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卢老爷子弹奏的就是一首古琴曲——《阳春白雪》
旋律清新流畅,节奏活泼轻快。
不过琴曲是琴曲,典故是典故。
所以阳春白雪也好,曲高和寡也罢,还有那什么孤芳自赏一说,其实就跟附庸风雅没啥区别,再经由某位恶客的那张嘴说出来,真心听不出丝毫的褒义……
“……”
“本以为今天将迎来一位知音雅客,却不料竟是恶客登门!”琴声住,笑骂声却不停。
曲径尽头处,终于见到了这位传说中的,深居简出的,德高望重的,耄耋之年的,卢老爷子……
尽管已是八十一岁的高龄,然则看上去却不过是六七十岁的样子。
身体健硕,精神矍铄,精气神好得一塌糊涂的那种……
足可见钞能力的伟大之处,若是家境贫寒的孤寡老汉,莫说是附庸风雅地弹琴鼓筝了,能够无灾无病且生活自理,就已经是儿孙之福了……
“……”
再说回眼前的这位卢老爷子,一身魏晋风的宽松袍服,盘膝端坐在一方厚软的亚麻蒲团上,面前则是一张古朴雅致的琴桌,琴桌上摆着一架同样古朴雅致的古筝……
虽是一身宽袍大袖的魏晋风,却是只得其形而未得其神。
你要不随手捏个虱子,再嗑个五石啊散的话,也好意思cos什么竹林隐士?
“晚辈巫君宝,见过卢老爷子……”很是随意地拱了拱手,巫君宝笑着上前见礼道。
“可不敢当啊!”卢老爷子则像是赌气般,也冲他很是敷衍地拱了拱手,语气不善道,“附庸风雅之人,岂敢当大巫师的礼!”
“您老明明风雅得很,又哪来的附庸风雅?”崔文泰陪着一脸的谄媚,凑上前来,“肯定是他眼瞎了,您老可千万别介意……”
“你倒是个识趣的,可惜是个白丁!”卢老爷子毫不客气道。
崔家大少讪讪着躲去一旁……
却不忘冲着自家兄弟一个劲地挤眉弄眼——
赶紧说两句喜庆话,奉承话呀!
不然的话,午饭肯定都没着落了呀……
“……”
哪知道他这一番苦心直接被自家兄弟给无视掉了,只是笑着说道:“晚辈曾听古之贤者说起过……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使人瘦,无竹使人俗,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医啊……所以呢,竹林这等风雅之地,深居其中的又怎会是庸俗之人呢!”
“呵呵……”卢老爷子细听过后,不由笑了,“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巧舌如簧的!不过你方才那几句诗话,倒是大有深意……只不过,这也难消老夫的心头郁气!”
“就是就是!”崔文泰也从旁帮腔道,“你刚才那些话也忒气人了点儿!老爷子很生气,哄不好的那种……这要没个一两首诗孝敬他老人家的话,这事儿根本就没完!”
“你你你——”卢老爷子手指颤颤地指点着他,扭头冲自家孙子训道,“赶紧的,给我把这憨货叉出去!轰出去!打出去!”
“……”
被人一语道破了心思的卢老爷子,自然是恼羞成怒,差点儿就一个鲤鱼打挺从蒲团上爬起身来,跟那憨货当场扭打成一团……
巫君宝赶紧好言安抚,并承诺定有诗作送上,卢老爷子这才勉强消气。
随后,众人移步去了那许多竹亭当中专门用做读书写字的那一间。
笔是竹笔,纸是竹纸。
上好的竖纹竹纸,质地柔软细腻,韧性好,吸水性强,容易吸墨,便于书写绘画,字迹经久不变。
摊好了纸,蘸饱了墨,就在围观那三人或万般期待,或习以为常的目光中,巫君宝信手写下——
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
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竹里馆》——摩诘居士
“……”
“闲情逸致,真雅士也!”笔落诗成,卢老爷子当即赞不绝口道,“好诗,好文才啊!总听思行夸你是文才过人,颇有急智!如今看来,赞你一句胸怀锦绣,满腹才华也不为过啊!”
“老爷子谬赞,晚辈愧不敢当……”巫君宝很是心虚地拱手谢过,随后终于恭维了一句,“古之贤者常说,文章合为时而着,歌诗合为事而作……先是有老爷子风雅在前,然后才有了晚辈的文思涌现,最后才有了这首诗的问世……”
“文章合为时而着,歌诗合为事而作……”卢老爷子将这两句反复吟诵后,拍掌称善,“妙啊!这才是真正的触景生情,有感而发,如此才能真正的言之有物,言之有情!”
“贤弟大才,堪称惊才绝艳!”帅哥卢更是不吝溢美之词,只是不知道这厮到底夸的是谁,“虽然诗中既无动人的景语,又无动听的情话,看似平平无奇,实则精妙自成,境界自出,雅趣自生,竹林配雅士,独有一种清幽绝俗之美感!”
“……”
“相比起来,我这其实就是个附庸风雅的俗人,而诗中的这位竹里馆主人,才是真正的风雅之士啊!”卢老爷子真心感慨道,双手小心翼翼,倍加珍惜地将那首诗抚了又抚,随后又冲着那副字赞赏不已,“好诗!好字啊!诗有隐士风采,这字更有大家风范!老朽真心受教了啊!”
“老爷子谬赞,晚辈实在不敢当……”巫君宝连连拱手道,“晚辈还是那句话,触景生情,有感而发而已……”
老爷子苦笑着摆了摆手,继而又虚心请教道:“想必这就是你自创的瘦筋体了?真是名副其实啊!字体瘦劲挺拔,却又独有一种风姿绰约之美!且,横撇竖捺,一笔一划中,一如竹节般坚韧,又如竹叶般锋锐……”
“自创可不敢当!”巫君宝适时打断了卢老爷子的吹捧道,“晚辈这笔瘦筋体也是承学于一位先贤……”
“先贤?”卢老爷子当即一脸的茫然。
以他老人家的学识与见识,真心对这位‘先贤’闻所未闻……
“实在是老夫孤陋寡闻了……”卢老爷子随即汗颜道,“却不知,开创这瘦筋体的先贤,究竟是哪位?”
“呃……”巫君宝忽闪着一双睿智的大眼睛,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姓赵名佶,号——宣和主人……”
“……”
“老夫以为,你这瘦筋体美则美矣,若是改用毛笔写来的话,将会更具一种清秀灵动之美!”卢老爷子将手中的那幅字再三端详过后,很是认真地向巫君宝征询道,“君宝小友若不介意的话,老夫也想对你这幅字临摹一二,还有你这瘦筋体……”
“卢老爷子对此若有兴趣,当真是晚辈之荣幸……”巫君宝很是谦谨地笑道,“字有鄙陋之处,还望老爷子不吝教诲,即时雅正才是……”
“那这首诗……”卢老爷子神色不自然道。
“送您了,送您了!”崔文泰赶紧插了句嘴道,“明天还要辛苦您亲临晚会现场,区区一首诗而已,权当是辛苦费了!”
如此风雅之地,如此文艺的氛围,如此阳春白雪的境界,全被你这物质的庸俗之徒给毁了!
卢老爷子当即怒视向自家大孙子——
不是早就让你把这憨货+白丁给叉出去!轰出去!打出去了么?!
“……”
诗也作了,字也写了,完事儿了之后三个人全被赶出来了。
这老头也真够抠门儿的,连顿午饭都舍不得……
兄弟两个俱是一脸的幽怨,帅哥卢则是一脸的尴尬……
“好吧……”最终,帅哥卢在他二人各自一脸幽怨的目光中败下阵来,苦笑道,“今天中午我做东,还请两位务必赏光……”
“一顿饭就给打发了啊?”崔文泰很是不满道,“诗就白写了啊?字也白写了啊?我们哥俩儿的一片心意也都白瞎了啊?”
“只要你要,只要我有,想要什么,尽管开口,这总行了吧?”帅哥卢一脸无奈道。
“嘿嘿嘿……”崔文泰苍蝇似的,搓着两只爪子道,“这可是你说的哈……那我可就摇人了!”
随后,一通电话打给了自家未婚妻,一通电话打给了干柴棒棒——
午饭已经有了着落了,都赶紧过来米西吧!
再然后,又抖着个眉毛对自家兄弟道:“你也别客气了,赶紧把你家李医生,还有她那位闺蜜,一块儿喊过来吧!上一次在人数上被你压了一头,这回咱俩各带两个女伴,扯平了!”
“……”
然而等到各路人马都到齐了之后,崔文泰的一张熊脸当即就垮了下来——
“不是说好了,各带两个女伴的么?你这咋还多出个零头来呢?”
我带一个你带俩,我带两个你带仨,铁了心的就是要压我一头,是不?
巫君宝却是一脸的无辜——
你有未婚妻,我有准女友。
你有青梅竹马,我有异性朋友。
你有大姨姐,我有小姨妹……
其实咱俩的女伴配置基本差不多,可谁让你的大姨姐缺席了呢?
这也怪我咯?
“……”
“姐夫,姐夫——”李采薇姑娘先是远远地跟巫君宝打了招呼,继而又一脸意外地冲着此间主人惊讶道,“呀——卢老三?这片庄园原来是你家的呀?”
卢老三脸上的愕然惊讶之色,比她还要深重,只是惊讶过后随即堆起一脸的笑意道:“采薇姑娘,好久不见……”
“真虚伪!”李采薇撇了撇嘴道,“前两天在京城里才刚见了面的,哪来的好久?”
随后却又换上一脸的欣喜道:“虽说好久没多久,不过早就听说你家里有上好的好酒……竹叶青是吧?哈——今天可有口福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