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新君上位以后,这将近一年的时间,嬴疾基本上没怎么闲着。
事实上从张仪走了之后,担子就全部压在了他一个人身上,这之中就包括对付韩魏趁机攻秦的妄想。
新旧君主更替,一般都要罢黜老臣而提拔自己的亲信,终于,韩魏这两个小趴菜苦苦等到张仪离开了政坛,天真地以为可以偷袭秦国了。
但他们错了,万年难以撼动其地位的嬴疾还在,再说嬴荡也不是个好欺负的主。
首先,秦国选择与韩魏东边的齐国修好,这样秦齐两国就形成了对韩魏的夹击之势。
另外,羁縻韩国。
最后,联盟魏国。
嬴疾的母亲是韩人,因此他身上也算是有一半的韩国血脉,聪明的嬴荡利用这一点,派遣了嬴疾去拉拢韩国。
君王发话,就算是他长辈,那也不能不听。
嬴疾虽然知道这只是暂时之策,秦韩早晚还得翻盘,但又不能不当这个工具人,于是老老实实地去了。
韩国不能不给这个重臣面子,表面上客客气气,谁知道背地里又是怎么想的。
嬴疾从韩国回来之后,就是紧接着的蜀国之乱。
蜀国之乱后的几个月,嬴荡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突然提出要攻打韩国的宜阳。
这边嬴疾刚巴巴地和人家讲和修好,回来之后老板却要变卦,这脸翻得可真快,嬴疾差点晕倒在地,早说啊,早说你老叔就不跑这趟空腿了,路费还不给我报销。(嘿嘿开玩笑)
这天,嬴荡把左右二丞相都给叫了来,开了个短会,象征性地商量了一下最近的政事,然后就开始扯出宜阳的事儿。
“先王留下来的东出国策,寡人思量了许久,这第一拳应该打在哪儿?”
甘茂和嬴疾都不太懂嬴荡这句话的意思,于是二人默契地没有吭声,等着嬴荡继续往下说。
“二三百年以来,各国都是你打我、我打你,寡人觉得这都是小打小闹。昔日楚庄王问鼎中原,寡人觉得,我们也可以把目标转移到周王室上来。”
“直说了吧,寡人欲灭掉周王室,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提高秦国的地位,如若不然,我大秦始终是偏居西隅的一方诸侯而已。”
“寡人想请教二位丞相,对于寡人的这个想法,有什么见解?”
嬴疾想来想去,才明白嬴荡的潜台词是啥意思。
想东出,想窥周室,就要先解决宜阳这个难题。
韩国的军事重镇宜阳,是周围与韩国阻挡秦国东进最为重要的屏障。
因此,秦国要想兵出函谷关,想要打到周天子的洛邑去,就必须要掌控宜阳,才可以保证物资和兵员的输通顺畅。
嬴荡这个想法虽然狂妄,但也基于一定的现实,不过,可操作性不大。
因此,嬴疾提出反对。
“对付周天子就必须先拿下宜阳,但臣觉得,此时并不是伐韩的好时机。”
“路途遥远不说,还劳师废财,很大可能还会无功而返,万一此时赵、魏两国再从背后偷袭我秦国,那后果实在不堪设想,这笔买卖算下来,臣觉得划不来。”
嬴荡料到嬴疾会不同意,因此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惊讶之情,他转头看案桌左侧的甘茂。
“左相,你也以为不可行?”
“呃……”甘茂先拱了拱手,大脑还在摇摆徘徊。
是附和嬴疾的意见还是支持嬴荡的主意?
好像都是有利有弊。
嬴疾守成稳重,嬴荡冒险创新。
最后一秒钟,他还是选择了后者。
“臣不敢苟同严君的意见,伐宜阳、通三川,这两者是秦国挺进中原的关键,如今这宜阳只是第一步,我们可不能卡在这。”
“韩国的宜阳是军事重地,硬攻肯定不行,我们可以从侧面入手。”
“破解韩魏联盟,只要魏国倒向秦国这边,赵国也就没有办法越过魏国而援助韩国,这样一来,没有了外援,宜阳还是有可能被攻破的。”
甘茂用词谨慎,他说的是有可能,但话传到嬴荡的耳朵里,可能便变成了必然。
好不容易有人支持自己的想法了,嬴荡强按捺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内心却还在感叹,看来还是老师肯向着自己。
“叔公老了,胆子也变小了,寡人理解。但个人可以这样,秦国不能。秦国若是不争,那便是懦弱。”
“……”
嬴疾没吭声。
大争之世,凡有血气,皆有争心,年轻气盛的嬴荡这样想其实也并没有错。
“王上若一定要伐韩,还是再等等吧。毕竟新君继位才刚一年,许多地方都不稳定,如今蜀地刚平,义渠和丹犁两地又有犯上作乱的趋势,我们不可不虑。”
嬴荡一看嬴疾在伐韩的事情上退让了一步,忽然发觉刚才自己的话说得有些重了,此时只好顺着嬴疾的话回道。
“叔公说的是,宜阳只是在寡人东出的计策之内,至于什么时候开打,寡人也觉得不急于这一时。至于义渠和丹犁,寡人定要好好敲打它们一番。”
“有蜀国的前车之鉴,这两个地方还不肯安生,真是不把我秦国放在眼里。”
嬴荡攥着拳头狠狠地锤了案桌一下,言语中咬牙切齿。甘茂眼尖,见又是一个建功的好时机,便急忙拱手请命。
“王上,臣请命带兵攻打义渠和丹犁两地,以解王上心头之恨。”
“左相刚从蜀地回来,还是好好歇一歇吧,这次,寡人另派将领。叔公,您觉得让谁去合适?”
嬴疾的嘴角微不可察地弯了弯,他看明白了嬴荡的其中之意。
上次平蜀乱就没派老臣去,朝堂上已经有了一些不满之声。这次如果还让甘茂去,那指不定武将们又要在底下愤愤不平闹开锅了。
就算抛开这些不说,嬴荡也不会让甘茂再去。
他傻啊他,就算是自己的老师,他也不可能明眼上偏袒到如此地步。
再说,在秦国若能履立军功,那可是要不断地擢升爵位的。
一边重用,一边又要防止其坐大,还要兼顾平衡,这才是君王之道。
“臣觉得,将军司马错久经沙场,战绩卓着,又是三朝老将,派他去更为合适。”
“那好,就依叔公之言,让司马错领命,”嬴荡站起身来,甩了甩自己的衣袖,“不日率军攻打义渠和丹犁。”
高层领导级会议开完,由嬴荡差人去给司马错传令,而嬴疾立马也马不停蹄地跑去了军营。
no,他可不是去找司马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