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微微一叹道:“我何尝不知林大人所言之理呢?只是先祖曾跟随太祖领兵征战多年,数十年戎马生涯期间,先祖手下无数的大好儿郎为了我大乾的基业战死沙场。”
“先祖又是个重情重义的人,那些战死沙场部下的妻儿遗孀他不能不管,那些伤残的部下他也不能不管,这一来二去,落下了这偌大的亏空。”
“不变卖点家业,小王能力浅薄,如何能还得起几十万两的欠款呢?”
眼看双方争执个不休,刘延虚压了压道:“好了好了,公堂之上,如此耳赤成何体统。”
他将目光看向顺天府府尹崔日用。
“崔爱卿,你是顺天府府尹,你怎么看此事?”
崔日用出列躬身道:“回奏圣上,臣以为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不管百官勋贵欠的钱是朝廷的,还是民间钱庄的,都没有拖欠不还之理。”
“若是我大乾的官员都如欠债不还的泼皮无赖一般,朝廷如何服众,又如何让万民信服?”
崔日用的话一出,满堂愕然,这还是那个大家印象中的不倒翁吗?如此鲜明的阐明立场?
刘延也感觉到了一丝意外。
看到又有人要站出来,他把手一抬,然后看向秦桧几人道:“几位阁老怎么看?”
几人相互看了看,钱谦益先开口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臣以为此事没什么好论的。”
吕端立马附和道:“钱阁老所言极是,臣也以为如此。”
秦桧躬身道:“臣以为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朝中勋贵为何会欠这么多的银子?很多都是因为立朝初年接济死伤病残的兵士造成的。”
“若是朝廷于此事上太过逼迫,难免落下个苛待功臣的名声,恐有损天家威严。”
杨国忠躬身道:“臣以为不管是什么原因欠下的银子,如今立朝都已近百年了,怎么说都应该还清了,不是如今还继续拖欠的借口。”
贾似道的眉头一皱,瞟了杨国忠一眼。
刘延将目光看向耷拉个脑袋的严嵩,问道:“严格老怎么看?”
严嵩‘费力’的将眼睛睁开,近似呢喃的开口道:“臣以为这欠款的事不能一概而论,总是要甄别一二。”
“有的是挥霍无度造成的亏空,这种朝廷不应坐视欠债不还。”
“有的是救济伤残兵士的,这种朝廷也不应逼迫太盛。”
“还有些家中确实困难,朝廷该体谅还是得体谅。”
吕端看了一眼严嵩的背影,向刘延躬身道:“启奏陛下,臣吕端有事起奏。”
刘延一愣,其他人也看向吕端。
“爱卿有何事奏来?”
“前日北静王水溶所奏一等男白彯调任蓟州镇参将一事,臣以为甚为不妥。”
水溶脸色微不可察的一沉。
吕端稳稳的开口道:“臣闻白彯欠了万民钱庄足足十万两银子,且每日挥霍无度。”
“昨日我还听闻他日日流连青楼。”
“让此等欠债不还、挥霍无度、日日流连青楼之辈去边关领兵,实难让人安心。”
牛继宗立马出列道:“吕阁老此言差矣,这领兵作战讲的勇武韬略,讲的是运筹帷幄。”
“这跟欠债、青楼什么的有什么关系?”
谭从立马反驳道:“敢问牛伯爷,这白彯欠下整整十万两的巨款还不上,你怎么敢保证他不克扣军士军饷?不中饱私囊?不吃空饷呢?”
牛继宗被问得有些无言,克扣军士军饷,中饱私囊,吃空饷在军中其实是一个普遍现象,就算边关好一点,但也只是好一点。
谭从这话其实问得有些无赖,毕竟大家都清楚,这欠不欠十万两跟中不中饱私囊没有必然的联系。
但这些话自然不能明说出来。
水溶的脸色没变,但眼中已是阴云密布。
在得知朝廷将国库欠款全部卖给贾玦之后,水溶就在担心这件事。
欠债不还,确实算得上是污点,甚至在这个儒家礼法发展到巅峰的时代,还算是一个不小的污点。
若是这件事不解决,就等于今后在朝廷上的任何动作,都会被这一点制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