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杨家如约送来了百贯资财、田庄地契和小竹的身契,谢直也痛快,把东西交代给大嫂吴氏暂时看管,就带上小竹的身契,会同了牛佐牛佑两兄弟,与杨府管家一同前往县衙。
杨府这位管家乃是杨府上干了几辈子的老人了,对杨家当真是忠心不二,为了早点帮着自家少爷洗脱罪名,卯时刚过就来到了谢府门口等待,见到谢直之后,更是一直黑着一张脸,仿佛谁欠他二百贯似的,呃……仔细算起来,好像还真是谢直拿了他家二百贯,还只多不少。
谢直也懒得搭理他,和牛家兄弟说说笑笑,就来到了县衙。
正巧,一人正要进入县衙,谢直一看,熟人,法房文吏张喜。
“老张,老张!”
张喜一看是这位爷,心中叫苦,却又不得不过来,“三少爷,您怎么过来了?哦,我知道了,是为了杨家之事吧,行,既然您和牛市昆仲都来了,也算是人员齐备了,诬告反坐您也知道,二审的程序咱们就算是走完了,回头您记得明天再来一趟,三审过后咱们就正式立案……”
说完冲着谢直一拱手,“县中有事,张某马上还要忙,咱们那些程序就一切从简了,三少爷见谅、见谅。”
说着就要走。
结果杨家管家就急了,不是,什么情况啊,我们这儿还一句话都没说呢,您就给全安排明白了!?是那么回事吗!?
杨府管家一把抓住张喜,转向谢直,“张主事且慢,三少爷,您倒是给句话啊?”
谢直却不着急,嘿嘿一笑,冲着张喜说道:“老张你误会了,我今天来不是二审,是撤案来了。”
张喜一愣,“不告了?”
谢直:“不告了。”
张喜脸色一苦,就知道见到这位也没好事,“三少爷有所不知,您要是二审的话,在县衙走一套程序就成,区区张某就能做主,不过您要是撤案的话,还得禀告少府一声。”
谢直一愣,他还真不知道这个程序,不过也正中下怀,别的不说,小竹还在县衙做“污点证人保护”呢,要想把她领回家,怎么也得和王昌龄见一面。
“那么,少府何在?”
“少府现在就应该在官厅之中,”张喜说完一拱手,仿佛躲传染病一样就跑了。
谢直一边嘀咕着“跑这么快干什么,”一边就进了县衙。
王昌龄果然在官厅之中,一见是谢直,就招了招手,这才说道:
“二审来了?”
“不是。”
“所为何来?”
谢直嘿嘿一笑,开口说道:
“一共有三件事要麻烦少府。
其一,昨日杨家已然登门赔礼,我谢家念在他杨家与我谢家还算有姻亲的份上,收下了他家的赔礼,能有这样的结果,正是少府秉公而断,他杨家不敢冒犯少府虎威,今日前来,乃是代表谢家感谢少府。
其二,昨日牛氏兄弟回去以后,为少府虎威所慑,今日竟然不敢二审状告杨龟寿共谋盗窃,毕竟他家的横刀也没有被偷,小子呢,就从中间做了个中人,对他二人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让他二人息讼不再状告杨龟寿,也算是给少府省去了一桩麻烦不是。”
王昌龄听了冷哼一声,话说得好听,他还能不知道怎么回事吗?就算猜也能猜到杨家一定放了大血,这才让谢直这小子松口,结果到了他的嘴里,又是中人,又是给自己省事,结果他倒成了好人了。
“还有什么事情,一并说来,王某还有公事要忙,没时间听你小子卖弄口舌。”
谢直听王昌龄没好气,却也不以为意,掏出小竹的身契,说道:
“第三件事,便是这个,小竹乃是杨府逃奴,案子了结了,自然要被带回杨府,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小子也心存善念,见不得小竹回到杨府受尽折磨,说不定还要把命送到杨府之中,这不,就将小竹的身契讨要了过来,还望少府周全一二。”
王昌龄看过身契的真假之后,点了点头。
“行,既然那女奴的身契在你的手上,她就是你谢府的奴婢了,你自去找张喜,跟他说就是我说的,领着那女奴回去就是。”说完直接站起身,就要往外走,嘴里还说着:“对了,记得让张喜带你到户房去一趟,登记一下。”
谢直没想到堂堂七绝圣手这么好说话,不由得诚心拜谢,然后就出了官厅直奔法房。
出门时候,王昌龄还在他身后喊了一声,“明晚饮宴,莫要忘却,记得带好笔墨纸砚……”
谢直自然满口应承。
张喜正在法房之中整理文书,一见谢直,嘴角一抽抽,这位爷真是阴魂不散啊。
“三少爷有什么吩咐?”
“吩咐谈不到,有点事情麻烦老张你了。”谢直就把事情说了一遍。
张喜一听,不由得暗自送了一口气,这些事情虽然麻烦,却也不难办,尤其是谢直撤案,正好遂了刘县令的心意,自己这个抱大腿的小弟也落了一个安生,省得夹杂中间难做人,一想到这,这主观能动性就上来了,陪着谢直跑前跑后,一阵纷扰之后,终于把事情给办齐了。
谢直道谢之后进入了县衙的一处偏房,小竹就被“保护”在这里。
十六岁的小丫头,曾经的杨氏逃奴,如今的谢家女婢,小竹,战战兢兢地站在县衙的一处偏房之中,眼神中全是慌乱,她还不知道自己的身契被柳三姨送到了谢家,心中全是对往后日子的不确定,眼看着诬告自己共谋盗窃的谢直进门,还特意安排牛家兄弟守卫在偏房门口、不得任何人靠近,更是紧张的不行。
谢直看着她,也有点脑壳疼,虽说小竹现在是谢家的女婢,作为谢家的三孙子,自然拥有对她生杀予夺的权力,不过谢直还真不适应这种封建余毒,不过他也终究不是什么圣母婊,还真得仔细地摸一摸她的底细,要是不行的话,就准备直接把她打发到城外,那里正好有柳三姨陪给谢家的一处田庄,让小竹自生自灭也就是了。
“见过三少爷,小婢真的没有偷取横刀的想法,小婢冤枉啊……”
还没等谢直说话呢,小竹就开口了,一张嘴就是喊冤,谢直连忙打断她,你冤不冤枉我还能不知道么?
“小竹,三少爷问你一件事,你必须如实回答。”
“三少爷请问,小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要三少爷愿意放小竹一条生路,小竹做牛做马……”
“行行行,不用你当牲口干活,就问你点事,你我第一次相见的时候,你说过,是因为撞破了主人家的丑事,这才要逃离杨府,现在,我问你,到底是什么丑事?”
小竹听了一愣,随即小脸都皱成一个包子了,也愣是一句话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