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张氏正在侍奉曹昂喝茶,这时又有一人闯了进来。
郭嘉,郭奉孝。
刚一进屋子,郭嘉见到曹昂卧病在床,忙一脸关切的问道:
“子修,身体如何?有无大碍?”
郭嘉才智过人,深得曹丞相信赖,被丞相指定为曹昂的授业老师。
只不过,郭嘉常年沉溺酒色,致使身子孱弱,眼窝深陷。
曹昂见老师来访,忙挣扎着起身,道:
“有劳先生了,学生无碍,只是轻伤,歇息几天就好了。”
曹昂聪慧伶俐,也深得郭嘉喜爱,见曹昂并无大碍,这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然后便在床头坐了下来,道:
“我刚从朝堂下来,听丞相之言,盛赞公子宛城奇谋,使得我军大获全胜,天子龙心大悦,官拜公子为执金吾,相信不出数日,圣旨和印绶都会送达府中。”
闻声,曹昂顿时吓了一跳。
执金吾,这个官职可不小。
现在的曹昂,名义上也不过是个中郎将而已。
这就一步登天,直接升到了执金吾?
郭嘉微笑着感慨道:
“执金吾,可是九卿之一,令尊为三公,公子为九卿,这样的世家,可当真是千古无二,即是河北袁氏的四世三公,也比不过你们曹氏一族今日之兴盛。”
曹昂低头略一思忖,忙道:
“先生不感觉......这有什么不妥的吗?”
郭嘉呵呵笑着道:
“想必公子还不知道令尊之意,今日朝会,令尊在朝堂之上,极力盛赞公子奇谋,据理力争,才为公子争取了这执金吾一职。”
曹昂摇了摇头,疑惑的道:
“在下一直都是父亲的帐前参军,现在又出任朝廷官职,这是何意?又有何用?”
这时郭嘉才收住了微笑,一脸凝重的道:
“丞相之意,宛城一战,足可证明公子心思缜密,完全可以独当一面,这才为公子在朝堂上争取的执金吾一职。丞相之意不言自明,是要公子今后多多留心关注朝堂之事。”
曹昂沉默不语。
郭嘉继续道:
“丞相常年领兵在外,现如今功高震主,又放心不下朝堂之上,天下舆论汹汹,难免会有人暗中诋毁,现在公子出任执金吾,正是要做丞相心中的定海神针!”
看着曹昂低头不语,郭嘉索性直接把话挑明了,将身子悄悄向曹昂靠拢了过来,低声附在耳边,道:
“丞相此举,正是为曹氏一族谋求万世不朽之基业。丞相主外,公子主内,还望公子心知肚明。”
听到这里,曹昂恍然大悟。
作为长子,曹昂一直都是曹操心中最大的底气。
长子曹昂若死,曹操的雄心壮志无人继承,胸中锐气也将挫伤一半。
历史中的曹操之所以一直都没有称帝之心,原因无非就是长子曹昂身死,致使曹操心灰意冷。
当时的曹丕曹植年纪又太小,镇不住满朝的文臣武将,后继无人,致使曹操挫伤了英雄锐气,也没有了称帝之心。
就譬如后世的朱元璋和太子朱标。
朱标如果活着,也是朱元璋最大的底气。
自己开创千古基业,能有后代贤良来继承,才不枉费这一辈子的辛劳奔波。
如果朱标死,则朱元璋万念俱灰。
当然,朱标也有了朱允炆这样的好皇孙。
这就另当别论了。
直到现在,曹昂再一次严重低估了自己在父亲心目中的帝位!
正如郭嘉所说,嫡长子曹昂,才是曹操内心深处的定海神针!
难怪!
父亲曹操和母亲丁夫人,两人都异口同声的要让曹昂早生贵子,然后才能多子多福!
看着曹昂陷入良久的沉默不语,为了化解尴尬,郭嘉笑着道:
“公子说来听听,宛城奇谋,公子是如何识破张绣之计,并做出反杀的?”
回过神来,曹昂这才向郭嘉逐一讲述了丞相让张绣的婶婶邹氏侍寝,从而曹昂料定张绣当夜必然反叛。
据此推测,曹昂提醒虎豹骑统领曹纯,让他听到鼓声主动出击,直冲张绣军帐,务必要做到擒贼先擒王。
然后为了保险起见,曹昂又安抚住武猛校尉典韦,让他镇守在营寨门口,以一人之力,足可独拒胡车儿等一众将士。
可郭嘉听完之后,却是久久沉默不语。
郭嘉所学,大致传承鬼谷子一脉,洞悉人性,在足够了解人性的基础上,根据他的所作所为,才能够做出各种精准的预判。
这才是郭嘉的过人之处。
可现在,曹昂已然把人性的预判,也运用得炉火纯青,这不禁让郭嘉叹息道:
“公子,你已尽得吾之胸中所学,从今往后,为师再也没什么好教你的了。”
曹昂笑着道:
“若非老师传授,学生焉能有今日?”
闻声,郭嘉也不再说话,只是默默的向曹昂告辞。
看着郭嘉出门而去,曹昂心里也是十分理解他的这种失落感。
学生超过了老师,当老师的自然是满心欣慰,可更多的,却是满满的失落感。
这一刻,曹昂自然不会告诉他,我是穿越者,洞悉三国所有的历史走向。
穿越者,就是历史中最大的bug。
甚至就在这一刻,曹昂也不再埋怨,同是穿越者,为什么我就没有金手指。
因为我活着,就是最大的金手指!
至于郭嘉,虽然聪明过人,可他不过是个酒色之徒,三十多岁身体便已经被掏空,命不久矣。
有古之恶来典韦活着,还要其他什么猛将!?
现在唯一的目标,就是我要好好活下去,然后多子多福!
过不多时,丁夫人亲自将饭菜端上。
张氏小心的搀扶起曹昂,亲手侍奉曹昂吃饭。
曹昂抬头看了一眼张氏,由于连日行军赶路,发现张氏也是面露菜色,于是便道:
“你也坐下来吃些吧?”
张氏闻声,顿时愣了一下,忙道:
“奴婢不敢!”
自古以来,奴婢和主人是绝不敢同案而食的。
可有些人,有些事,总是难免意外。
此刻的曹昂,无论他想要做什么,丁夫人也都会百依百顺的。
曹昂哑然失笑,看了一眼母亲,丁夫人很快便明白了曹昂的意思,便微笑着对张氏道:
“公子让你过来,你就过来一起吃吧,也顺便也了解一下公子的口味和生活习惯,今后也好侍奉公子。”
闻声,张氏这才唯唯诺诺的在曹昂身边跪坐了下来。
可还尚未动筷,张氏的一行热泪就已经滴落在了案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