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不到?那么两个大活人能藏在哪儿?赵王声声质问,虽然发了火,但这位老板还算贴心,给小将指明了工作方向。
“去富商赵家,寡人就不信嬴子楚的夫人带着一个几岁的孩子能这么长时间不回娘家。”
“禀王上,赵家在那天晚上末将就已经带人去搜过了,确实没有。”
“那就在赵府蹲着,时刻盯着,时间长了自然露出了马脚。”
郑锐没有回信的那段时日,恰巧是因为赵府上下被安插了太多的眼线,连出去买菜割肉的下人都被盯着,这个时候谁还敢轻举妄动。
这样受人拘束的日子过得久了,任谁都会不舒服。
赵府上上下下人很多,下人不敢吐槽太多,但是主子们不乐意了,家眷们开始找赵老爷子抱怨。
外有赵王的人在盯着,内有不停的舆论攻击,赵姬觉得自己的到来给赵老爷子添了太多的麻烦,决意领着嬴政告辞。
郑锐不好说什么,赵老爷子的不便他看在眼里,既然赵姬要走,那么他这个当护卫的自然要随行。
东西都收拾好了,三人准备不告而别,却被赵老爷子发现了。
“你知道现在外面有多少暗线么?”
赵老爷子总是儒雅和蔼,这样阴沉着的脸色是少有的。
“你们现在出去,等于是自投罗网,就算侥幸出去,出不了城,你们又能在邯郸藏匿多长时间?”
“一旦被赵王抓住,老夫也有欺君之罪,赵府上下知情不报,都要获罪。”
细细想来赵老爷子说的也没错,藏都藏了,现在出府又算怎么回事,他又怎么向吕不韦交代。
“义父,我……我没想这么多,我只是不想再拖累你们了。”
“哎,”赵老爷子上前,把嬴政牵到自己身边,“孩子,安心在这儿住着吧,再过一段时间,外面的那些眼线就会撤的。政儿,你说外祖说的对不对?”
嬴政嗯了一声,点头。
“只不过你们白天还得在这小房挤一挤,晚上的时候再出这书房,一日三餐老夫会让郑锐送来,再委屈你们几日。”
“瞧您说的,您的恩德,我和政儿铭记于心。”
赵老爷子再次露出笑颜,他摸了摸嬴政的脸蛋,又揉了揉他的头。
“政儿,有娘在这儿陪着你,可别忘了读书。”
“外祖,除了书,我还想拿剑。”
“真有志向,但你现在提的起来剑么,这样,我让你郑叔叔给你做把木剑,晚上让他陪你练。”
这小儿实在讨人喜欢,赵老爷子每次对嬴政的要求无所不应,比对自己孙子还亲。
人活半生,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让他深信不疑的了,可偏偏在半截入土的年龄让他开始相信缘分。
赵老爷子与嬴政,一老一少,虽无血缘关系,却有辈分之称,这就是缘分。
时间飞转。
长平之战落下帷幕后,秦赵两国都安静下来了。不是说白起要继续打邯郸的么?怎么没动静了?哦?真的是范雎进了谗言,妒贤嫉能,怕白起功高盖己?
嗯?不是?原来是白起死了?
真活该你。
赵王心里的一口闷气终于发泄出来,白起一死,老嬴稷等于自断臂膀,秦国总算受到报应了。
那嬴子楚的妻儿还要再继续搜么?小将在赵老爷子家蹲守了很长时间依然无果,于是他再来找赵王请命,恰好赵王的王叔,平原君赵胜也在。
“你看看过去多长时间了?两个大活人都找不到,真没用,再去抓,抓不到就别回来见寡人。”
赵王是铁了心要出长平之战的这口气,想想也是,几十万的青壮军卒啊,一战即没。赵军的精锐全部损耗殆尽,从此之后能守住国门就不错了,更别妄想再攻取他国。
“王上,长平事后我军势必要与秦修好,若在此时王上还要再杀嬴子楚的妻儿,那恐怕……”
“王叔何意?”赵王有些不悦地问赵胜。
“王上一开始要追拿嬴子楚和吕不韦二人,这是对的,只是他们逃跑之后,再抓其夫人与小儿已经无益。秦是虎狼之秦,王上这么做,可能会适得其反,与秦再结下仇怨。”
“仇怨?”赵王气得哼了一声,“秦赵本就有大仇,长平啊,想起长平之战上寡人的四十万大军,寡人就日夜揪心,一妇一子怎能解寡人心头之恨。”
“目下臣猜测,其母子二人仍旧在邯郸城内,而且极有可能在赵家府上,但王上,此时不宜追拿,只需让她们出不了邯郸城就行。”
“出不了邯郸城,就等于嬴子楚的妻儿还攥在寡人的手里,可备不时之需。”赵王顺着赵胜的话说道,而后,他对小将下令,“罢了,将全部人手撤回吧。”
“诺。”
“赵家,”赵王沉吟一声,“王叔,劳你有空去赵老先生家坐一坐吧,叨扰老先生这么多日,总该有点表示。但不要说破这件事,我们还是要装作不知她们母子二人藏于赵府。”
“王上英明。”赵胜拱手领命。
所以吕不韦收到赵老爷子的回信大概就是在赵国方面解除围禁后不久。
大家都平安无事,这是最好不过的。
回到咸阳之后的嬴子楚忙来忙去,再也不是在邯郸时那个可以整天围着妻儿的大闲人了。
忙了总比闲着的好,因为这是能力的表现。
嬴柱开始有意将他带在身边,父子二人的情分比嬴子楚质赵前近多了。
嬴稷也知道嬴柱有意要把嬴子楚当做继承人来培养了,他默认了,就等于嬴子楚通过了嬴稷的王位测验考试。
范雎对此事知而不言,他作为丞相,可以言外政,但如果经常对王室的内事发表议论,时间一长会招致嬴稷的反感和猜忌。
王储之争,每个国家都有,嬴稷曾经也是从争储的血雨腥风之中走出来的,因此只有他最有发言权。
可他越来越老,范雎也越来越老,嬴柱亦同。
他们留给了后代人成长的机会,嬴子楚,嬴政,新的红日升起前,在前一天必然会有夕阳落下。
后来,嬴子楚在父亲和祖父的耳提面命之下变得越来越优秀,政事开始有了自己独到的见解,他在向着合格的王者走去。
后来,嬴政在没有父亲的陪伴下过得也算可以,虽然他在赵府会受到同龄孩童的冷嘲热讽,说他被亲爹抛弃,说他和外祖根本没有血缘关系,是赵老爷子见他可怜才让他到家里住。
他被言论中伤,那些无意间的嘲笑一度让他怀疑人生,就像当初嬴子楚刚到赵国为质时一样。
既然自己淋过雨,那为什么不给儿子一把伞,让他和你走同样的路。
因为他本不需要。
因为他会有一颗强大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