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
松田太太嘴唇蠕动着,眼里的恐惧简直能凝成实质溢出。
四十多年过去,她早已从那个天真的少女变成了一个被生活压倒腰背的中年妇女,可……为什么眼前的女人却和当年一样毫无变化?
她难道是妖怪,还会长生不老吗?!
迎着对方惊骇莫名的神情,叶凰澜就知道她认出了自己,倒也不奇怪,上前一步淡淡道:“难为您还记得我,我今天来确实有事问您。”
四十多年前她第一次以女佣的身份进入福山公馆,加上外貌没有变化,和她同时期的女佣肯定是能认出她来的,尽管她们只有一面之缘。
松田太太身体抖如筛糠,摇着头就想往外走。
“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要来找我!”
彩知子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都给弄迷糊了,第一次见母亲这么大的反应,赶紧上前拉住她大声道:“妈妈你在说什么!难道你们认识?”
“不认识。”
松田太太和叶凰澜异口同声,她们只是四十多年前有过一面之缘,连对方名字都不知道,如何谈得上认识?只能算是两个有过一段共同经历的陌生人。
“那你们……”
彩知子曰越发迷惑,却听叶凰澜淡淡道:“松田夫人,再过几年令媛要结婚了吧?”
原本已经跨出花店的松田太太停下脚步,脸色难看至极。
“你什么意思?”
“令媛结婚肯定是一大笔支出吧?只要你告诉我,这些钱都是你的。”
叶凰澜手伸进外套口袋装作拿东西,实则从储物镯里取出一大捆钞票,重重地拍在桌面上,“啪嗒—”一声在安静的花店里格外清晰。
彩知子艰难地吞下一口唾沫,实话说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
母亲到底隐瞒了她多少东西!
松田太太盯着那些钱,陷入了长久的挣扎之中。
叶凰澜也不急,静静地等待着。
不得不说,钞能力威力惊人。
松田太太浑浊的眼睛里贪婪和恐惧在不断交锋,没过多久松田太太有所松口。
“再加一倍,我全告诉你。”
叶凰澜微笑把钱装回储物镯,起身往外走。
松田太太哪敢真让她走了,急忙高声道:“我说我说!我全部告诉你!”
后者方才回过头,手上又出现了那捆钱。
正在松田太太松了口气的时候,叶凰澜手上银光一闪,那捆钱直接从中间断成了两截。
“你的态度我不喜欢,只能先给你一半了。”
说着她将其中一截钱收回储物镯,另外一截扔给了懵逼的彩知子,这才似笑非笑地望着对方。
“至于剩下的那一半,那就要看你表现了。”
……
叶凰澜随着松田太太来到一处广阔的花田,一望无际的金色花海沐浴在落日下,四周静谧只能听到鸟叫和虫鸣,微风吹过阵阵清香传来。
“说吧。”
叶凰澜眺望着远方的夕阳,声音很平稳。
“在我小时候,那座公馆就已经存在了。”
松田太太随着她的目光望向遥远的天际,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
“听大人们说那是一个传教的外国佬修的,听说他后面堕魔成了撒旦的信徒,偷偷把人带到公馆里折磨致死,后来被一个阴阳师知道就把他杀死了。之后经常有人路过那边的时候能听到里面有人在惨叫,在四十多年前福山先生来到了这里,他买下了那个闹鬼的公馆把它改造成了新居所,还请了高僧做法,之后就搬进去住了。”
叶凰澜听到这开口问道:“他什么时候和福山夫人结婚的?”
“他来的时候就已经和夫人结婚了,听说夫人还怀着孕,我们刚进去那段时间就是应女主人要求去打扫的——”
“福山夫妇有女儿么?”
她突然打断对方,问出了个奇怪的问题。
“没有,他们只有一个叫佐伯的儿子,是夫人搬进公馆后的年底生的,只可惜…后来发生了那样的事,不然他能活到现在也是个好孩子。”
叶凰澜突然反应过来,敢情公馆里还不止伽椰子和她儿两只鬼,当初她遇到的那个小女孩也是,只是对方没有害她的意思,估计是藏起来了。
“因为福山先生怀疑夫人外遇的事情吗?”
“是的,福山先生做了体检发现他很难有自己的孩子,但夫人还是怀孕了,先生怀疑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佐伯少爷那时候已经五岁了,为此先生和夫人经常吵架,夫人经常被打,那段时间每天外出,然后在先生回来之前赶回来,我们其实全部都知道,但都不敢乱说,传出去难保她不会更惨。”
说到这里,松田太太不胜唏嘘:“夫人确实不容易,当初生下少爷的时候差点丢了命,结果先生怀疑她还打她,她当初要是有勇气离婚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情了。”
叶凰澜眯起眼睛,“你意思是说,夫人外遇是在先生打她之后发生的?”
“是的呀,在此之前夫人整天都呆在家里没出过门,她要是之前外遇我们早就发现了。”
她转首看着眼前的中年妇女,对方仍自顾自滔滔不绝。
“那夫人频繁出门那段时间,你知道她去见谁了吗?”
“我只是个佣人,哪知道主子的事情呢?”
松田太太摇头表示不清楚。
“你看下这个字迹你认识吗?”
叶凰澜从包里掏出那两张写着俳句的纸条递给她。
后者看了一眼就摇头,“时间过去太久了,我已经不记得他们的字迹什么样子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佐伯少爷肯定是先生的孩子,至少在生下少爷之前,夫人是没有外遇的。”
“你怎么确定?”
谈论到这个话题,叶凰澜不禁有点好奇了。
“少爷遗传了先生的哮喘,这一看就知道了,总不能是夫人外遇的那人也有哮喘吧?这镇上要是有第二个得哮喘的人大家还能不知道吗?”
令叶凰澜意外的是,松田太太说出的话有理有据,并且态度十分坚定。
“那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还要怀疑夫人?”
“我只知道一天晚上先生和夫人又吵起来了,这次先生又动了手,夫人被他一直打一直打,刚开始的时候能听到夫人惨叫,我们想劝可先生让我们滚回自己家去,我们就回家了。第二天没见到夫人,先生说夫人自己回娘家了,可是这种鬼话谁会相信啊?过了几天我们大扫除的时候,发现夫人的尸体在井里……”
松田太太的脸上浮现出浓浓的恐惧,显然对这事阴影颇深。
“我们把尸体捞上来发现全身都是伤痕,骨头不知道断了多少根,夫人的眼睛直勾勾瞪着,怎么都合不上!然后先生就把我们召集起来,给了我们一大笔钱遣散我们,后面我拿了钱就离开公馆了,之后只听说后来先生从楼梯上摔下来,被地上一根钉子给刺进了后脑,等到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死了。那个公馆闲置了几年后被一个外地人买下,那个外地人也被折腾得丢了一条命,现在谁还敢进去啊?”
“那个孩子呢?”
“夫人出事之后我们回去也没看到少爷,先生说的是他给送到外地读书了,我当时真没多想,因为少爷确实到了上学的年纪。直到,直到某次……春玲子无意间闯入了地下室,她回来和我说,她看到了少爷!”
话已至此,叶凰澜猜到了后续。
果然,松田太太大口喘着粗气,佝偻的身体仿佛下一秒就会散架,她紧紧抓着叶凰澜的袖子,眼睛死死瞪着几乎眼球都要暴凸出来,嗓音里止不住的颤抖。
“少爷被吊在绞刑架上,旁边还有那只被黑猫!周围还有无数的骨头,多到简直数不清,我当时还不信,春玲子拉着我一起去看,但我看到少爷活过来了!他活过来了!”
妇女声嘶力竭的吼声久久回荡在花田里,叶凰澜神色不变地望着她。
“是他杀死了春玲子!他从绞刑架上走下来了,然后春玲子的头就一直往墙上撞!我怎么拉都拉不住!他杀掉了春玲子……”
叶凰澜神情没有任何波动,反问道:“所以你是怎么跑出来的?”
妇人的嚎哭戛然而止。
“佐伯没有让人幻视的能力,他的攻击手段是血液,如果你们真的对上他只有死路一条,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把春玲子推出去了。”
“啊啊啊啊啊你为什么会知道?你为什么要说出来!你去死吧!”
听闻她的话语,松田太太彻底崩溃,身子猛地扑过来就想对她拳打脚踢,然而叶凰澜身形一闪让其便扑了个空,滚进花里,压弯了许多笔直的向日葵。
“今日我不杀你,但做错了事必须要付出代价。”
叶凰澜语气漠然,纤长手指朝着她凌空一点,顿时无形的灵魂力量涌出,强行入侵她的大脑读取记忆,随着后者的惨叫响彻云霄,然后制造出的幻境填充进入她的精神世界。
“我这幻魔心影许久未用,今日倒是便宜了你。”
没过多久,松田太太突然倒在地上,表情安详如同溘然长逝。
她只是深陷在无尽的幻境中永远都无法醒来,直到她的精神枯萎,最后肉体衰竭而亡。
她的身边赫然是被截断的另外一半钱。
叶凰澜没再看她,走下高高的田埂,穿梭在无边无际的向日葵花海里,转眼消失在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