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寥寥
作者:陌予倾城   集齐九大柱石,重启大秦复兴之路最新章节     
    尴尬,还是尴尬,范雎感到无所适从,也同样有口难辩。
    从天语“诬陷”他坑害白起以来,这段时日,他背的锅,承受的舆论压力太多了,没想到现在又整这么一死出。
    或许现在,范雎装作突犯心脏病是最明智的,直接让担架给抬走,先离开这个场合,事后再做解释再说。
    主意是好主意,只是不太可能。
    “臣……”范雎行揖礼,又道,“王上,天语之言并不可全信,邯郸之战不会败得一塌涂地,臣也更不可能任人唯亲,举荐郑安平……”
    别说了,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
    嬴稷沉默着,他根本不信那些乱七八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无凭无据的天话,当然也不会去信范雎的话。
    人老了,就容易对身边人产生信任危机。
    天语说你坑害白起,我没信。
    天语说你收受贿赂,我没信。
    可天语又说你的好友郑安平兵败赵国,还舔着脸做了降将。
    他出事也就罢了,王稽竟然也出事了。
    事不过三。
    嬴稷已经不可能第一时间在心里去为范雎辩白了。
    这是必要的,更为主要的,是邯郸的事。
    难道真的败了?
    寡人这辈子就没有遇到过几次败仗,年轻时候没有,现在怎么可能有?
    所以他还是不信。
    不信就不信吧,关键嬴稷还不说话,和一旁的范雎玩着心理战术。
    伴君如伴虎,这句话,范雎今天是切切实实地体会到了。
    “郑,安平,现在是什么官?”嬴稷突然问。
    “回王上,是在挂名不任事的一个虚位上,并没有涉军政,臣就算有十个胆子,也不敢不对国家重器负责。”
    “寡人知道,就是随便问问嘛,”嬴稷笑了一声,转身进了书房,边走边说,“这样的天,丞相的脸上怎么流汗了。”
    “是么,”范雎尴尬跟在后面陪笑,“大概是臣的个人体质问题。”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想了很久,嬴稷的脸又重新板了起来,颇为狠戾,“传令王龁,暂缓前线攻势。”
    吓死了,范雎心里松了口气,嬴稷说前半句话的时候,他还以为要了却后患,把自己连带着王稽和郑安平都给处置掉呢,原来是虚惊一场。
    “诺,那具体……”
    “后续如何,寡人还要再想想。”
    “王上考虑周到,若此时贸然撤兵,有损于我秦国形象。”
    说完,范雎用衣袖轻轻擦了擦脸部的薄汗,正巧嬴稷看向他。
    “不要多想丞相,你的人品,寡人清楚,今后,寡人也不许任何人私下里非议此事,造丞相的谣。”
    “谢王上。”
    ……
    范雎简直是提着胆子硬生生地渡过了这场劫,以至于他离开嬴稷书房的时候,双腿无力,得让随行之人搀扶着。
    吓死宝宝了,真的,快吓死了。
    君王之行深不可测,嬴稷虽然对范雎进行了安抚,但心里指定会多想一些。
    顾不得了,还是先跑路再说。
    回到相府,王稽和郑安平都在,看样子,他们已经等了好一会儿。
    范雎立马恢复了丞相的架子,看到他俩就有些窝火,没好气地问他们来干什么。
    二人支支吾吾说不清楚,但不用想也知道是干什么来的。
    他眯着眼盯着面前赔罪的二人,平复了下心情后,淡淡开口。
    “没什么事儿,先回去吧,这事以后再说,我现在顾不上。”
    主人下了逐客令,郑安平和王稽面面相觑,只得告辞。
    这个时候范雎不想看到他们,谁也不想看到。二人走后,他颓然而坐,闭着眼想着一连串的糟心事。
    良久,他听到了脚步声,这声音太过熟悉,他不用睁眼便能猜到是谁。
    “真想离开这儿。”
    冷不防地一句话让小锁有些发愣,她看着灰头土脸的范雎,确定他说的是丧气话。
    “王上有说您什么吗?”
    范雎摇头叹息,“正是因为他什么都不说,所以才让我感到有些后怕。”
    小锁怎么会懂这些,凭着聪慧的思维,她只能猜到范雎诸事不顺,因为邯郸之战,因为郑安平和王稽。
    “既然王上没说什么,那您就别想了。”她跪坐在范雎身后,体贴地为他捶背。
    话语如何能解他心之烦忧,但是在小锁面前,他也确实没有必要这样。
    更何况,他还应该念着她的恩。
    那年梁陌雨直言犯谏,劝他不要凭借权力为自己人谋职,他火冒三丈,最终搞得二人不欢而散。
    哦,对了,还有那张看不懂的什么工程图。
    事后范雎发现了,但是因为难以理解,他凭着署名找到了李冰,结果李冰也是一头雾水,看不懂图上是什么意思,后来就被搁置了。
    就连梁陌雨给小锁留的那封信也是,语言是理解的前提和基础,还是因为看不懂,所以也被搁置了。
    只有二人发生争执的这件事,范雎一直记着。
    想到此,他睁眼,转头把正在为自己捶背的小锁拉到前方。
    他不说话,只是看着她,双眸中颇为复杂。
    一直被盯着的小锁有些不自然,问范雎怎么了。
    “你真是我的贵人。”很久,他说。
    “?”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小锁回答,“您才是我的贵人。”
    那次争吵早该忘记,小锁装作不知也在情理之中,所以范雎并没有多做解释。
    他抿嘴,微垂眸,情比潭深。
    “如果,我要离开这里,”范雎迟疑中道出口,试探着小锁的反应,“你会跟我一起走么?”
    “去哪?魏国,找陈世铎吗?”
    范雎摇头。
    “不知道,反正不太想待在咸阳了。”
    人最容易磨损的就是激情,步入老年,范雎越来越觉得志向不在,年少时的一腔热血转眼间化为虚无,只剩下满头华发和权钱财物。
    纵横家、政治家怎么能产生这种悲欢消极厌世的情绪,或许只是说说而已。
    想想张仪,想想苏秦,就算比不上他们,那也该见贤思齐。
    工作中谁都会有疲累和厌倦的时候,所以范雎此举也算正常,而且那时并没有退休制,君王一句话,不管情愿与否,你都得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
    这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路,许多人都倒在了途中,能走到最后的,只有寥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