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一章 萌生退意的严嵩
作者:春又至夏   我,嘉靖,成功修仙最新章节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到了下值的时间。
    京城,严府书房。
    此时,屋内的炭火烧得正旺,严世蕃看着不远处坐于书案后的严嵩,脸上不由得闪过一丝担忧之色。
    自从回来以后,严嵩便是这样一副沉默寡言,若有所思的样子。
    正当严世蕃鼓起勇气,想要询问其中原由的时候,只见严嵩回过神来,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出言询问道:“严世蕃,依你看,陛下为何执意要让神机营出战?”
    严世蕃听闻严嵩此话,并未立刻作出回应,在思衬许久后,方才小心翼翼道:“父亲,孩儿觉得,陛下恐怕是想要借此机会,用以扶持那些宗室、勋贵!”
    在听完严世蕃给出的回应以后,只见严嵩点了点头,出言应和道:“嗯,你猜得没错,陛下之所以执意让神机营出战,其目的便是为了扶持宗室、勋贵势力,将其一步步送入朝堂!”
    严世蕃闻言,瞳孔骤然收缩,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震惊之色。
    严嵩见此情形,只是颇为淡然地瞥了严世蕃一眼,又继续道。
    “倘若到时候由成国公统帅的神机营,在战场上表现出色,并立下赫赫战功的话,陛下就能够以此作为借口,携大胜之威,将那些宗室、勋贵,堂而皇之地送入朝堂!”
    “就算此次战役,成国公不幸以身殉国,陛下也能够以抚慰忠烈的名义,大肆宣扬一番,极大地改善宗室、勋贵在天下人心目中的形象。”
    “倘若继续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我大明的宗室、勋贵将恢复以往的影响力!”
    在听完严嵩这一番分析后,严世蕃也是逐渐反应过来,整件事情完全是赤裸裸的阳谋。
    随后,只见其一脸不甘地看向严嵩所在的方向,出言询问道:“父亲,难道咱们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吗?”
    严世蕃在说到这里的时候,仿佛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试探性地向严嵩询问道:“既然如此,父亲,那咱们到时候要不要动点手脚……”
    严世蕃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严嵩冷冷打断了:“给我闭嘴,你这个蠢货,敢跟陛下对着干,你想找死不成?”
    在训斥完严世蕃以后,只见严嵩攥紧拳头,自顾自地说道:“接下来与俺答汗的这一仗,不仅是我大明的复仇之战,同时也关乎我大明的国运!”
    “打胜了的话,往后我大明的边疆,将再无战事,如此一来,也算是了却一桩心愿了,我也能够安心了!”
    严嵩说完,脸上浮现出些许释然之色。
    ……
    严嵩的声音不大,但是却如同一柄重锤一般,狠狠地敲在了严世蕃的心上。
    随后,严世蕃在反复斟酌完语气后,看向严嵩所在的方向,一脸担忧地询问道:“父……父亲,您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难不成,您要……”
    严嵩将严世蕃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在沉吟片刻后,方才出言回应道:“严世蕃,我先前说过,没有人能够在内阁首辅的这个位置上一直赖着不走!”
    “你爹我已经当了二十多年的内阁首辅了,累了,与其到时候让别人把你爹,从内阁首辅的这个位置上踹下来,还不如识相一点,主动退下,给后来者让路,你觉得呢?”
    对于严嵩的这番话,严世蕃感到有些无所适从,毕竟,一直以来,他都习惯了依靠严嵩。
    平日里,遇到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他首先想的是,看看父亲有没有什么办法,同时,他也逐渐习惯了在严嵩的庇护下行事。
    而现在,严嵩却直截了当地告诉他,自己萌生了致仕的想法,这如何不令他感到震惊。
    在这之后,严世蕃仿佛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看向严嵩所在的方向,继续询问道:“父亲,您要是从内阁首辅的这个位置上退下来,到时候接替您的人就是徐阶了!”
    “一旦徐阶成了内阁首辅,必定会对咱们展开清算啊!”
    在说到这里的时候,严世蕃的脸上满是焦躁不安的神色。
    严嵩听闻此话,脸上的表情并未有太多的变化,只是摆了摆手,异常笃定地开口道:“放心吧,徐阶不会有机会成为内阁首辅的!”
    严世蕃对严嵩这句莫名其妙的话,感到一头雾水,只见其皱了皱眉,脸上满是疑惑之色,出言询问道:“父亲,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此时的严嵩,并没有替严世蕃解答疑惑的意思,而是颇为随意地摆了摆手,一脸疲惫地开口道:“行了,时候不早了,我也有些乏了,你先下去吧!”
    “是,父亲,孩儿这就告退!”
    对于严嵩的话,严世蕃自然是不敢有半点违背,其在向严嵩躬身行礼后,便迈步离开了书房。
    此时的严世蕃,心中仍旧留有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他迫切地希望,这只是严嵩在当着他的面发牢骚。
    等到今天晚上过去,一切都将恢复到平常的样子。
    待严世蕃离开以后,只见严嵩的脸上满是莫名的神色。
    随后,只见其颤颤巍巍地从座椅上起身,来到书案后,用枯瘦的手,轻轻抚摸着那本已经翻看了无数遍的《春秋》。
    此时的严嵩,心中陡然生出许多感慨,从他入仕的时候开始算起,书房里的这些书,已经跟了他几十年了。
    “等解决俺答汗这个心腹大患以后,大明的边疆将安定下来,到那时陛下将再无后顾之忧,也就能够腾出手来,大刀阔斧地进行改革了!”
    “无论是尚在酝酿之中的考成法,亦或者是清丈全国的土地,都不是我能够办成的,还是识相一点,早点让位于年轻人,乖乖从内阁首辅的这个位置上退下来吧!”
    “不过在这之前,必须得铲除掉俺答汗这个心腹大患,而为了确保战事顺利,则少不了徐阶的协助!”
    严嵩想到这里,脸上满是晦暗莫名的神色,正是出于这番考量,他才会在年前的宴会上提醒徐阶。
    在这之后,只见其将手上的《春秋》放下,背着双手,从书房内缓缓走出。
    看着远处那被厚厚云层所遮挡住的月亮,只见严嵩低下头,呢喃自语道:“徐阶啊徐阶,咱们之间的恩恩怨怨,很快就要落幕了!”
    ……
    另一边,徐阶位于京城的宅邸。
    在下值以后,出于道谢的需要,张居正特意登门拜访。
    此时,张居正的脸上满是感激涕零的神色,只见其从座椅上起身,看向坐于主位的徐阶,俯下身体,毕恭毕敬道:“多谢徐阁老在白天的时候,站出来向陛下举荐在下!”
    坐于主位的徐阶闻言,抚了抚胡须,笑着回应道:“哪里哪里,这不是年前就决定好的事吗?”
    徐阶在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片刻,又继续补充道:“更何况,我只是顺带着一提,而陛下想都没想,就决定让你来担任这个同考官,由此可见,陛下对你是有多么的重视!”
    在感慨完毕后,只见徐阶看向张居正所在的方向,装作不经意似的,向张居正询问道:“对了,白天的时候,你向陛下举荐那个经筵讲官马自强,可有什么用意?”
    张居正听闻徐阶此话,心中不由得‘咯噔’一声,随后,只见其反应过来,恭敬回应道:“徐阁老,在下举荐那位经筵讲官马自强,并无什么特别的用意,无非是心生爱才之心罢了!”
    “既然此人能够在去年的乡试上,一举摘得头魁,就证明还是有一些真才实学在身上的。”
    “徐阁老,有一句话说得好,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与其让他继续在经筵讲官的这个位置上蹉跎岁月,还不如让其到地方上历练一番,说不定就能够发现一块璞玉呢,您说对吧?”
    徐阶在听完张居正的这番话后,点了点头,出言应和道:“嗯,说得有道理,空谈误国,实干兴邦啊!”
    在这之后,只见徐阶瞥了一眼张居正,出言打趣道:“话虽如此,能够得到你张太岳的看重,想来这个马自强必定才华横溢,胸怀大志!”
    张居正闻言,脸上满是谦卑之色,恭敬应声道:“哪里哪里,徐阁老言重了!”
    在这之后,张居正也没有隐瞒的意思,于是便将不久前,马自强登门拜访时的情况,告知了徐阶。
    在听完张居正的叙述后,只见徐阶的脸上满是感慨之色:“嗯,不错不错,这个马自强很有上进心嘛。”
    “要知道前段时间的天气,可不容小觑啊,在外面多待一会儿,全身上下就冻得毫无知觉了,而这个马自强居然能够一直等在门口!”
    一旁的张居正听闻徐阶此话,也紧跟着出言附和道:“是啊,徐阁老,在下也是被这个马自强的决心所打动,于是便决定顺水推舟,帮他一把!”
    “至于能够走多远,则全凭他自己的造化了!”
    徐阶在听完张居正的这番解释后,整个人也是放下心来,点了点头,缓缓道:“是啊,全凭他自己的造化了!”
    在这之后,张居正又跟徐阶寒暄了一阵,眼见时候差不多了,只见张居正从座椅上起身,向徐阶辞行。
    “徐阁老,时候不早了,您早点休息,在下先告退了!”
    “嗯。”
    旋即,张居正未作丝毫犹豫,在向徐阶躬身行礼后,便迈步离开了房间。
    “这个徐阶,还真是敏锐啊,不过还好,他没察觉出什么异样!”
    “等到这次恩科考试以后,一切就都将不一样了,到时候得从那些新科进士中,发掘一些好苗子出来……”
    此时的张居正已经无暇顾及轿帘外的景色,他的思绪,已然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
    另一边,张居正位于京城的宅邸外。
    此时,马自强正毕恭毕敬地等候在门口,整个人如同一尊雕塑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与上次不同的是,此时的马自强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激动之色,眼中再无迷茫,以及踌躇。
    待内阁议事结束后不久,兵部尚书兼文华殿大学士张居正,亲自向皇帝举荐经筵讲官马自强的这一消息,很快便不胫而走。
    此消息一出,瞬间惹得朝野震动,毕竟,张居正可是朝廷重臣,且深受皇帝信赖。
    相较之下,被他举荐的那位名为马自强的经筵讲官,则显得有些平平无奇。
    于是众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转移到了马自强的身上。
    一方面是惊叹于他的好运,踏入仕途不到一年,便能够被内阁阁老所看重,另外一方面则是想要从他这里了解到,究竟如何搭上张居正的这条线。
    凡事都经不起深挖,很快,有关马自强前去拜访张居正的全过程,便被好事者公布了出来。
    待众人了解到事情的全貌以后,也不免有些惊叹。
    毕竟这个马自强,实在是太想进步了,居然能够冒着严寒,在张居正的家门口等那么久,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当代的“程门立雪”了。
    此消息一出,有人出言讥讽马自强求官心切,只知道谄媚上官,而更多的人,则是在暗自慕羡。
    毕竟,最终的结果是好的,马自强这位初入仕途,毫不起眼的经筵讲官,得到了当朝兵部尚书张居正的大力举荐,日后的前途不可估量。
    在官场上,只要你能够往上爬,哪怕中间的手段再下作,只要能够登上那个高位,那么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君不见,现如今的内阁首辅严嵩,不也是靠着扳倒前任首辅夏言,才有了今天的地位吗?
    对于朝中的这些流言,马自强自然是有所察觉,不过他并不在意。
    在他看来,君子论迹不论心,无论如何,只要能够为百姓做实事,那么就是值得的。
    因此,在下值以后,他特意来此等候,目的便是向张居正表明谢意。
    毕竟,这个机会千载难逢,顺利抓住了的话,往后自己的仕途将畅通无阻,一帆风顺。
    ……
    正当马自强思绪翻飞之际,只见张居正乘坐的轿子,出现在不远处。
    此时,掀开轿帘,欣赏道路两旁风景的张居正,自然发现了等候在自家门口的马自强。
    见此情形,只见其脸上闪过一丝欣慰之色,抚了抚胡须,出言评价道:“嗯,不错,这个马自强,倒是个知道感恩的人!”
    待张居正的轿子停稳以后,在一旁等候许久的马自强当即迎了上来,俯下身体,毕恭毕敬道:“张阁老!”
    张居正闻言,只是瞥了马自强一眼,紧跟着出言吩咐道:“嗯,随本阁老进去吧!”
    “遵命,张阁老!”
    在应声后,只见马自强亦步亦趋地跟随着张居正的步伐,迈步进入了宅邸之中。
    尽管已经是第二次登门拜访了,但马自强仍旧对此有些局促不安。
    奴仆在分别为张居正,以及马自强端来一杯热茶后,便躬身离去了。
    随后,只见坐于主位的张居正端起茶杯,轻啜一口后,将目光转向马自强所在的方向,出言询问道:“有什么事吗?”
    张居正的话音刚落,只见马自强从座椅上起身,低下头,不假思索地应声道:“张阁老,下官这次过来,便是特意前来向您道谢的,要不是您的话,下官恐怕一辈子也没有这个机会!”
    张居正似乎对此并不在意,只是颇为随意地摆了摆手,紧跟着开口道:“本阁老的举荐自然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也得看你自己,不是吗?”
    马自强听闻张居正此话,当即神色一凛,沉声保证道:“是,张阁老,下官定不辜负您的信任,将这件事办得妥妥帖帖!”
    张居正闻言,点了点头,随后,只见其挑了挑眉,看向马自强所在的方向,出言询问道:“朝中的那些流言,想必你应该听到了一些吧,你是怎么想的?”
    马自强闻言,并未立刻作出回应,而是在思衬片刻后,直视着张居正的眼睛,沉声道:“张阁老,对于朝中的那些流言,下官并不在意!”
    “下官觉得,君子论迹不论心,无论如何,只要最后能够造福于百姓,那么就都是可以接受的!”
    张居正历经宦海多年,早已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他知道,马自强所言非虚,他并不在意朝中的那些流言。
    “嗯,不错,刚迈入仕途,便能够有这般觉悟,真是难得啊,往后的改革,说不定还需要此人的助力!”
    “正好借此机会,让他到地方上历练一番,了解一下实际情况,为以后积攒经验!”
    正当张居正还在心里盘算之际,只听马自强那略带畏缩的声音响起,将他重新拉回到现实。
    “张阁老,下官想不明白,为何您要让下官特别留意,有关赋税方面的事呢?”
    “不久前,陛下不是刚刚下诏,免除天下百姓一年的赋税吗?”
    张居正听闻马自强此话,在沉吟片刻后,方才出言解释道:“有时候政令颁布下去,并不代表就真正落到实处了,地方官员推诿、拖延的情况,时有发生!”
    马自强在听完张居正的这番解释后,整个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张居正当然没有对马自强说实话,他只不过是想要通过马自强,了解到更为准确的信息罢了。
    在张居正看来,大明现如今的赋税制度,存在着诸多弊端,亟待进行改革。
    大明的人口税,以及土地税,分别以黄册以及鱼鳞册作为征收依据,黄册是登记全国人口的户籍,鱼鳞册则是对全国土地进行丈量后绘制的图册。
    洪武年间,沿用了唐宋以来的两税法,夏季所征称夏税,限时八月底纳完,秋季所征称秋粮,限第二年的二月份缴清。
    一般纳税以实物为主,除了米、麦以外,还可以用钱、钞、金、银、丝绸等进行缴纳。
    但这中间,也存在着许多问题,首先是贫富负担同等的税收,有失公平,其次,容易因为税负不当,而引起物价上涨,进而加重百姓身上的负担。
    最为重要的一点便是,征收实物的话,难免会受到底层官吏的盘剥,底层官吏徇私舞弊、损耗公粮、中饱私囊的例子早已屡见不鲜。
    因此,在张居正看来,应该推行桂萼(e)在嘉靖十年的时候提出来的一条鞭法,即停止征收实物,并将各州县的田赋、徭役以及其他的杂税,都合并为一条,只征收银两。
    等到朝廷清丈完全国的土地以后,便可以根据土地的多寡,来征收赋税,土地多的,则多征赋税,土地少的,则少征赋税。
    如此一来,既能够增加朝廷的赋税,同时也能够缓和矛盾,减轻百姓身上的负担。
    时间就这么缓缓流逝,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只见马自强回过神来,看向张居正所在的方向,沉声应道:“多谢张阁老提醒,下官明白了!”
    “嗯。”
    张居正闻言,只是轻抚胡须,微不可查地应了一声。
    随后,只见张居正将目光转向马自强,缓缓道:“本官再送你一句话吧,在官场上要和光同尘!”
    “张阁老的教诲,下官一定谨记于心!”
    马自强听闻张居正此话,脸上满是感激涕零的神色,从座椅上起身,恭敬应声道。
    眼见自己此行的目的已经顺利达成,马自强也没有再继续停留的意思,只见其适时从座椅上起身,向张居正告辞。
    “张阁老,时候不早了,下官先行告退了!”
    “嗯。”
    张居正听闻马自强此话,并未出言挽留,只是端起茶杯,颇为随意地应了一声。
    在马自强走后,只见张居正将目光收回,低下头,无声自语道:“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有我张居正施展抱负的那一天!”
    在这之后,只见张居正从座椅上起身,自顾自地向着书房所在的方向行进。
    “张阁老,您放心吧,下官定不辜负您的信任!”
    此时,宅邸外,只见马自强攥紧拳头,将目光从远处的景色上收回,暗自道。(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