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出现了。

    他来了。

    那个永远会在学生需要他的时候及时出现的老师，跨越时空来到了这里。

    还有什么时候……会比此时此刻的萧炀更需要帮助？

    颖城事件结束一个月后，公孙纳和李承嗣去到两位儿子的桃源看望，进门前，公孙博正好翻阅到一本古籍，上面记载了一个猜想叫『时空裂缝共连猜想』。

    内容是当时空裂缝过大，形成稳定的时空黑洞之后，过去的人就有可能通过这个黑洞来到现在，进行真正意义上的时空穿越。

    当时公孙博看到这个新奇的猜想很是激动，兴致勃勃告诉了他哥，然而性格迥然，相对成熟稳重些的公孙莫却没当一回事，说公孙博大惊小怪。

    书上记载的东西当然并不一定都对，也并不一定都真实。

    只是这个猜想就像一颗年少时蕴含美好幻想的种子，在那纯真的岁月里，如童话般一样埋在了公孙博心灵的花园中。

    像这样的种子，每一个孩子都曾种下过无数颗，承载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对于这个世界每一项最朴素、最真诚的认知，都是促使这些种子茁壮成长的养分。

    然而童话，终究是给孩子的思想启蒙读物。

    等他们年纪渐渐变大，经历过社会的残酷和人性阴暗的浸染，有些种子终是坏死在了土壤之中，未曾发芽。

    只有依然保持着那颗纯洁无垢的赤子之心，种子才能够长成苍天大树，童话才能够照进现实。

    公孙纳看到了公孙博身上这难能可贵的品质，才会不惜一切将他定为接班人。

    或许成年人看起来，这些东西不切实际、幼稚可笑，而要对付咎这类万古绝恶，公孙博的赤子之心乃是最有利的神器。

    换作任何一位成年人来处理这个局面，或许都不会相信那个看起来荒唐无聊的猜想。

    而公孙博却信了。

    他用最完美的一场指挥回报了他父亲对他的信任，无愧『公孙』之名。

    他相信奇迹，奇迹也没有辜负他。

    只是公孙博不知道的是，『时空裂缝共连猜想』远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并不是产生了时空裂缝，过去的人就能来到现在。

    哪有那么容易？

    只要是甲级高阶的除咎师，战斗时都能撕裂虚空。

    而稳定的时空黑洞，历年来的甲九强者创造过不知道多少次，怎么没有过去的人出现？

    猜想终归是猜想，终日时间的社会上，有不少惊世骇俗的想法都只是停留在“猜想”这样一个理论层面上。

    有理论数据支持，却没有实据。

    『时空裂缝共连猜想』也是这种情况。

    真正要想能够通过稳定的空间黑洞进行时空穿越，不是谁都可以，有一个先决条件。

    打破位面墙。

    在打破位面墙的那一刻，那个人当下的状态就在天道之中留下了印记。

    这一点，当初一筒也跟萧炀讲述过。

    只有这样的人，才有可能让『时空裂缝共连猜想』变成现实。

    而且还只是有可能，可能性还微乎其微。

    毕竟这件事，在南柯这个位面的天道范畴当中并不被允许。

    一旦有人穿越回同一条时间线上的过去，将那个时间点的人带去未来产生因果，一定会引起时间线崩塌，生成更多更强的咎。

    尤其……南柯这条时间线还早就坍缩成了一个点，无法穿越。

    那这个癸卯事变时天人之姿的孟修贤，究竟是怎么出现的？

    他是打破了位面墙，可光是第三次辟元战役，在罹咎之域和南柯就有过数十次乃至上百次稳定时空黑洞，为什么那些时候他没出现？

    因为天道不允。

    那为什么这时候天道又允了？

    还是因为……天道不允。

    上一个不允是不允许打破位面墙的人随便出现，扰乱时空。

    这一个不允，也同样是天道为了不让自己制定的规则错乱。

    萧炀的转命之术副作用，乃是天道所定。

    他享受了这一世，就要承受满月时心绞痛的痛楚。

    天道已经罚过他，天道就不会让咎祖在这时候杀他。

    这是我的规矩，任何生灵都不能插手，包括你咎祖。

    在颖城事件前夕，老武在抹雀楼总部萧炀的宿舍里，恰好碰上萧炀副作用触发，当时老武就跟萧炀说过这件事。

    所以，咎祖利用萧炀转命之术的副作用让他陷入绝境，想要借此机会杀萧炀，违逆了天道。

    天道有定，有祂自己一套亘古不变的规矩。

    在这套规矩里，保证天道所定规则不被打乱的优先级，要高于时空黑洞猜想的优先级。

    两相互悖的情况下，于是……孟修贤就出现了。

    这是一次玄而又玄的巧合，又是人力所能做到的极限。

    不管是公孙博也好，还是提出这个猜想的古人也好，他们都看不透、想不到这么深的层面。

    公孙博只是选择了相信，而命运……选择了让他满意。

    看到孟修贤以天人之姿击碎咎祖的『虚空天湮』，救下萧炀，涤心屏边缘的公孙博再也站立不住，双膝跪在了地上，以手撑地，泪流满面。

    “诗书不负我……诗书不负我啊！爸！！”

    指挥部的其他人皆如石化般直愣愣站在原地，双眸中充满不可思议。

    “神迹……神迹啊！我看到了什么！！”

    “孟修贤没死？！”

    “不，他还是死了！那是癸卯事变时的孟修贤！通过时空黑洞来到了现在！”

    穹顶之上的万米灰色气团如晦暗行星高挂，俯瞰大地，传出淡然冷漠的声音，像是至高存在审视苍生的高傲姿态。

    “孟……修……贤……身死之人，还要多管闲事，作乱轮回，无趣。”

    孟修贤撩起长衫，朝虚空中猛然一踏，身后浩然气如洪流般剧烈震荡，迎着咎祖毫不示弱。

    “往日冲破千般恶，今朝荡清万古天！”

    豪气干云的喊声给这片空间中所有人注入强大动力，斗志重新焕发。

    而在咎祖听来，这样的台词显得极为烂俗。

    它说的多管闲事，不止是在说孟修贤，也在说天道干扰了它欣赏这场大戏。

    轰——！

    数发『巫道宗引』同时落下，孟修贤唤出命宝『万卷』，浩然气不断从千米长的金色卷轴中飞出，与至高之力在虚空碰撞！

    然而咎祖没打算跟孟修贤纠缠，它知道只要时空黑洞时间一到自动瓦解，这个从过去穿越而来的孟修贤也会随之消失。

    四发『巫道宗引』朝冰面上的萧炀、卿伊瑟、唐宋和燕无介砸去，眼下这四人都没了战斗力，只要一死，除咎师阵营还是难逃覆灭结局。

    咣！

    至高之力好似砸在一层坚固无比的屏障上被弹开，同时空间中乍现金光，响起阵阵读书声。

    “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遍地哀鸿满城血，无非一念救苍生！”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孟修贤以来自各个朝代的朗诵之音形成结界护住了萧炀四人。

    『寒窗吟』。

    寒窗立雪照肝胆，笑吟天下有何难。

    咎祖继续加大出招的速度和频率，它了解孟修贤，元力等级只有甲级五阶，只是二十年的积累加上打破位面墙的气运才有了短暂臻元之境实力。

    硬拼下去，孟修贤必会露出破绽。

    不出咎祖所料，孟修贤身后的浩然银河仍然无穷无尽，只是浩然气飞出的速度渐渐开始跟不上咎祖出招的速度。

    就在此时，一道生机无限的遮天白光乍现天穹！

    虚空中所有的『巫道宗引』和灰色气息都在顷刻间崩溃消散，如同春日下的冰雪迅速融化。

    一位身穿青色长袍的老妇人手托却月壶，凌空而立，满头银发在微风中轻轻飘动，宛如仙人临世，周身白色光芒纯净如雪，神圣无比。

    “天道有疾，老身在此，邪祟休得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