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子志看到怀抱蓝儿尸首的陈文杏,滕子阁亦看到。
灵气境界达到执徐境便可行走于五大城内,不会出什么事情;大凰落境便可为家主,煌午境高手更是难得,而很多小的家族百年来都不一定能出一位煌午境的高手,要是到歇洽境,即便用尽所有赞美之词大家都不会觉得夸赞的不够。
滕家作为蓬城传承几代的御物大家底蕴自然是很深厚的,所以,当一个执徐境的敌人出现在滕子志的面前时,他连看都不会去看;当一个大凰落境的敌人出现在他的面前时,他也才可能会去看一眼,随后找一找族中之人便可为他摆平这个敌人。
当一个煌午境的敌人出现在他的面前时,他会惊慌,会感觉到可怕,他去找一找族中长老,哪怕不能解决掉这个敌人也可以化干戈为玉帛。
但当一个歇洽境的敌人出现在他的面前时,他才真真正正地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这个人若真的铁了心要杀他,任何人都阻拦不了,哪怕是搭上整个滕家,这个人即使不能将滕家的整个底蕴给拼光,也能将滕家拉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更何况,在这种情况下,滕家最有可能做出的方式是将他的头颅亲手送到这个人的面前,只为平息其心中的怒火。
滕子志也并不是一个真的只知道读书的呆子,他知道这件事情的后果,但他也不想死去,随后他将目光投在了大哥滕子阁的身上,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哀求道:“大,大,大哥,救,救我,我不想死。”
长莲道人当然也看到了不远处佛陈文杏,“老道以为还要再花费一些力气才能找到你。”
陈文杏并没有说话,而是抱着蓝儿转身向西走去。
长莲道人见状便带着一众道士追了上去。陈文杏在上治观杀了向鱼道人孙向鱼,在曦露寺逼的四空道人逃进了观柳城,这些事情长莲道人已经知道的了,也知道二人之间注定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所以他才会出现在望月楼。
在陈文杏没有找到他之前先一步找到陈文杏,以绝后患。正如人们常说的那句话,“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
滕子阁看着眼前的弟弟,一时间不知道该去说些什么。
滕子志跪在滕子阁的脚边,边磕头边求救,“二哥死在你的面前了,大哥,难道你想看到我也死在你的面前吗?”
滕子阁抬头看了一眼天边的残阳,残阳如血,他伸手将滕子志从地上扶起,为其整了整褶皱的衣衫和凌乱的头发,“以后不要生出嫉妒之心,嫉妒之心尤如一条剧毒无比的蛇,会在你最志得意满的时候,一口咬中你的咽喉使你命丧黄泉。”他怎么会不知道滕子志之所以会对蓝儿这样,就是因为心中对陈文杏产生了嫉妒。
滕子志一把拉住滕子阁的手,哀求道:“大哥,大哥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不会了,你可一定要救我啊!你若不救我,就真的没人会救我了。你也知道父亲刚刚……”
“别说了。”滕子阁打断了滕子志的话,他的眼中有无奈,有失望,“大哥刚刚对你说的话,你都记住了吗?”
滕子志回道:“记住了。不要有嫉妒之心。”
“好。大哥去找他聊一聊。”滕子阁说罢便向着陈文杏离去的方向而去。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待到夜幕临,明月始自娇。
明月有情亦无情地照耀着大地上的万事万物。
春夜中吹来一阵春风,春风本该带着一缕缕生的气息。
迎面吹来的春风却使得滕子阁差点没将昨晚吃的饭都给吐了出来,他杀过人,也看过残肢断臂,也知道血腥味。
可当他看到满地的尸首,闻着空气中的阵阵腥臭时,还是忍不住地想要呕吐。
陈文杏握着雁翎刀笔直地站立在这犹如地狱修罗一般的战场上,冷冷地注视着倒在脚下的敌人们。
长莲道人赵长莲已死去,被一刀斩掉头颅,不甘地倒在这片修罗场。
“长兄为父,弟弟犯错做兄长的也有责任。”滕子阁来到陈文杏面前说道。
陈文杏的眼神很是空洞,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是虚无剩下的仅仅是杀戮。
滕子阁知道陈文杏能听到他说的话,“我愿意用我的命来换滕子志的命。”
“好。”陈文杏回道。
随着这个‘好’字垂下的雁翎刀再次举了起来。
滕子阁瞥了一眼雁翎刀后,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主人。”绿伍的声音在滕子阁的身后响起。
“邬观山让你来的?”陈文杏问道。
“是。”
“做什么?”
“为滕子阁求情。”绿伍说道。
听到绿伍的话时,滕子阁紧闭的眼皮止不住地跳动了一下。
没有人真的想要死亡,死亡代表着虚无,亦如长莲道人与地上的那些道士一样,死了就是死了任你生前如何荣耀与辉煌,一切尽归虚无。
“邬观山为何不来?”陈文杏继续问道。
绿伍回道:“他不敢在此刻面对您。”
陈文杏用那双空洞的眼睛看了一眼绿伍,“你打算怎么为他求情?”
绿伍继续回道:“我不知道。但我觉得滕子阁不该死。我来时邬观山对我说,‘贪嗔痴慢疑,人生五大执念。’”邬观山在跟随了陈文杏后,在其没事的时候也开始去看一些佛经。
滕子阁睁开紧闭的双眼,说道:“陈文杏,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像蓝儿这样的女人我手里还有很多很多,完全可以再找一个你满意的,哪怕是再去找一个蓝儿也可以。”
“绿伍,你认为滕子阁不该死,那你认为滕子志该不该死?你认为蓝儿又该不该死?”
绿伍没有开口回答。
陈文杏也并没有生绿伍的气,转而向滕子阁说道:“滕公子,你一开始说的话让我心生敬佩,但刚说的这番话却让我心中生出的敬佩又消散了。”
人在很多时候是有勇气去直面死亡,直面虚无的,这也是人身高贵的部分,但很多人没有勇气去反复地面对死亡与虚无。
滕子阁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陈文杏,你快动手吧!别让我后悔。”
森寒的刀锋,泛着无情的月光,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陈文杏空洞的眼神中又露出迷茫,“你在做什么?”
绿伍手握滴血的柳叶刀,单膝跪地,道:“这种事情无需主人亲自动手。”
雁翎刀入鞘,陈文杏走上邬观山驾驶而来的马车。
有风有雨亦有梦。
梦什么时候都能做,梦有好有坏。
但雨却不知是从何时下起的,雨有大有小。
陈文杏看着窗外的暴雨不知道心中在想些什么,他已五天没有做过早课了。
敲门声响起。
邬观山端着早饭走进了房间,轻轻地放在桌子上后,又默默地退出了房间。自滕子阁死后,陈文杏便没有再与他说过一句话。
可就在他打算从外面将门给关上的时候,陈文杏说道:“坐下一起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