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画眉深浅入时无
作者:歪嘴椒   奋斗在开元盛世最新章节     
    “二少爷,三少爷,我家老爷请二位过府饮宴。”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俩少爷,一个老爷,还让我们过府饮宴,那是喝酒去还是给你们老爷当儿子去!?

    谢直一听就不想去。

    去干嘛去!?

    他本身就不喜欢喝酒,又没有去孙逖家行卷的需求,去了之后一群人歌词唱和的,他又不想从《唐诗三百首》里面抄诗玩,你他这一趟去了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

    再了,于诚刚走,人家为什么迫不得已去县衙当个的文吏?还不是让大唐这行卷的风气给闹的?纯粹以才学论,人家也是得过王昌龄首肯的汜水才子,真要是上了考场,还指不定是怎么个高低上下呢,现在呢,有才之人被逼着去了河阴县,饮宴之上的那些人,就一定是大唐才子吗?

    看着闹心,不去!

    谢直这一不去,孙府二管家仿佛早就料到了,不以为意,神色淡然地替他们家老爷传话。

    “我家老爷了……”

    臭子,赶紧给老夫滚过来!

    真没想到,你子竟然如此阴险,你为了给你二哥扬名,一连写下二十余副瘦金体,你倒是分分呐?一气全送到我家来是怎么回事!?最可气的是你子回家以后就开始装“隐士”,还什么科考之前一字不写,你这不是坑我吗!?

    这洛阳文人们也是贱,一个个跑你们家卖了白条不,还又一个个地跑到老夫这里,什么要借阅瘦金体字帖,还不拿走,就在我家看!

    你知道不知道,这短短一月有余,我家都换了三条门槛了!

    前些日子是府试,老夫不给你捣乱,现在府试也考完了,你也考上了,还在家装什么隐士!?

    赶紧过来,老夫必须好好给你道道!

    谢直一听,得,这回不去还不行了!这老头话虽然玩笑意味很浓,但是那也是人家堂堂员外郎为了表达亲近,你别当真,你要是当真了,你看他还跟你亲近不?人家的意思得也听明白了,府试完了,你和你二哥该过来看看我这个主考官了,要不然的话,你自己想去。

    没辙,走吧,就算他不想行卷,身边还一个谢二胖子呢,总不能耽误了二哥的科考吧?至于饮宴上的其他人,当看不见呗……

    谢氏兄弟略作准备,和孙府二管家一同前往孙宅。

    到了孙宅,一进后院,也不知道是谁眼尖,一眼就认出了谢直,笑着了一句。

    “哟,‘新妇’来了?”

    片刻之后,饮宴之上哄堂大笑,笑声之中,却多是善意。

    谢直却也嘿嘿一笑,不以为意。

    这是在调侃他在府试时候的表现。

    不错,谢直已然通过了河南府府试,很顺利。

    人家李适之,乃是堂堂的河南府尹,自然会言而有信。

    但是在考试当,谢直心里没底啊,双方的交易很是隐晦,中间传话的,又是李旭那个不着调的,最关键的,交易中谢直负责的部分已经全部完成了,他也没有反制的手段,谁知道李适之会不会按照约定给他一个省试的名额?事关自身前途,谢直着实有点心虚。

    可是也没法问啊,当场问李适之,那不是找事呢吗?可是平常时候他也见不得河南府尹啊……

    再找李旭去?来得及吗?等找到他以后,估计河南府的府试都张榜公布了……

    怎么办?

    谢直也是灵机一动,起身,交卷,在李适之阅卷的时候,吟唱了一首诗。

    “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这首诗呢,原作者是唐中期元和年间的朱庆余,写给当时的水部员外郎张籍的一首行卷诗。

    诗的本意不用多吧?描写了一个新妇,刚刚洞房花烛夜完事,第二一大早要去拜见公公婆婆,她是个要脸的人,早早起来梳妆打扮,弄好了之后问老公,你看我这眉毛画得,行不,这是现在最流行的样式,你公公婆婆他们会喜欢吗?

    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主要把新妇这种初见公婆的忐忑描绘得活灵活现。

    这首诗的巧妙,却不在诗作的本身,而是在这首诗用的地方。

    行卷。

    学子把诗作拿给权贵,心中的忐忑,和新妇见公婆如出一辙,可这些学子也想问问人家权贵是什么评价啊,怎么办,直接问,落了下乘,就写首诗吧,“画眉深浅入时无”,问得隐晦又富有意趣,还隐隐带有一种“以低问高”的位置感,姿态很是对味。

    谢直把这首诗抄过来,用在府试之中,问李适之,嘿,爷们儿,行不?也是异曲同工之妙,正合适!

    李适之哪听过这个啊,顿时哈哈大笑,直接当场就选中了谢直。

    就这样,谢直顺利通过了府试,嗯,不过也有点后遗症,就是不知道哪个嘴碎的,老是用“新妇”来调侃。

    谢直对这个还真没所谓,反正是抄的,娘们唧唧的,又不是我,你们去呗。

    显然,“新妇”谢直的名号,已经在洛阳城传扬开来,都传到孙府的饮宴上了。

    孙府的老官家生怕这位汜水翻脸,赶紧过来,一看他当没回事,这才长松一口气,对着谢直一叉手。

    “见过三郎。

    实在对不起,我家老爷突然有事,被政事堂请走了,临行时候交代,请诸位大才自便,他去去就来,尤其提到谢家二郎、三郎,请两位一定要等他回来。

    老奴这里替我家主人向两位公子致歉了。”

    谢直一听,嘿,你看这事儿办得,你们急赤白脸地把我们请来,自己却有事跑了,这叫什么事儿啊!?不过他也知道没法多什么,政事堂啊,那是大唐朝堂的权力中心,别召唤孙逖了,就是召唤吏部尚书,吏部尚书也得屁颠屁颠地赶紧过去……算了,这也不是孙逖的本意,就这么着吧……

    至于孙老管家刚才的客气话,听听就好,什么“自便”,你要是一听孙逖不在转身就走,那才叫得罪人呢,咱能干那事儿吗?

    没别的的,坐下,喝酒吧……

    谢氏兄弟一入席,先是看了看今参与饮宴之人,有几张熟悉的面孔,也有几个不认识,嗯,还好,杨铦自从那回在河南县门口吐了血之后,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出现在洛阳城的公共场合了……嘿,老杜也在。

    谢直望过去,杜甫迎着他的目光一笑。

    “来,三郎,给你介绍一位新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