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直打马出城!
身边牛佐、谢勇、小猴子,紧紧攻跟随。
除此之外,还有张朗将带领的八十余名金吾卫。
将近百人的队伍,在长安大街上策马狂奔,一路引来长安百姓的纷纷驻足,大家都议论纷纷,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即便如此,这些长期生长在天子脚下的百姓,也能认出金吾卫的装束,还有眼尖的,也认出来被金吾卫牢牢护卫在中间的那位,正是如今蜚声长安城的谢直谢御史,一见是谢三郎带着金吾卫扬鞭策马在长安城中,众人更是心中暗惊。
谢直却不管这些闲事,一路快马加鞭,出城去了。
张朗将带领金吾卫随行。你别看他在分析事件、推理案情方面,跟一个大傻子似的,但行军打仗这一块儿,人家可是专业。
谢直这边刚刚出发,他已经派出两伍金吾卫,共计十人,充当大队人马的斥候,流星一般循环回报。
也正是因为如此,谢直才能在第一时间,了解前方的具体情况。
“启禀谢御史,长安咸阳交界处,刘家别院,人走屋空……”
“启禀谢御史,咸阳县刘家老宅,大量人员开始聚集,皆白衣长发,此时人声鼎沸,恐有不忍言之事发生……”
“启禀谢御史,京兆刘志诚,出现在刘家老宅,白衣散发,大声疾呼,弥勒降世,煽动百姓揭竿而起!
目前已往长安汹涌而来!
目测人数上千,一路之上,还有人员不断汇入队伍!”
“启禀谢御史,如今可以确定,京兆刘志诚,确实已然犯上作乱,随行人数,已经突破两千。虽有零星人员不断加入,但不见大队人马再次增加,大胆推测,京兆刘志诚这一次犯上作乱,初期人数就是两千人了,还请谢御史早做准备!”
“启禀谢御史,我等斥候随行刘志诚作乱队伍,侦查出对方武器装备,堪称五花八门,刀、枪等武器并不齐全,还有人手持锄头、钉耙等农具随行,整个队伍之中,更是缺少马匹,仅仅刘志诚以及身边十余名亲信才有马匹乘坐,其余人全是步行……”
“启禀谢御史,查得京兆妖人刘志成,已率两千余乱民,直奔长安而来,根据斥候探查的结果,他们将通过便桥,直驱长安,请谢御史早做准备……”
谢直一路前行,不断收到前方斥候带回来的情报,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基本可以确定刘志成“谋反”确凿无误,具体人数,应该在两千以上,装备更是零碎得让人难以置信。
谢直综合各方面情报之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转头对身边的张朗将说到:
“我倒说是谁?胆敢在大唐西京谋反?
原来是弥勒教这群脑子不清醒的!
白衣,散发,这不就是白衣长发会吗?不过是一些弥勒教的余孽死灰复燃而已,却没有想到,竟然还能在长安城外,搞出这样的声势来?
哼!
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而已!”
不等张朗将回话,谢直直接下令。
“调整前进方向!
目标,便桥!
咱们倒是要去亲眼看一看,他弥勒教经过这么长时间隐藏行迹,到底有什么长进!”
长安城周边水系丰富,自古以来就有“八水绕长安”之说,便桥,就横跨在灞水之上,因为桥头正对长安外城的“便门”,故而得名,便桥。
不多时,众人已经来到便桥左近。
早有咸阳县的文吏、衙役、狱卒,听了长安城的线报之后,在此等候多时。
“来者何人?”
他们一干人等看到谢直率领大队人马策马而来,即便认出了金吾卫的服饰,也不得不开口确认来人的身份。
谢直也不废话,勒停战马。
身边的牛佐上前,直接甩出了御史台的鱼符。
咸阳众人中,为首之人姓徐,乃是一名文吏,接住鱼符,上下一看,然后恭恭敬敬的双手奉还,随后向谢直叉手一礼。
“咸阳县兵房主事,徐有三,奉我家县尊之令,率领咸阳县文吏、狱卒、衙役共计三十一人,前来助战!”
话音刚落,他身后的一众人等,也纷纷叉手躬身,齐声高喊。
“见过谢御史!”
谢直高居战马之上,居高临下的看了看这位姓徐的兵房主事,又抬眼看了看他身后的一众人等,最主要的,看了看他们隐隐保护在中间的相关物资,暗自点头,直接开口。
“咸阳县令何在!?
咸阳县尉何在!?”
徐主事恭敬行礼,高声作答。
“我家县尊如今坐镇咸阳县城,紧闭城门,组织民夫上城值守,坚决不能让乱民冲进咸阳县城!
我家县尉亲往县中武库,一面调配相关守城人员的武器、物资,一面准备运送部分武器前来支援……
算算时间,王少府组织好了守城之事以后,也该命人送武器装备过来了……”
谢直点头。
县令守土有责,遭遇叛乱的时候,平灭叛乱固然是大功一件,但是真正考核他在叛乱之中作为的标准,却是能不能守卫自身统辖的州县,如今在确定刘志诚谋反的情况下,人家先组织人马守卫县城,乃是题中应有之义,实在没有什么可说的,更何况人家也不是对谢直这边不管不顾,派了徐主事带人前来助战不说,还让咸阳县尉在县武库中,从有限的资源之中挑选武器装备来支援谢直,这已经让谢三郎实在不能再要求人家太多了。
更何况,最重要的……
“半个时辰之前,谢某派金吾卫向咸阳县传信,令你等准备的引火之物,可曾齐备?”
听了谢直的问话,徐主事赶紧作答。
“好叫谢御史得知,时间仓促,我等只能准备了干材若干,火油若干,如今已然搬运到便桥左近,还请谢御史点验。”
谢直点头,冲着牛佐示意,牛佐二话不说,领命前去点验引火之物。
谢直这才大手一挥,命令金吾卫等人下马休息。
他们从长安城开始策马奔腾,到了便桥这边,仔细一算,也得跑了十多里路程,虽然算不得长远,但是一会就有一番拼杀等着他们,自然还要简单地养精蓄锐才好,就算人不累,也得让战马休息一下,要不然的话,一会就该没有力气冲刺了。
张朗将听令行事,带着一种金吾卫翻身下马,准备修整。
那徐主事也是个明白人,前来助战之前,除了按照谢直的命令,准备引火之物之外,还在咸阳县令的提示下准备了干粮、清水,以及大量的草料,一见谢直一行人下马休息,连忙安排人送了过来。
张朗将,刚刚要接,却被谢直拦下了。
“行军在外,焉能随意饮食!?兵部下发的操典,你金吾卫都不看吗!?”
一句呵斥,骂得张朗将满脸通红。
谢直却也不再理他,转向了徐主事,这哥们脸色也有点讪讪,明明是好心准备了清水、干粮,让谢三郎这么一说……还有没有个基本的信任了?
谢直却也不以为意,直接开口。
“不是信不过你徐主事,也不是信不过你家县尊,但是大军行进,行走进退,自有规程,轻易不得违反。
再者,刘志诚就是本地人,如今谋反,造就了好大的声势……在他谋反之前,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这固然有他可以隐藏行迹的缘故,你家县尊却也逃脱不了干系,最起码一个‘失察’是躲不过去的……
另外,谢某怀疑在你咸阳县衙之中,有人可以为他遮掩行迹!”
此言一出,徐主事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刚刚张口欲言,却被谢直挥手打断。
“有还是没有,日后严查之后,自然会给你们一个清白……
但是现在,还是小心为上!”
谢直见他满脸愤愤,还是有点不服,不由得加重了语气,说道:
“你一行三十一人,你敢担保所有人一点问题都没有吗!?”
徐主事终于不说话了,谢直的顾虑,肯定没问题啊。
刘志诚,本地人,咸阳、长安两地的关系盘根错节,不说别人,就是他徐主事,也曾是刘志诚的座上宾,虽然那仅仅是婚丧嫁娶的礼节性往来,但那也是往来不是?他徐主事能保证自己没有参与到刘志诚的叛乱之中,却哪里敢保证咸阳县衙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别人不说,就这一行三十一人之中,万一有哪一个脑子有坑的,在干粮、清水之中做了手脚,等一会拼杀起来,万一真影响了最后的结果……
这个事儿,谁负责?
他徐主事吗?
他有几个脑袋!?就算全砍了,也赔不起八十名金吾卫的性命啊,更何况,这里面还有一个国朝最声名卓著的监察御史谢三郎呢!
徐主事现在也算是想明白了,谢直不让金吾卫用他带来的干粮清水,看似不近人情,其实是对他来说,反而是一种好事,至少不用他来承担这种风险不是?
想到这里,徐主事的心气也就平和了,刚要说话,却被旁边的张朗将给把话头抢过去了。
“启禀谢御史,斥候回报,刘志诚率领乱民,直奔便桥而来。
一刻之后,能见人影!
两刻之后,可以接战。
请早做准备!”
谢直点头。
“传令,再修整一刻钟,然后整备上马!”
张朗将领命,还没来得及走,就看见又有人来,却是咸阳县尉,安排好了咸阳县城的一切,押解一部分武器装备,前来支援。
正所谓来得早来得巧。
谢直哈哈一笑,和咸阳县尉略作寒暄,就抄起了一件皮甲。
张朗将都懵了。
“不是,谢御史,您这是……”
谢直套好了皮甲之后,平静说道:
“一同破贼!”
张朗将当时就不会了,大哥咱别闹行不行!?你一个监察御史,就算是“钦差”,也用不着亲自上阵吧,老老实实地待在后边“指挥”不香吗?还“一同破贼”!?这要是万一有个闪失,就算是能把刘志诚千刀万剐了,我也没法向天子李老三交代啊……
想到这里,张朗将不得不说话了。
“谢御史,战阵之上兵危将险的,恐有闪失啊……
如今长安城内人浮于事,刘志诚此次叛乱又事发突然,实在是需要谢御史以钦差名义统领平乱啊……
您要是与我等一同冲阵的话,万一……
岂不是让我等群龙无首?
说不好,就要葬送了平乱的大好形势啊……
故此,属下斗胆,还请谢御史坐镇后方,为我等金吾卫观阵!”
谢直听了,嘿嘿一笑,他自然知道张朗将担心什么,根本没在意,依旧示意谢勇按部就班地帮他扣紧皮甲上的皮扣,很随意地问张朗将。
“只问你一句,你是喜欢上官高喊‘给我上’,还是喜欢上官带着你们冲锋的同时,高喊‘跟我上’?”
一句话噎得张朗将哑口无言,都是当兵吃粮出身,谁愿意跟着那种拿手下性命不当回事的主官?
谢直一见他无语,不由得继续说道:
“谢某自幼跟在家祖父身边长大,寻常孩童青梅竹马的时候,谢某就在成皋折冲府看着府兵训练,等到略略长大之后,也在家祖父的刻意引导之下、习武、射箭、骑马、读兵书,甚至在十岁之后,也跟着府兵一起训练了……
张朗将,你别看谢某乃是明经出身,真要是抡起对军阵的了解,也不见得就比你这个金吾卫大将军麾下的中郎将差到哪里……
话说起来,你也知道谢某乃是监察御史,知道谢某身为监察御史,办的第一个案子是什么吗?
并不是通济渠弹压青壮,继而掀开了洛阳粮案的序幕,而是彻查漕船在河阴县被劫一案。
但是如何思量,如何办案,就不必多说了,只说最后,谢某以自身为饵,在河阴县乱石滩布下陷阱,引得漕帮一众黑衣人自投罗网,这才一举覆灭了漕帮的黑衣人。
你可知,当时谢某以自身为饵的时候,正是率领谢家部曲,和一种大车帮的帮众组成了军阵固守待援,最后才等来了成皋折冲府的府兵反向包围黑衣人!
所以,张朗将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面,谢某一会冲阵,虽然谈不到与你金吾卫有多少配合可言,却也有自保之力的。”
张朗将听了,再次无语,人家谢三郎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他还能说啥?死活不让去?那不就是明摆着不相信人家吗?他就算再傻,也犯不上往死里得罪大名鼎鼎的谢三郎吧。
况且,谢直提到了他过往的战绩,却也让张朗将想起来一个事儿。
那还是谢三郎当洛阳县尉的时候,曾经在洛阳南市镇压漕帮赖三。
对方二百人,谢直带着河南县衙能够组织出来的所有人马,一共三十几个。
在人数相差这么大的情况下,人家谢三郎是如何选择的?
带着两名部曲,冲阵!
阵斩赖三不说,还顺手砍了几个漕帮的死硬分子!
三人冲二百……
说好听的,勇气,说不好听的,莽撞!
如今刘志诚叛乱,一共才两千人,自己麾下金吾卫就有八十多人,再算上咸阳县衙的来人,怎么也得有一百多吧。
真要是按比例计算,还不如人家谢氏当时冲阵的压力大呢!
现在拦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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