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处偏远的小县城里,正值这个古老的国家的名为“小年”的节日,他第一次在这个世界发出了自己的声音。
在父母的庇佑下,他健康的成长着。
第一次爬过地板,第一次站着走路,第一次清楚的喊着“爸爸”和“妈妈”。
他和这世上无数的小生命一样,懵懂无知又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胖乎乎的惹人喜爱。
唯一的不同,可能就是他从小就听妈妈说自己好乖,不哭也不闹。
尚且年幼的他便信了,告诉自己要变得更乖。
其实,一两岁的孩子再乖,也不是好照顾的主儿啊。
于是在他有了记忆的时候第一次去打针时,周围的孩子都疼的大哭着,他却咬着牙憋着眼泪,就是不哭。
大家都夸他,妈妈也很高兴,但他那时候哪懂那么多,他只是单纯的认为自己不应该哭而已。
或许这就是天生的个性吧,他比别人要坚强一些。
上幼儿园的第一天,依旧是满屋的哭声,只有他站在教室最后面,一脸疑惑。
起初是一个孩子舍不得家乡哭了起来,然后所有孩子都哭了起来,他没明白这是为什么,他的妈妈早就走了。
就当他是一个奇怪的孩子吧。
上小学时,他认识自己第一个挚友。
他们无话不谈,整天都在一起玩,和亲兄弟一模一样。
明明两个只有几岁的孩子,却将对方叫做“老x”,总是能惹来周围路人善意的笑,妈妈也是哭笑不得。
那是他最天真,最美好的时光。
因为小学离家离的近,他很早就开始一个人回家,真得很近,他一点都不怕。
有一天,下了小雨,气温下降,他和老师一起走出校门,就自己向家走去了。
那时刚入深秋,刮起了冷风,他长得胖乎乎的,也不在意。
到了家,妈妈在火盆旁边等他。
她并不怎么担心他,因为他很懂事。
她说的第一句是:“对不起啊,妈妈怕冷,去不了,你不冷吧?”
他只是摇头,也不怪妈妈。
因为他很早就知道,妈妈得了很严重的皮肤病,每天都很难受。
他不能再添加她的负担。
哪怕他只是个刚满八岁的孩子。
再大了一些,他和他的挚友开始四处玩闹,探索这座小镇。
他们还准备叫上另外三位女同学。
第一位女同学,很顺利。
第二位,他有些紧张,因为他喜欢这个小女生。
那个时候他什么都不懂,只是觉得她好看,所以喜欢。
就是这么简单又纯粹。
所幸,一样很顺利,只是,那女生并不怎么搭理他,他也不在意。
直到第三名女生,意外出现了。
她看着他,明明很稚嫩的脸上却出现了大人的表情,让他觉得刺眼。
“他也去?我不去了!”
她转身就走,没有一点停留。
而他之前和她明明一句话都未曾说过。
他真的什么都没做过。
可那女生脸上的表情分明是嫌弃,甚至是厌恶。
于是他在那一天明白了一件事,自己其实长得并不好看。
那之前他从未在意过,那之后这成了他心里永远的痛。
那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但那个眼神他一生都不会忘记的。
后来他上了附近的初中,他喜欢的女生和他的挚友都去了城里读书。
他不羡慕,他知道自己家里并不富裕,并且自己在学习上的天赋也并不好,这样就可以了。
初中时他很开朗,很健谈,有很多的朋友,但他喜欢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走回教室。
有时下着小雨,他会边走边仰着头,感受雨水落在脸上的触感。
丝丝缕缕的冰凉,让他发自内心的感到平静。
但这行为在别人看来是有点怪的,他不在意。
他有了位新的女同桌,总是打打闹闹的,他成绩比较好,于是老师总是让他们俩坐在一起,让他教教她。
两人在打闹中度过了第一年,他心里多了些东西,却还未曾明晰。
初二,两人分到了不同的班。
他认识了自己第二个挚友,两人床铺相邻,每天都形影不离,无话不说,即使吵了架,也会主动找对方说话,一笑了之。
他曾经这么想过:第一个挚友和第二个挚友都掉水里了,先救谁?
熟悉又无聊的问题,主角却是俩男的,活该他单身。
有一天,他在走廊上遇到了她,她没有说话,擦肩而过。
他呆呆的看着她的背影,心动又心痛。
一周后,他写了封作文似的傻傻的情书,那是他第一次那么认真的喜欢上一个人。
然后他的草稿被同学发现,一群人看了个遍。
他被嘲笑了好久,但他不在意。
女生没有回信,开始躲着他。
他明白了什么。
后来,那女生跟别的男生表白了,也被拒绝了。
他并没有感到解气或是高兴,只是觉得有些难受。
那个被表白的男生比他瘦,比他白,比他帅。
所以他失败了,理所应当。
从一开始他就没有任何机会,哪怕他每晚做两百个仰卧起坐,每天都在积极的表现自己,还主动告了白。
那又能怎么样呢?
很多东西只有自己才会看重,你珍视的,为之努力的,在别人眼里就和尘土没什么区别。
他依旧每天笑着,只是多了个小习惯。
触碰到女孩子的皮肤后,他会搓一搓手,消去残留的触感。
不去希冀,就不会受伤了。
对吧?
初三,他和爸爸大吵了一架,因为他爸爸撕了他的书,他最爱的一本书,一本小说。
是的,他很喜欢看书,什么都看。
那本书花光了他的零花钱,却被他的爸爸三两下撕成了一地废纸。
爸爸希望他能多用功学习。
他爆发了,咆哮的声音响彻整个屋子。
他很少或者说几乎从未跟爸爸顶过嘴,因为他知道爸爸不容易,他一个人供养着这个家,也很爱他。
但他这次是真的发怒了,只因他珍视的东西,又破灭了,对方是他的父亲。
那之后他很少再和父亲说话,只是憋着口气,努力学习,他的成绩在班里是最好的那批。
他希望能考上个好高中,为此尽管一个星期只有周五放半天假,他也不觉得有什么,那是应该的。
努力着的他过得很充实,也忘掉了那些烦心事,一切似乎都充满了希望。
直到那天放假,他被亲戚送到了医院。
妈妈病倒了,急性脑溢血。
而她本就有着严重的皮肤病,饱受折磨,即便这样,世界也并没有善待她。
在医院重症室见到她时,他哭了。
眼泪自己流下来了,不需要任何催化,他的心在痛。
妈妈的头盖骨为了手术被切掉了一块,留在他眼前的是凹陷的头皮和一条手指长的缝合后的创口。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表情,只是妈妈认出自己后,他松了口气。
那天,回到家后,他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夜空,愣愣的发着呆。
后来爸爸进了他的房间,坐在他的床尾,握着他的脚,跟他说了很多话。
那个一生要强的老男人,第一次在他面前哭了,他猛然发现,原来爸爸他也是会害怕的。
他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了压在爸爸身上的重担,是那么的沉。
生活,就是生下来,活下去。
日子还是要过。
所幸,他没有失去母亲,她出院了。
而他考上了一所不错的高中。
熟悉的床,熟悉的味道,南宫拓睁开眼,盯着卧室的天花板,微微出神。
恍惚间消逝的时光,却在恍惚又经历了一次,感受难言。
楼下传来爸爸的声音:“下来吃饭了!”
“哦!”他下意识的立马应了一句,这几乎成了他的本能。
起床穿好衣服,他向卧室门走去,准备平凡的度过这平凡的一天。
这是他的家,这是他的生活,平凡中浸着些许苦涩,但他仍能笑着面对。
因为他,习惯了。
眼角掠过衣柜,他僵在了原地。
柜门是敞开的,一把外表简练的修长剑器斜靠在柜壁上,好像在看着他一样。
南宫拓脑子里一下涌出许多东西,大量画面出现,多数都带着血。
但他却一点都不害怕。
所以他想明白了许多事。
梦终究是梦,
哪怕不舍,
也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