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哗”地两声,半空中划过一道光影,一柄环扣鲤纹宝刀稳稳落入丁无浪掌心。
他从人群中腾挪而起,高举宝刀,当空划下一记晴天霹雳斩,刀光霍霍,刀锋呈完美的半圆,将空气铿然撕裂。
池波鸿则悄悄地退出了战斗圈,这个时候,没有必要逞能,更没有必要与自己较劲!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才是他想要的结果!
谢承昱顺势拔地而起,腾空中祭出驭影掌,掌风过处,掀起滔天巨浪,风翻云涌。掌心凝结的水汽汇聚成一条蜿蜒的长龙,龙行而来,与丁无浪的刀风相撞,如泰山压顶,气贯长虹。
“轰隆”一声巨响,水花四溢,尘土飞溅,围观的人群纷纷以袖遮面,看不清形势。只因这交手的双方,出招皆太过迅速,内力也太过凶猛。
待风平浪静后,众人引颈望去之时,谢承昱仍长身玉立,稳稳地站在原地,恍若刚才的一切都未发生过。
而丁无浪的那柄环扣鲤纹宝刀,则赫然插在了船身的旗杆上。海风呼啸,巨浪翻涌,杆身“咔嚓”一声断裂,上面挂着的赤金吐珠盘龙旗,亦应声缓缓地倒塌了下来!
“谢公子……住手!这是丁帮主,不得无礼!”聂百川从惊愕中回过神来,为免事态扩大,连忙出声制止道。
丁无浪怎么也没能料到,自己堂堂一帮之主,就这么败在了一个无名小卒的手上!
他捂着仍旧有些发麻的手臂,防备地睨着谢承昱,唯恐他再出招,杀个措手不及。
变故就发生在一瞬间。更令众人始料未及的是,池波鸿不知何时伏在了俞非晚身后!
只见他将那闪着精光的铁爪,横在了俞非晚的脖领前,锐利的爪尖抵着俞非晚稚嫩的皮肤,仿佛下一秒,便会将它刺破!
得手了!池波鸿自傲一笑,朝谢承昱威胁道:“谢公子……我不介意你们继续打!打得越精彩越好!最好是……将咱们威名赫赫的丁帮主……给打趴下了!便更合我心意!”
“池波鸿?你……你什么意思?”丁无浪难以置信地喝道。
“丁帮主!”池波鸿侧了侧身子,将俞非晚整个身躯挡在他的前面,待确认绝对安全之后,他轻蔑地嘲讽道:“我再恭称你一声帮主,你可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你……你想反我?”丁无浪瞬间便明白了池波鸿的用意。
“别动!”池波鸿的视线重心还在谢承昱身上,他见谢承昱想趁他不备,强行夺人,便挟持着俞非晚,又后退了几步。
他哂笑道:“俞姑娘天人之姿,我本甚是垂青……如今束于我手,也并非我的本意。俞姑娘,得罪了!但是谢公子,别怪我话说太厉!我手中这鬼头爪,可不像我这么怜香惜玉,一个不甚……划破俞姑娘的肌肤,可就不好了!”
说罢,他将掌间的铁爪收紧了寸许,尖锐的铁勾将她雪白的肌肤勒出了一道红印。
俞非晚只觉颈间一阵冰冷而锐利的刺痛,倒并不如何慌张。莲凰洞的碧血蛛也没能吓到她,更何况如今还有谢承昱在……
空气中,咸涩的河风微醺阵阵;河滩上,蛟龙帮的弟子们众目睽睽;而她,只是静默地与他对视,以眼神示意,她现下安好,并无大碍。
谢承昱岂会受池波鸿要挟,他掌心早已聚了真气,恨不能一掌将池波鸿击毙!
“池波鸿!”丁无浪沉声道:“我丁无浪自视对你不薄,将蛟龙帮的副舵主之位给了你,还让你统辖整个登瀛岛,你有何不满足?”
“哈哈哈……”池波鸿仰天大笑道:“满足?你不会真以为……将我扔在这荒岛上做个土皇帝,就是莫大的恩赐吧?如今,蛟龙帮的势力何其壮大!我陪着你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到头来就换来这么一座荒岛,如果换做是你,你会甘心吗?啊……”
“你!你不要不识好歹!”丁无浪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你个短视的废物!登瀛岛的地理位置何其重要,北临漠北边塞,南接肥硕的蜀地!上承归海之巅,下游直通国都安京城。如今这几年,因边疆不稳,邻国战乱,商贾贸易才荒废了下来。可一旦平定叛乱,边地安稳,这里便会成为各地船只往来的必经之地,这一切,难道还需要我多言吗?”
“呵呵……边疆不稳,邻国战乱?这与我又有何干系?”池波鸿越说越不甘心,一甩头帘,狭长的双眼闪着锐利的精光,他握紧了手中的鬼头爪,指甲盖在阳光的反射下,显出诡异的颜色。
他愤然道:“我跟着你这么多年,不过是想在蛟龙帮站稳脚跟,搏个好名声!而你,身为帮主,却丝毫不给我留任何情面,任由刁冠天骑在我头上!作威作福,这难道不是你的错?”
“你……”丁无浪还待反驳他几句,又听池波鸿道:“连刁冠天那样的蠢人,都能当上副舵主,我又为何不行?还有你那来历不明的丁夫人,如果不是你徇私,她又有哪点配得上副舵主之位?与这些人并称,我都嫌晦气!”
“姓池的!这些岛民如此尊重你,仰慕你!你对得起他们对你的信任吗?”丁无浪扫视了一圈岸上的百姓们——他们因离得位置太远,大多对此事不明所以,只当是副舵主与帮主之间起了什么矛盾……
池波鸿这才回头望了一眼他的岛民们:是啊,偏隅之地,却也是五脏俱全。登瀛岛民智未开,生产力低,却也是唯他池波鸿马首是瞻。南岛村的村长本不姓“池”,为了表忠心,甚至带领着一众村民改了姓氏。
苦心经营多年,才换来如今登瀛岛的太平和睦。而他这个岛主,如今却要为了一己私心,舍他们而去了……
思及此,池波鸿警惕的神情出现了一丝裂缝,就在这犹豫的一瞬间,被忽略的聂百川,不知何时潜到了他和俞非晚的身后!
“嗷!”池波鸿的颈上一痛,随即手上力道一松,三叉鬼头爪的爪尖擦着俞非晚的脖领而过,留下一道鲜红的血痕。
池波鸿很快反应过来被人偷袭了,他掉转身头,与聂百川交起了手。俞非晚则趁此机会,一低头一伏身,钻过吊货杆,躲到了谢承昱身后。
谢承昱扶着俞非晚的肩头,眼神落在她颈间的伤口上,眼神冷淬如刀,恨不能将那池波鸿千刀万剐!
俞非晚本想捂着伤口遮掩过去,谢承昱一手拉住了她的手,示意她小心感染。
谢承昱从怀中掏出一方缂丝锦帕,将她的脖领整个儿围了个圈,末了还打了个什么结……俞非晚看不真切,一低头只能感觉到他灼热的呼吸,近在咫尺。
“喂……这也太小题大做了吧?”俞非晚忍不住抱怨道:“不过是划破了点皮……又不是……”
“别打岔……”谢承昱委婉拒绝道:“小心伤口裂开。”他说得一派严肃,煞有其事,待确认包扎好了,伤口不再渗血,才抬起头来,默默地看着她。
俞非晚当真是有几分感动的,然而也深知,此时不是浓情蜜意的时候。
池波鸿和聂百川正战得难分难解,从船上打到了海滩边,围观的群众慌乱得纷纷退散,硬是给他们腾出了一块空地……
丁无浪面无表情地立在船头的了望台,俯视着打斗的二人,既不干涉,也不阻止,不知在想着什么。
蛟龙帮的弟子则分成了两派,一派随着岛上的村民们一起,为池波鸿助兴;另一派,则聚集在了聂百川身后,希望他代丁帮主,拿下那个帮内的叛徒。
倒是不知何时现身的呼延巧巧,立在了人群的最前面。她柳眉深锁,双手握拳,整个人紧绷成了一根弦,目光不错地追随着战局中的一人,唯恐一个失神,便会失去些什么。
即使隔了如此之选的距离,俞非晚仍能够感受到,呼延巧巧紧张而焦灼的情绪。
“百川!你住手……有帮主在此,你逞什么英雄?”眼看池波鸿占了上风,呼延巧巧忍不住喊出了声。
池波鸿刚过了一场大战,体力未有丝毫衰减,反而越战越猛,不过数百招,聂百川便败下阵来。
长剑点地,剑身被折成不屈的弧度,聂百川攥着剑柄,单膝跪在地上,不甘地拭去嘴角的血痂。
到底是技不如人,他的剑法,还有得练!
“百川!”呼延巧巧几乎是飞扑到聂百川身边的。她抓着他上上下下瞧了个遍,再搀着他走向丁无浪道:“帮主,你可得为我们母子做主啊!池波鸿忤逆犯上,还伤及无辜!此等孽障……如果不除,恐危及整个蛟龙帮啊!”
“夫人!无需你多言,我自当替帮内上下,铲除这个祸患!”
丁无浪见状,哪里咽得下这口气?他一提环扣鲤纹宝刀,刀锋在半空划过一阵热浪,旋即直劈池波鸿而来!
池波鸿旋身一躲,强劲的气流擦着他的身侧滚过,将地上的沙土翻了个底朝天。
丁无浪使出轻功,跟着刀风直袭池波鸿。就在他再次提起真气,想一蹴而就,一刀拿下池波鸿时,他的天灵盖仿佛被针杵劈开一般,头痛欲裂。
“啊!”一声怒吼,响彻整个河滩。“哐当”一声,宝刀落地。丁无浪紧捂着快要炸裂的脑袋,仰天狂啸。
“这……帮主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啊……怪吓人的……”蛟龙帮弟子都慌了神,手足无措地愣在了原地。
“不好!帮主的头风发作了!”呼延巧巧喝道。
“头……头风!帮主竟然患有头风!”
在场的众人如遭雷击,霎时乱成了一锅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