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国,圣都,王宫内。
齐王靠在金銮殿里的龙椅上,微眯着眼。
殿里烛火熄灭,黑压压的一片,唯独在他的手上,有青色的光在熠熠生辉。
像鬼火一样,透着丝丝阴气,摇曳生姿。
这青光内,本封印着赤妖的一丝灵魂,本是富有生机的璀璨之色。
可惜,已经枯萎了,已经消散了。
他知道,赤妖死了,黑白无常都死了。
他已经在龙椅上靠了一晚上了,失望,愤怒,惊讶,烦躁……
种种心绪,不断浮现,不断交织。
最终化成一抹,浓郁之极的复杂。
他知道该怎么办,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种感觉,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过了,让齐王不禁回想起二十四年前的那个冬天。
那个大雪纷飞,血染王宫的寒冬腊月。
苍潜之的金蝉脱壳,让他恼怒的一把火烧焦了凤舞殿,烧死了对方整整十二个儿子。
十二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公子殿下!
那夜的哭喊和哀嚎,是天地间最美妙的声音。
不过,他没有赶尽杀绝,他留了一个。
留下了那个苍潜之最器重最喜欢的世子殿下!
他将当时只有七岁但已经聪慧绝顶的世子,关进了死牢。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折磨。
不让对方活,也不让对方死。
父之过,子承之!
他不觉得他有任何恶毒之处,亡国之人,没有赐死,就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
他留着,除却每每想起苍潜之逃得无影无踪怎么也找不到的情况下用来发泄。
还有,还用来哪日抓回了这个老匹夫,让他们父子相见,共享天伦。
齐王想着想着,嘴角渐渐的笑了,笑的很阴冷,很恶毒。
“进来吧。”
他扫了一眼殿外跪拜的身影,缓缓开口。
“嗻。”
一声清响,殿门被悠悠推开,迈入一人。
殿里黑暗,看不清此人的长相,只瞧见他一身黑袍,双手端着一面白色的玉盘。
玉盘上,呈着一只血淋淋的耳朵。
“禀王,这是前朝世子殿下的左耳。”黑袍人双膝跪下,举盘过头,言辞之中带着沙哑,很是恭敬的开口。
齐王淡淡的看了一眼,手指一动,就将耳朵取来。
他端详了片刻,仔细打量了一番,这才把被鲜血染红的耳朵放进了嘴里。
像吃肉一样,慢慢的咀嚼,慢慢的咽下。
“王,让奴才去吧。”
黑袍人匍匐在地,声音平缓又不失稳重,似乎每一次,都让人格外放心。
“你?”
齐王看了一眼对方,微微摇头道:“如今齐楚关系紧张,百川之上踏入,都不妥。”
“奴才可以等,在万妖山林等,逮住时机,一举带回!”
黑袍人微微抬头,似乎信心十足。
“也好,带十名死士,一同去吧。”齐王沉吟少许后,点了点头。
“十…十名?”黑袍人愣了一下,有些诧异。
“恩,就是十名,退下吧。”
“嗻。”
黑袍人消失了,空气里荡漾着淡淡的气息,那是属于千仞后期的气息。
…………
楚国,南部边境,逍遥宗。
一片高大的山脉,连绵不绝,山顶之上,云雾缭绕,似乎可以触碰到天。
山上殿宇楼台,比比皆是,密密麻麻,数之不尽。
作为楚地四大宗门之一,自然气势凌云。但凡门人,无一不感到骄傲自豪。
然而,此刻的李七夜,只有嘲笑。
他坐在宗门主峰上的自在殿里,冲着父亲,冲着那位受无数修士尊敬的宗主大人,哈哈大笑。
“你也说了,他和赤妖似乎认识,甚至还被齐王追杀。”
“那你难道不知道,现在齐楚两国的关系有多严峻么?”
逍遥宗宗主,第十三代逍遥子李长安,一身卷云蓝袍的他,此刻正负手而立,在大殿里来回走动。
似对于其子李七夜的要求,很是伤脑筋。
“哈哈哈哈,什么严峻不严峻,你不就是因为那个狐狸精么?”
“什么狗屁大道理,不就是因为那个卑贱的废物攀上了椿蔓蔓,让你放不开手脚,左右为难么?”
李七夜面色狰狞,对着父亲不断的大吼,惊得殿外的弟子们一一面面相觑。
“够了!”
李长安一抖衣袖,发白的鬓角随着生怒的脸庞,好像变得更白了一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端着逍遥子的称号,对得起列祖列宗么?”
李七夜仰天长啸,哪怕因此气血攻心,伤势复发,让嘴角溢出了鲜血,也丝毫都不在乎。
“我确实对不起先辈们的称号,对不起师尊的期望。”
李长安轻叹一声,他望着殿里悬挂的先祖画像,满目自嘲。
“你还有自知之明啊哈哈哈,既如此,传位给我好了。”李七夜笑的刚刚红润一些脸色再度惨白。
“传位给你?”
李长安目光一撇,冷哼道:“让你带着整个逍遥宗去送死?”
“送死?送什么死?我就想杀一个人,有这么难么?”
李七夜若是有力气站起来,一定会朝这个不配当他父亲的男人,大打出手!
就算打不过,也绝不退缩!
“他是齐王追杀的人,你去杀?你不知道这个谋朝篡位的齐王是什么样的人?”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你觉得,你爹爹我,一个千仞后期的修士,可以抵挡住齐王的怒火?”
“你觉得,这个野心勃勃的齐王,不会拿那少年的死作为借口,向楚国开战?”
“你觉得,你要非要以一个人的私事,让整个楚国的百姓,陪着你遭殃?”
一连三问,问的是天地正气,问的是日月浩气,问的是心中蕴含的大义!
“呵,”李七夜不以为然,撇过脸去。
“修士,除了修仙问道之外,还应该守护百姓,庇佑天下!”
“这些,你懂不懂?”
李长安字字珠玑,句句如雷,响彻在整个大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