道,谋朝篡位的代价是什么?

    “臣等恭迎陛下!”

    随着一阵山呼,大殿内原本沉默抗议的公卿大臣们纷纷起身,对我拱手作揖致礼,然后跪伏在地。

    “关闭宫门,一个人也不要放出去。”

    我一声令下,身后的兵士迅速占据了大殿的各个出入口,只听几声吱呀呀的声音,宫殿各处大门被重重关上,大殿内变得昏暗、肃杀。

    我此时微笑看着眼神木然的赵高,他脸上这种盘算落空,反被盘算的表情,最使人惬意。

    一位侍卫从我的身后出来,将两个还在滴血的布袋扔到了大殿中央,赵高连看都不用看,便知道这里面装的就是阎乐和赵成的人头。

    “逆贼阎乐、逆贼赵成,企图谋害陛下,已被陛下诛杀!”那名侍卫指着那两个布袋,对着满朝大臣说道,声音洪亮、清晰。

    可就当我以为,赵高会手忙脚乱、不知所措、跪地求饶的时候,万万没想到赵高只一愣神,便恢复枭雄本色。

    他眼神恶狠狠的盯着我:“你狠。”

    既然被当众戳穿弑君篡位的野心,赵高索性不装了。

    他定了定神,捋捋胡须,整理了一下衣袍,然后缓缓捧起御案上的传国玉玺,轻抚上面的盘龙,眼神中透露出对权力的痴迷,悠悠说道:

    “陛下啊陛下,也不知道你是福大命大还是天命使然,你胡亥造了那么多孽,竟然还能活着。”

    “呸!”殿上一位大臣立时起身怒骂赵高:“若不是你指鹿为马,逼死李丞相,祸乱朝纲,蛊惑陛下,我大秦怎会落入如今这步田地?”那大臣向我拱手跪拜:“臣叩请陛下,诛杀赵高,肃清朝堂,重振大秦。”

    只听赵高发出一声大笑。

    “哈哈,董大人啊董大人,当年我筹谋杀李斯时,你不敢谏言、指鹿为马时,你不敢谏言,现在看到我图谋落空了,大人你反倒敢说了。”赵高冲着那位董大人努努嘴,轻蔑地说:“董大人你呀!真小人尔!不值一提。”

    那董大人被赵高回怼,顿时气的脸红脖子粗,指着他,嘴里不停的詈骂:“悖主篡逆之徒!悖主篡逆之徒!悖主篡逆之徒!”

    但此时,任那位大臣何种辱骂,赵高都不予理睬,他捧着传国玉玺,眼神愈发迷离:“自从我进入朝廷,亲手代笔了多少谕令,用这块玺盖了多少圣旨,我敢说,这偌大秦庭,没有一个人比我更了解这传国玉玺,哪怕是始皇帝也不行。”

    “可它却从来没有一天,真正属于过我!我每天亲自小心翼翼的擦拭它,直到能映出人影来,然后再把它小心翼翼装回锦盒里!我就这么天天捧着它、摸着它、想着它、念着它,可我心里却始终提醒自己,它不从来都属于我!我原本以为,今天陛下你会死的干脆利落,让传国玉玺真正属于我,可终究人算不如天算,阎乐、赵成这两个蠢货,根本靠不住。”

    赵高苦笑一声,轻轻放下传国玉玺,继续悠悠地说:

    “若没我赵高,就凭你胡亥的家世出身,能坐上这皇帝宝座吗?说到底,咱俩才是一类人,我母亲是个残废,你母亲是个胡人,我不如蒙毅、蒙恬家世显赫,你不如大公子扶苏,母亲是楚国贵胄,又是始皇爱将王贲的女婿。”

    赵高顿了顿,眼神看向了我,面目狰狞:“可最终,这些人都死了!都死了!能亲手把这群自命不凡之人斩尽杀绝,我至今想起来仍觉得非常刺激,血脉喷涌啊!还是那个反贼陈胜说的对:‘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那些个天潢贵胄,还有李斯、冯劫、冯弃疾,这群从不把我赵高放在眼里的人,他们都死了!死得好啊!”

    突然,赵高瞪大了眼睛,发出尖声嘲笑:“而你胡亥,逼死了你哥哥,亲手杀了那么多兄弟姐妹,你心里是不是更刺激啊!论丧心病狂,我真真不如你啊!”

    看着赵高逐渐颠狂的样子,大殿上所有人都投去鄙夷的眼神,唯独我开始慢慢理解赵高的心路历程。

    一辈子谨小慎微、压抑情感的人,一旦得到释放的机会,通常会变得毫无底线,用一种报复的心态去对待他人。

    早年赵高被始皇帝呼来喝去、驱使如刍狗,这几十年隐忍了多少仇恨与不甘。现如今,赵高大权得握,便开始肆意发泄自己的权力欲。

    一时间,我竟不知道应该痛恨赵高,还是心疼赵高。

    “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了,对吧?没想到这群派去杀你的兔崽子们,最后都背叛了我!”赵高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白亨,然后看向我:“说吧,我的学生胡亥,作为皇帝,你打算怎么处置我这个老师?”

    说完,赵高起身,毕恭毕敬地将传国玉玺放归原位,盖上盖子,然后转身用衣袍擦了擦刚坐过的龙椅,随即昂首站立于高台,听候我的发落。

    尽管赵高摆出一副释然的样子,但面对着这场政变,我仍需小心赵高的绝地反扑。

    我对着大殿上所有人喊话:“诸位,所有的事情,都会在今天都给大家、给大秦、给天下一个交代,请各位稍安勿躁。”

    我眼神看向赵高,但他却并不理我,摆出一副对他接下来的命运漠不关心的样子,我心生疑问,难道他真不怕我现在就杀了他吗?

    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白亨站了出来,指着赵高痛骂:“逆贼赵高,如今大秦之窘境,皆因你诓骗陛下、谋害忠良。明明叛军四起,你却欺骗陛下说海内生平,一片盛世!今日,赵高你更想与叛军里应外合,图谋杀我大秦二世皇帝!你的罪行,人神共愤,天地不容。幸得二世皇帝陛下,有天命所佑,才没让你的奸计得逞!”

    白亨一个转身,对着我低头半跪:“臣请陛下,诛杀赵高!”

    有了白亨打气,大殿内群臣也都纷纷跪伏,异口同声:“臣请陛下,诛杀赵高!”

    赵高发出一声冷笑,看着白亨:“小兔崽子,谁准你在这呲牙乱叫?明明是条狗,竟然还学人说话,真的是可笑至极!”

    没想到白亨丝毫不留情面,起身指着赵高,出言还击:“我家世代忠良,侍奉数代秦君,忠心耿耿!不像你,贱奴生的,满肚子阴谋诡计,恶毒算计!”

    被白亨攻击出身家世,赵高被戳中痛处,瞬间火冒三丈,气的青筋暴起,他拾起御桌上几个书简狠狠砸向白亨,嘴里咒骂:“你他娘的小兔崽子!看我不杀了你!”只见赵高从御座上弹起,像个斗牛一样,冲向白亨。

    见赵高来势汹汹,白亨毫不示弱,拔剑迎了上去。

    有一说一,赵高毕竟是始皇帝的半个侍卫,身手不俗,经验老道,出手势大力沉。

    只见他轻巧躲开白亨挥剑砍来的第一击,趁着半身空档,重重给了白亨脑袋一计闷拳,白亨眼前一黑,急切之下,胡乱盲砍数剑,皆被赵高轻松躲过。之后,赵高顺势给了白亨一计重脚,身着铠甲的白亨竟像个纸片人一样被踹飞数米远,站定之后,持剑准备再攻。

    我心想不能任由他们在这闹下去,要不然我大秦皇帝的威严何存?

    我低声喝止:“来人!把赵高给我捆起来,大殿之上,你们就这么看着他如此放肆!?”

    一声令下,身后的数位甲士立时上前围住了赵高。我原本以为赵高会拼死反抗,没想到,他只是朝着白亨恶狠狠地啐了一口口水,便背过手去,甘心被缚。

    良久,我终究还是叹了一口气:“请丞相屈尊,先去大狱住一段日子吧。”

    听到我如此处置赵高,殿里的公卿大臣纷纷跪伏,大声山呼“陛下!”,可见,他们对这个决定并不满意,言外之意,他们还是希望我现在就杀了赵高。

    但我对他们的请求置若罔闻,我感觉赵高一定会另有用途。

    眼下,真正的麻烦已经不是赵高了,我对那些甲士说:“你们先把赵高拉到下面,朕决定赏他最后一次参与政事,让他看看朕是如何拨乱反正!你们听着,只许他听,不许他说,他要敢说一个字,你们就把他舌头给朕割下来,丢出宫去喂狗。”

    看到赵高被带到旁边的柱子下,我才缓步登上御座。

    我拔出手中仍然微微带血的宝剑抵在御案上,我要让他们都看到剑上的血迹,看到他们皇帝的勇武。

    我目光扫视群臣,没有一人敢对视,我很满意。

    ……

    赵高的阴谋已经破裂,而大秦真正的危机就变成了关外的兵戈声,而且越来越近。

    我心里盘算着历史书上的时间,章邯此刻已经兵败,刘邦进了武关,历史留给我拯救大秦的时间不多了。

    “各位爱卿,此情此景,朕不禁回想,三年来,是朕偏信了赵高,才导致这奸臣乱政,叛军四起!朕,秦二世胡亥在这里,给大秦的列祖列宗、给被赵高冤杀的大秦忠臣们、给诸位被赵高欺辱的爱卿们赔罪了!”

    说完,我学着曹操“割发代首”的样子,捋出一把头发,用宝剑割去,扔到了大殿上。

    古时候,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我用剑指着那一缕发,一字一句的说:“今日,朕割发代首,以示惩戒。待会将此发系于宫门外,让我秦国人人都能看到,朕决意洗心革面,重头做起!如不能重振大秦,朕愿背负千世万世骂名,当着国人面钱,自绝于始皇陵。”

    “陛下!”

    大殿内又是一阵夹杂着很多啜泣声的山呼,对于大秦的忠臣们来说,他们等这一刻已经等的太久了。

    一位大臣缓缓起身,小步趋行走到大殿中央,行过跪拜礼后,有条不紊的对我讲:“臣听闻,国家发生大事,一定要昭告天下,免得谣言四起。如今,陛下惩治赵高,可以说是为大秦剜除一块恶瘤,大秦子民莫不欣喜。臣以为,当下之首要,就是要将赵高定罪,晓谕天下,然后明正典刑,重振大秦朝纲法纪。”

    听到这一席话,我倍感欣慰,原来这大秦朝堂之中,仍有忠臣能将。

    我对着下面说:“御史大夫何在?”

    说完,只见殿内群臣四顾,并没有答话,还是那位大臣告诉了我:“回陛下,赵高弄权,自御史冯劫、将军冯弃疾被赵高逼死之后,我大秦便一直没有御史,所有大权都由赵高一人把持。御史之位空悬,已经有一年多时间了。”

    我叹了一口气,大秦已然沉珂在身,千头万绪,都要一步步来。

    “诸位爱卿,如今大秦的危机不仅只有赵高一人,刘邦已经攻入武关,章邯也投降了项羽,他们即将带兵进入关中腹地,事关大秦存亡绝续,朕请诸位爱卿,一定要畅所欲言,为大秦献计献策。”

    “诺!”

    ……

    这场闭门朝会,持续了很长时间,或许是在赵高淫威下压抑了太久,臣子们好像要把所有心里话都一股脑发泄出来一样,跟我讲了很多事情。

    只不过,这里面大部分都是各种苦水和心酸往事,我废了好大力气,才把他们引到商议政事上来。

    大殿议事期间,我派去赵高府中查抄的秦宫禁军回来禀报。果然在赵高的寝室内,搜出了他与刘邦来往交易的密函,做实了赵高通敌卖国、弑君篡位的图谋。

    有此物证在,赵高已无力回天。

    但更让朝堂众臣不能容忍的是,按照密函中的内容,赵高竟然想把秦国一分为二,与逆贼刘邦瓜分秦地,各自称王!他们言辞激烈的劝我马上杀了赵高,对此,我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当务之急,是关外的各国联军。

    目前大秦所面对的几乎是一个死局:刘邦进了武关,即将进攻下一个关口:峣关,如果峣关被攻破,关中地区将再无险关要隘,刘邦军再跨过蓝田,就可直逼咸阳。而大秦最为依仗的大将军章邯,也已经带着二十万秦兵投降了项羽,朝堂之上,绝望之气蔓延。

    虽然我来自于未来,但就让我解决眼下的问题,我一时也想不出来什么具体办法。

    这么干坐着不是办法,于是我打算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返回大秦权力中心:咸阳,梳理各方势力,把秦国的军政大权重新握于手中。

    我心里知道,胡亥当政这三年,秦国的国家机器已经被赵高摧毁了。

    所以,重建国家机器,是我要做的第一件事!

    事不宜迟,我当庭下达诏令,御驾返回咸阳宫,同时派出多路信使,将赵高被我罢黜,沦为阶下囚的消息散播到大秦各地。

    ……

    其实仔细观察中国历史,皇帝为了皇帝的权威,基本上都不会直接说自己荒淫无道、昏聩无能,通常都会找一个奸臣、佞臣来背锅,例如杨国忠之于唐明皇、王振之于明英宗、严嵩之于嘉靖皇帝等等。包括后世皇帝,也经常会帮前朝皇帝开脱,将他们的昏庸归结到外部因素上,其目的就是为了维护皇帝的尊严与神性(这里指的是大一统王朝,那种三国时期的分裂王朝例外)。

    ……

    人群车马,浩浩荡荡开出了望夷宫,顶着下午的日头,我和一众大臣开始返回大秦帝国真正的中心咸阳。

    在队尾,赵高端坐在囚车里,依然是一副权臣、枭雄的臭架子。

    ……

    传说,秦始皇每灭掉一国,便会仿照该国宫殿的样式,扩建咸阳宫,长年累月下来,咸阳宫已占地甚广,总面积数倍于现在的北京故宫,宫室绵延不绝,气象万千,所以我满怀欣喜的期待,看看咸阳宫是否如传闻中一样壮阔瑰丽。

    我坐在轺车上,白亨给我驾车,一路风驰电掣。

    顾不得颠簸,我心里此刻盘算着大秦目前在关内、在现在,还有多少可以调动的军队。

    我知道,无论是北面防范匈奴的兵,还是南面征战百越的兵,他们暂时都无力回撤防守,真正的鞭长莫及。

    然而,真正糟糕的是,我盘算了一下现在手中可以派出去抵挡项羽、刘邦的将领,竟然发现一个也没有。有些将领要么像章邯一样,巨鹿之战后投降了项羽、刘邦,而另外一些早在之前就被赵高迫害,死于非命。

    既没兵,又没将,这是要逼我御驾亲征吗?我知道这肯定不行,当下大秦正值多事之秋,皇帝万万必须坐镇都城,如果我一意孤行上了战场,政局不稳的咸阳极有可能在我离开后发生意外。

    权力不稳啊!

    我愤恨的挠了挠头,心里暗暗骂道:这真他妈的是个死局!

    ……

    “陛下,前面就是咸阳宫了。”

    不到两个时辰,我,也就是胡亥,死里逃生,回到了帝国权力中心。

    还没进入城内,就见到道路两旁跪伏着前来接驾的咸阳居民和各级官吏,人群像条长龙一样向远处延伸,我抬头望去,不远处十二个硕大铜人分立两旁,在阳光照射下闪出耀眼铜色。

    根据我的了解,这十二个硕大铜人,是秦始皇用来纪念“天下大同,不再战争”的礼器,收缴天下兵器而铸成,据我估算,这些铜人每个都有近十米高,等我驾车靠近之后,更能感受一种真切的压迫感。

    顺着十二个铜人排列的方向望去,那凸出地平线的硕大宫室就是咸阳宫,秦始皇生前居住和处理朝政的地方。

    从下面仰视这雄伟秦宫,我心中顿时想起西汉丞相萧何说过的一句话:“非壮丽,无以重威!”皇帝居所就是要庄严肃穆,让每个看到秦宫的人,都感到敬畏、害怕,都感到皇权的威势和不可撼动。

    按照史书记载,荆轲刺秦时,有一个名叫秦舞阳的副使,传说中,他见到秦始皇时脸色非常难看,差点晕倒在大殿上,有人解释说,他是被秦始皇吓尿了。可我如今登咸阳宫,对这个观点产生了一丝怀疑。

    作为燕国名将秦开的孙子,秦舞阳应该不会如此懦弱,我认为这咸阳宫都如此伟岸,更别提秦宫里最高的章台宫了,想那秦舞阳一定是一路爬上章台宫,突然低血糖犯了,才差点晕倒在大殿上。

    此时此刻,虽然我正在一步步登上的宫殿并不是上演过“荆轲刺秦”的章台宫,但我已累的气喘吁吁,可想而之,章台宫的辉煌壮丽。

    正所谓,无限风光在险峰,登顶之后,站在咸阳宫举目四望,咸阳城的壮阔景色在太阳照射下一览无余,用一句成语讲,就是:气象万千。

    只不过,当我看到城墙上几面已然掉色的秦国大纛,心中还是感到十分不快。

    从咸阳宫延伸出的各种甬道,将咸阳宫与其他宫室连接起来,身着华贵服饰的美丽侍女穿梭其中,奔走忙碌。

    “朕听说她们里面都没穿裤子?”我指了指远处的侍女,转头问白亨。

    “裤子?我们都有穿裤子啊。”

    但我想起历史书上的记载,裤子这种东西不是汉朝之后才有的嘛,所以我命令白亨撩起来裙甲给我看看。

    白亨从没听过这个要求,有点懵,连忙说这是御前失仪,红着大脸直说不敢,在我一顿好说歹说、威逼利诱之下,白亨见周围也没有其他人,于是就撩开了裙甲,我看到里面之后,满意的笑笑。

    传说中,秦汉时期的古人很长时间穿的都是开裆裤。

    我与白亨,一前一后进入咸阳宫,从此以后,这就是我办公、生活的场所了。只见几名宫人跪在地上,他们恭迎陛下的声音反复回响,让这满眼的金碧辉煌更显皇权神圣。

    但我心里知道,如果我再不想出破局之法,过不了多长时间,这里将被项羽一把火烧个精光。

    就在我愁眉不展之际,心里突然想起一个人。

    我转头问白亨:“公子子婴,现在在哪?”

    白亨想想说:“应该尚在咸阳城内,陛下有何吩咐?”

    “你现在务必找到子婴,将他带来,你就说事关大秦安危,朕要与他面见商议。你记住,用朕的銮驾毕恭毕敬、真诚的去接,一定要快。”

    “诺!”白亨一个拱手,便退出宫殿,只听哒哒的脚步声和甲片撞击声越来越远。

    正史记载,秦二世死后,短短几案,子婴就用计杀死了赵高,足以证明他的勇气和胆略。

    而真正值得注意的是,在杀死赵高之后,子婴还直接诛灭了赵高三族,很显然,单凭子婴是无法办到的,所以我推想,他背后一定有别的势力给他撑腰,帮助他快速肃清赵高党羽。

    我这次请子婴来的目的,就是搞清楚他背后的力量,看看能不能为我所用。

    “你们,快去准备些家常的酒食,朕要与朕这位堂兄好好痛饮一番。”

    听到我的吩咐,待命的宫人马上四散而去,分头去准备。不消片刻,这大殿内只留下了我一个人,独自望着咸阳宫那个高高在上的御座出神。

    ……

    秋风吹着咸阳宫,发出簌簌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央,面对面摆放着两个桌子。

    桌面上摆着的不是什么珍馐美味,而是几道普通秦国人家都能见到的家常菜式,餐具酒器也不什么华贵物件,分别只有一个酒壶,一个爵,一双竹箸,一个碟,我希望能够以这样低的姿态,谋求子婴和他背后势力的支持。

    没过多久,殿门外宫人发出一声长呼:“公子子婴到!”我整理了一下衣衫,直起腰板,郑重坐着,准备迎接子婴。

    随着台阶上的人影逆着阳光,一点点从抽象变得清晰,这个正史中诛杀赵高,当了四十六天末代秦王的公子子婴,在我的面前有了终于有了具体样貌。

    单从身型来看,子婴确实要比胡亥大上几岁,身型挺拔却略显瘦削。等我看清他的脸后,我发现子婴眉眼间不只有贵族气,更有阅历沉淀的镇定。

    “臣子婴,拜见吾皇,吾皇万年。”见到我之后,子婴还没有进入宫门,便一下跪伏在宫外的台阶上,对着我行大礼。

    见状,我立马起身,飞身迎了出去:“堂兄快快请起,一家人何必如此拘礼!今天这咸阳宫没有君臣,只有你我赢氏兄弟。”

    “谢陛下!”子婴被我搀扶着站起了身。

    我挽着子婴的手,并肩进了大殿,邀请他一起坐下。

    我指了指桌上的菜肴:“这些寻常菜式,都是我特意命人准备的,与普通国人吃的并无二致。今天只是简单家宴,希望借此表示朕与大秦子民同甘共苦的决心。”

    子婴对我笑笑,一个拱手:“陛下盛情,更有深意,臣子婴却之不恭。”

    等我与子婴坐定,周围的宫人和侍卫都依照我的命令全部退了出去,这诺大殿宇之内就只剩我和子婴两个人。

    子婴抬头看向我,关切地问:“臣听说,陛下在望夷宫险些遭赵高毒手,如今臣看陛下安然无恙,真是天佑陛下,天佑大秦。”

    听到子婴这么说,我摆了摆手:“赵高及其同党,皆小人尔,不足为虑。如今我已经把那贼臣关了起来,不日就要法办他。来,你我兄弟二人,先饮一爵。”

    “好!陛下请!”

    我与子婴,举起酒器,拱手致礼,一饮而尽。

    这是我第一次喝秦酒,入口一瞬间,浓烈之气贯通五脏六腑,尽数冲开我心中郁结:“天下美酒,要论英雄,还得是我大秦之酒!什么楚酒、赵酒,要么矫揉造作,要么小家子气,唯有秦酒,最气势磅薄,雄冠古今。”

    听我这般说辞,子婴不住地点头称是:“我大秦关中沃野千里,再加上巴蜀等地连年丰收,普天之下,只有我大秦有此本钱,舍得用好粮食酿造好酒,其余六国之粮,果腹尚且捉襟见肘,更何况拿来酿酒,故六国之酒皆不可与我秦酒比肩。”

    放下酒爵,子婴问:“臣请问陛下!陛下急招臣,有何吩咐?”

    听到子婴这句话,我立马摆出愠怒的样子:“常言道,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这才刚刚饮了一爵,扫兴的事情待会再说,兄长再陪我饮一爵。”

    “好,那臣就先陪陛下喝个痛快再说,臣先敬陛下,陛下万年。”说着,子婴就要饮下第二爵酒。

    见此情形,我连忙阻止,略带不悦:“都说了,今天只有赢氏兄弟,没有大秦君臣,而且是我请兄长来饮酒,应是我先敬兄长才是。”我赶忙往自己的酒爵里倒酒,边倒边说:“来来来,兄长勿要着急,我先敬兄长一爵。”

    就在酒即将斟满的时候,我用余光看了看子婴,嘴里悠悠的说:“赵高等逆臣,皆是小人尔,唯有兄长才是真英雄、真豪杰。”

    闻言,子婴一下子就慌了,赶忙从座位上起身,跪伏下去:“臣不知做了什么错事,请陛下直言相告。”

    我心中暗喜,子婴是个聪明人,说话并不费劲。

    ……

    不到半天,秦二世胡亥差点被赵高弄死这件事就传遍了整个咸阳城,其中不乏各种添油加醋的演绎版本。

    有人在街头巷尾谣传,说子婴才是这场刺杀二世皇帝的主谋,二世皇帝一死,子婴就会成为新皇帝,用秦二世的人头跟刘邦议和,这个谣言虽然是子虚乌有,却说的煞有其事,在外人听来颇有几分道理。

    各种谣言横行,让子婴也感觉十分害怕,害怕死里逃生的二世皇帝胡亥会把此事与他关联起来,把他定为主谋。

    而我,就是想测试一下子婴对二世皇帝的忠诚,是否由衷畏惧。

    “兄长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说赵高是逆贼、是小人,你是真英雄,真豪杰,兄长何必如此紧张?”

    只见子婴双手一拱,跪在地上竭力撇清关系:“赵高逆贼,我大秦人人可诛,我若遇见赵高,定为大秦诛此国贼,不齿与此等小人相比较。”

    “那兄长你说,谁在你心中才是真英雄?”我放下酒壶,看着跪在地上的子婴,心里十分享受这种权谋话术的挑逗和拉扯。

    “陛下以一人之力,诛杀逆贼阎乐、赵成,收拾叛逆,乃我大秦帝国之真英雄也。”

    正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听到子婴这么说,我心里很是受用,起身离座,忙去搀扶子婴,笑着说:“兄长你真是太拘束了,说好是家宴,何必搞得如此紧张,反倒显得咱们兄弟生分了。”我攥着子婴的手,能感觉到他手心传出微微凉意。

    可能在他眼里,我仍是那个喜怒无常、嗜杀手足的秦二世胡亥。

    我握着子婴的手,态度诚恳:“今天,弟弟找兄长来,主要是有几件事想拜托兄长。”

    子婴惊魂未定,慌忙应承:“为陛下,臣定竭力而为,陛下尽管吩咐就是。”

    我拉起子婴,望了望咸阳宫最高处的皇帝宝座,一字一句地说:“兄长可知道先祖惠文王手下有一个号称‘智囊’的人物?”

    “此人名叫赢疾,又号严君,足智多谋,才思敏捷,辅佐过三位大秦先王,分别是惠文王、武王、昭襄王,位居丞相。”

    对于子婴的回答,我点点头表示赞同:“赢疾此人是孝公庶子,惠文王的异母兄弟,与惠文王也是一对兄弟。兄长,可明白我的意思?”

    子婴回答:“臣愚钝,还请陛下明示。”

    “今天请兄长来,说来说去,其实就一件事。如今大秦最大内患赵高已除,而旧楚逆贼正向我函谷关、峣关而来,贼势汹汹。每每想到此处,我便寝食难安。”说时迟,那时快,我话锋一转,满脸激动的看着子婴:“这大秦天下,说到底是我们赢氏浴血奋战数代人打下来的,我赢氏家族才是大秦的中流砥柱,所以弟弟现在想请兄长出山,帮助弟弟重整朝纲,挽救危局。”

    我猜想,帮助子婴诛杀赵高一族的最大帮手,应该就是一向被始皇帝疏远的赢氏宗族。

    ……

    细数秦国历代先君,赢氏宗族一直都是秦国政坛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哪怕贵为国君,有些时候也要看雍城赢氏宗族长老的脸色。

    但随着后来,秦国领土一再扩大,赢氏宗族对国君的影响力反而逐步下降。尤其是秦始皇经历过成蟜叛乱,以及二世皇帝胡亥对赢氏同族的杀戮,使得赢氏宗族被皇帝疏远,逐渐在秦朝政坛上消失。

    听到我如此真挚请求,子婴惊讶的一时说不出话来,眼神闪躲犹豫。

    见此情形,我后退一步,深深鞠了一躬“拜卿礼”,摆出更低的姿态:“如今赵高已废,丞相之位空悬,弟弟以诚挚之心欲拜兄长子婴,出任我大秦丞相,助我挽救危局。”我的头低得更低,大喊一声:“弟弟一片赤诚,恳请兄长教我!帮我!”

    “使不得,使不得陛下!”子婴连忙再次跪下来,但我却很执拗,始终没有直起身来。

    见我态度如此坚决,不像是开玩笑,于是子婴起身一个拱手,再次全身跪拜下去:

    “陛下有命!臣子婴定肝脑涂地,铲除逆贼,剿灭叛军,重振大秦。”

    我高兴非常,立马过去扶起子婴,我挽救大秦的创业班底,有了第一位重量级人物。

    ……

    正是有了这一番坦诚相见,接下来我与子婴的交谈就要顺畅、直接很多。都是大秦的热血男儿,子婴借着酒劲,跟我说了很多心里话。

    他说赵高是小人固然没错,然而,始皇在时,赵高没有乱政谋逆,却等到胡亥当皇帝,赵高就开始为所欲为。

    子婴毫不客气地说,胡亥才是赵高乱政的根源。

    对,胡亥是赵高乱政的根源,不是我!我是穿越过来挽救大秦的!

    我放下手中竹箸,点点头表示赞同:“常言道,忠言逆耳,今天兄长敢如此直言劝谏,一来证明胡亥过去做的确实太混蛋,二来,也证明兄长已经打心底里把我认作了国君。无论是为皇帝,还是亲人,能听到如此良言,我心甚慰,心甚慰啊。说到底,还是姓赢的靠得住!”说着,我拿起了酒爵,大声呵了一声为自己提提气:“来,咱们兄弟再饮一爵,我只盼你日后,依然能像今天这样,对我无所顾忌地直言相告。我过去之所以重用赵高,就是因为硕大秦宫,能跟我说话的人都没有几个,更何况是说真话,所以我才会偏信、偏听,险些酿成大祸!如今兄长你能坦言相告,不愧是我大秦热血男儿,没有算计,只有一片真诚。”

    就这样,我与子婴天南地北的聊,我也知道了更多有关秦朝的事情。

    几番推杯换盏下来,我与子婴都有了些许醉意。

    “陛下真的是海量,子婴自愧不如!”子婴用手扶着桌子,摆摆手示意喝不动了。

    我放下酒爵,锤了几下桌子,非常不高兴:“兄长此言差矣,我大秦男儿个个都是海量。兄长再喝啊!别停啊!”

    见子婴确实有点难受,我打开了话匣子:“此情此景,让我想起了一段往事。想当初,始皇帝给李斯敬酒,李斯受宠若惊,不敢接受。可始皇帝是怎么说的?始皇帝他老人家说:皇帝敬酒,别人都受不起,唯独你李斯受得起!因为李斯帮始皇帝平定了这天下。如今,这往日一幕仿佛在此刻重现,弟弟我再敬你一爵,我想要平定如今的乱世,日后就要靠兄长帮忙了。”

    听我把他与李斯相比较,子婴马上感觉鼻子一酸,一时竟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嘴里含糊着反复念叨:“陛下!陛下!”

    半晌,子婴擦了一把脸,让自己醒醒神,调整了一下衣着,神态严肃:“如今我大秦之要害,一在峣关,二在函谷关,峣关外是刘邦率领的楚军,还有一些我大秦降卒,函谷关外是项羽率领的六国联军。目前我们刚拘押赵高,对内,朝政需要整肃,局势已刻不容缓,在朝纲整肃之前,我大秦尚无心力对关外用兵。臣建议,第一步,先守住峣关、函谷关,解燃眉之急,然后花时间稳定关内朝政,恢复生产,等内政理顺之后,再择机出兵关外,剿灭六国叛贼。”

    我思索了片刻:“你的意思是,只要我们守住峣关、函谷关,就有机会?”

    “没错,刘邦军此前曾数度猛攻昌邑,却经久未下,不得不绕道率军西行。所以说,我秦军并非不能战,只是内政不清,没有统一将令,才给了那些逆贼可乘之机。”子婴顿了顿又说:“比之项羽,刘邦军实力最弱,却也离我们最近,臣以为,先守住峣关,挡住刘邦,便可为我大秦争取一些喘息机会,趁机,我们便可招兵,去支援函谷。”

    听到子婴这么说,我沉默不语。

    子婴看我陷入沉思,也不再说话,静静看着我,等待我的答复。

    良久,我终于开口:“真正的问题不是守与不守,而是自从那章邯投了项羽之后,我大秦眼下没有可以领军作战的良将啊。”

    “陛下不用担心,臣认识两位前辈,始皇统一天下之后,他们就功成身退,赋闲在家了。如今大秦正值危难之际,他们绝不会袖手旁观,臣可亲自登门拜访,请他们出山。”子婴的话很有底气,眼神里也透露出胸有成竹。

    我忙问:“谁呀?”

    “李信、杨端和。”

    当子婴从嘴里说出这两个名字时,我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一种绝处逢生的喜悦,这种喜悦,极具感染力。

    ……

    在历史上,李信、杨端和都是秦国的当世名将,帮助秦始皇征伐天下,统一六国。

    只不过,在秦国统一天下后,有关两位将领的记载就变得极少。史书上只记载了李信被封为陇西候,杨端和随着蒙恬北上抗击匈奴,在此之后,两人便消声觅迹,有人说病死,有人说战死,也有人说隐居,没有确切消息。

    所以当我听到这两个名字时,我的第一反应先是惊讶,然后才是欣喜。

    “兄长,你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

    得到肯定的答案,我十分激动,重重拍了几下桌子:“兄长有功!大秦有救!大秦有救啊!哈哈!”狂笑痛饮一番后,我看着子婴:“快跟我说说,这两位将军现在何处?”

    一听到这个,子婴原本的笑容瞬间黯然了下去,嘴里慢慢地说:“虽说这两人还在,但好像远水解不了近渴,刘邦大军不日就要抵达峣关,时间上根本来不及。”

    此时,我们都沉默了,感觉刚有希望,却又只是一个梦幻泡影,虚妄的很,那感觉就好像老天故意耍我一样。

    李信、杨端和并不在咸阳,远水解不了近渴,没有改变大秦眼下毫无将才可用的现实。

    沉闷了很久,我郑重地对着子婴说:“让你带兵去守峣关,可不可以?”

    “我?我从来没打过仗啊?”子婴十分诧异。

    “没打过仗不是问题,不需要你上阵作战,也不需要你斩杀多少敌军,你只需要坚守三五日即可。我现在立马遣人把李信、杨端和找来,等他们到了咸阳之后,便让他们带兵增援你,把你换下来,你看如何?”我为了给子婴打气,摆出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

    可子婴并不受用,眼神中充满犹豫。

    他犹豫不决的样子让我十分生气:“身为大秦男儿,你怕死吗?”

    子婴连忙摆手:“不不不,臣不怕死,臣只是怕臣守不住峣关,白白辜负了陛下对臣的信任,将大秦拖入危难之境,那样臣就万死难以赎罪。”

    我也连忙摆手:“我再说一遍,兄长你不需要上阵杀敌,只需要死守峣关即可!我给兄长提个醒,刘邦帐下有一谋士,名叫张良,韩国贵族出身。他最擅长故布疑阵,浑水摸鱼,你的主要对手就是他。”见到子婴神情有了一丝动摇,我继续加油鼓励:“我这里给你透个底,刘邦进入武关的人马顶多两万人,但为了虚张声势,张良打肿脸充胖子,对外谎称有五万人,摆出五万人的架势,你要谨记这一点,勿要担心贼势汹汹,而且刘邦之所以能打下武关,靠的也不是兵事,而是派了几个说客假意谈判,然后趁武关守将放松警惕之时,发兵突袭得手,更何况刘邦军中,有很多大秦士卒,这些都是你的机会。”

    就在我侃侃而谈之际,子婴看我的眼神逐渐变得奇怪:“陛下何以知晓这么多?”

    我尴尬笑两声,心里说,当然啊,我是从两千两百年后穿越过来的,知道的肯定比你子婴多。

    但我肯定不能这么说,连忙解释:“我看了此前战报,心中已有韬略,你只要按照我说的行事,一定错不了。”

    然而,子婴却并不这么想:“陛下的方案固然能解燃眉之急,但要想成功仍需一个非常重要的前提,这个前提条件实现了,守住峣关才能十拿九稳。”

    “什么前提?”

    子婴回答:“人心。”

    ……

    人心,说抽象很抽象,说具体也很具体,当毫无疑问的是,大秦如今人心尽失是一个远比刘邦带兵叩关更严峻的残酷现实。

    胡亥无道,屠戮忠良,骄奢淫逸,无论是在秦国还是关外,胡亥都可以说是臭名远播。

    正史里,刘邦从武关进入关中地区之后,一路上如入无人之境,除了张良的诡计多端之外,另外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大秦将士也放弃了效忠昏庸无道的胡亥。

    然而问题的关键就在于此,正所谓失道者寡助,就算我派子婴去峣关亲自督战,但如今天下人已经对二世皇帝失望透顶,那些守关将士能否听从朝廷安排、听从子婴调遣,都是很大问题。

    甚至有一种可能,他们可能会把子婴捆起来,向刘邦投降,这就赔大了。

    能否在这一两天的时间内,让大秦上下重新相信我,凝聚起军心民力,是我面临另外一个难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