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德帝姬……在……在数日前已经死去。”
    堂屋内，一个婢女打扮的女子看着眼前穿着乾朝官服的霍标，犹豫着说道。
    女子正是魏王府的婢女。
    如今已经被救了出来，即将跟着这上万人的队伍，离开金国，去往故土。
    事实上，他们这样的人，是很难得知外面的消息的。
    比如说大宋的亡国，大乾的立国，女真的战败。
    他们就像是一群被关在笼子里的鸟，与外界没了什么联系。
    就算是这两日来，一直有人告诉他们，他们即将被接走，他们也持着怀疑的态度。
    就算是此刻，眼前这个魏王府的婢女，说出茂德帝姬死去的消息时，都有着犹豫，
    她担心这一切都是阴谋，完颜齐考验他们是否听话的阴谋。
    自己如果说错了话，那就是死。
    “怎么死的？”
    霍标打量着这个女子，神情肃穆。
    “民女……民女不知。”
    女子心有顾虑，没有选择说实话。
    霍标见状，依旧是一脸的肃穆：“没人告诉你，你要离开这里，回中原，回家了吗？”
    “有。”
    女子吐出了一个字。
    这些天来，很多人都跟她说过，他们可以回家了，只是她还不怎么信，其他人也不怎么信。
    “你不必害怕，本官的职责，就是把你们都找出来，然后带回去。本官现在就在找这茂德帝姬赵福金，你知道什么，都可以跟本官说。”
    “大人，民女……真的还可以回家吗？”
    女子没有回答霍标的问题，而是如此问到，看着霍标的目光显得炙热。
    她很关心这件事是否属实，因为她太想回家了，这八年来，她每日都在想。
    “嗯。”
    霍标点头，神情还是那么严肃，一点都不平易近人。
    女子心中纠结着，最终还是选择相信这一切，相信眼前的乾朝官员。
    “茂德帝姬……应该是小王爷害死的。”
    女子对完颜齐的称呼依旧是小王爷，毕竟在魏王府做了这么多年的婢女，这样称呼已经习惯了。
    “小王爷是谁？”
    霍标询问。
    “魏王的长子，民女不知其名。”
    女子不知道完颜齐的名字，这其实很正常。
    毕竟，完颜齐是个女真人。
    霍标听到女子的交代，提笔在一本册子上写下了什么。
    写完之后，又抬头看向女子，问道：“你确定，茂德帝姬已经死了吗？”
    “确定，尸体还是李三他们埋的。”
    “李三？”霍标疑惑。
    “也是魏王府内的宋……乾人。”
    女子发现自己要说错话，连忙改了过来。
    这两日她已经知道，中原再无大宋，只有大乾。
    而要接走他们的正是大乾，眼前的官员也是大乾的官员。
    对于女子的这一点谨慎，霍标其实并不在意。
    只是点点头，然后说道：“嗯，你下去吧。”
    “民女告退。”
    不多久，霍标又喊来了女子口中叫李三的人，还有魏王府其他的几个宋人奴隶，了解一些情况，见这些人口供一致。
    便也觉得，这茂德帝姬赵福金应该是死了。
    所以，霍标并不打算再去魏王府要一次人。
    换句话说，就算赵福金没死，那完颜齐如果真要将人藏起来，霍标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让完颜齐交人。
    还有就算知道人是完颜齐杀的，霍标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件事。
    这里终究不是大乾，而是金国。
    霍标不会乱来，他如今想做的，该做的，就是将这上万人带回去。
    至于后面的仇要不要报，就看天子怎么说了。
    所以霍标最后只是在那本名册之上，茂德帝姬赵福金七个字下，写下了其死亡的时间和死因。
    永平七年，二月初五，卒。
    死因：完颜齐所害。
    写下这些之后，霍标放下了笔，合上了名册，重重吐了一口气，脸上神情若有所思。
    他想到了自己被天子委以重任之后，现在乾廷的同僚，曾经宋廷的同僚，现在的友人，曾经的友人，向他交代他们被女真人俘虏至金国的亲人朋友的情景。
    这其中，就有一个名叫蔡鞗的寻妻之人。
    而蔡鞗寻找的妻子，就是这茂德帝姬赵福金。
    那一日。
    是在霍标自己的家中。
    蔡鞗拜访了他。
    其实那段时间拜访霍标的人特别多，有曾经的宋朝天子赵佶，有现在的礼部侍郎张邦昌。
    所以对于蔡鞗这样其实已经没有什么身份地位的人，霍标按理来说不会见。
    但蔡鞗之父蔡京，对霍标有过知遇之恩。
    看着这个份上，他还是见了蔡鞗。
    他记得，在他的家堂屋内，蔡鞗见到自己时态度显得很恭敬。
    事实上这些天拜访他的人，就算是他上面的人，说话也很客气。
    因为他们拜访的目的只有一个，希望出使金国，跟女真人要人的他，能重视他们被女真人掳走的亲人朋友。
    蔡鞗也不例外，也是为此事而来。
    “大人，这是我蔡家传家宝，您且收下。”
    蔡鞗拿出了一个玉佩，说着就要给霍标。
    霍标拒绝了，因为他不敢受贿，这是大乾的禁忌。
    事实上想要对他受贿的不只是蔡鞗，还有很多人，但霍标都拒绝了。
    “既是传家宝，你还是留下吧，今日蔡公子前来，有事说事就行，你父亲为官如何本官不好说，但本官曾经在宋廷为官时，他对本官的知遇之恩，本官是记得的。”
    蔡鞗也对大乾受贿的处罚有些了解，知道霍标应该不敢收这玉佩。
    其实送玉佩，只是为了图个心安。
    希望即将出使金国的霍标，能重视自己想要找的人。
    不过见霍标已经这么说了，而且还提到了自己父亲对他的知遇之恩，蔡鞗如果再选择继续送玉佩行贿，那就有些不应该了。
    于是蔡鞗将玉佩收了起来，然后说了事：“实不相瞒，在下今日前来，确有要事相求。大人应该也知道，吾妻如今也在金国，在下恳求大人此行出使金国，定要寻到吾妻，将吾妻带回，在下定当感激不尽。”
    蔡鞗说着，直接向霍标跪地磕头。
    妻子对她而言，是最大的牵挂。
    当年自己能带着女儿回到中原，回到汴梁，全是因为自己的妻子赵福金。
    “你且起来。”霍标说着，待蔡鞗站了起来，霍标才又说道，“这事，是本官的职责所在，就算你不说，本官也会尽力带回每一个人。”
    两人又说了一些话。
    蔡鞗怕霍标不知道，所以将自己妻子被完颜宗望所夺的事说给了霍标听。
    但其实在此之前，赵佶已经跟霍标说了这些。
    毕竟那茂德帝姬不只是蔡鞗的妻子，还是赵佶的女儿。
    霍标从此时中回过神来，看向了面前那本厚厚的册子。
    这本册子的封面上，是竖着的四个大字。
    靖康之案……
    这本册子，记载着大宋最为耻辱的历史……
    里面是这段耻辱中，受害的许多人……
    受害的少部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