汜水关内,关衙。
本是汜水关守将的衙门,自从谢三郎带兵来到了这里,汜水关衙就成了下兵马副元帅的驻节之地,从职能上讲,干脆就变成了“大唐平叛指挥部”……
汜水关守将,一点脾气都没樱
倒不是汜水关守将因为官职太低,不敢跟谢直争竞,他毕竟是大唐骄兵悍将,在大唐军中,虽然也讲究个令行禁止,但是终归还是要用资历、战绩话,仅仅凭借一个什么下兵马副元帅的名头,在帅账之中自然能逼得汜水关守将低头,但是除了帅账,人家听令不听令,那可就是两回事了……
而汜水关守将之所以对谢三郎如此恭敬,自然还有其他的缘由。
汜水关守将,姓谢,名字叫做智……
熟悉不?
谢智……
把名字中间的那个“”字去掉,就是谢智……
不过,这位汜水关守将,谢智,干脆就是谢家第一代部曲中,谢智的儿子。
自从谢家整体搬迁到了扬州,老谢忠年老体衰,要留在汜水县城为谢家看守祖宅,而其他八大部曲各有分派,大部分人都跟着谢节进入了淮南军,替在扬州立足未稳的谢三郎去拼杀,而谢智,这位谢家的第一代部曲,却接替了老谢忠,成为了谢家在扬州城的新管家。
至于他的儿子,谢智,被谢老爷子亲自点名,派回了汜水关。
一来,与汜水县城的老谢忠互为犄角,相互之间有个照应。
二来,也是为了延续谢家在成皋折冲府之中的各种关系和人脉。
前文介绍过,虎牢关之所以改名为汜水关,是因为大唐立国,避讳大唐先祖李虎的名讳,其实,虎牢关,或者汜水关,还有一个别称,就是成皋关,成皋之名是取山岭高矗濒临黄河之义。
谢老爷子原来供职的成皋折冲府,负责统领汜水关周围的府兵,具体成皋折冲府衙门的驻地,就在汜水关衙。
事实上,成皋折冲府的果毅校尉,一直兼任着汜水关的守将。
所以,谢智被谢老爷子派回了汜水关,主要是为了让他接任成皋折冲府的果毅校尉,顺便也守卫一下汜水关。
这本来就是个轻松至极的职位,汜水关本来就在大唐腹地,哪里有什么守卫的必要,要不是为了向来往客商征收税款,以及以关防名义查阅来往人士的“过所”,估计汜水关的大门常年都不会关闭……这有啥可守卫的?
谁想到,汜水关竟然成了平叛的第一线!
幸亏三郎来了,要不然他都不知道如何来应对安禄山的叛军……
在这种情况下,谢三郎要接过指挥权,于公于私,谢智求之不得……
“三哥,仓库已经建好了,您看,让谁过去查验一番?”
谢家部曲对谢直的称呼,层级比较明显。
第一代部曲,那都是看着他从长到的,称呼的时候,都带着点长辈的宠溺和家里人才有的亲近,直接一个称呼,三郎。
第二代部曲,就是谢智这一辈人,那就跟谢直更加亲近了,毕竟是从一起长大的伙伴,年岁大点的,叫三弟,叫三郎,都有,比谢直年岁的,直接就跟牛佐牛佑一样,称呼一声三哥。
唯有谢义,最为狗腿,趁着当初谢直到洛阳参加科举考试、还声名未显的时候,早早投入了三郎的门下,别人叫三哥,他不要脸,直接叫三少爷,等到了扬州,被调到淮南谍报司,直接叫三爷了……
为了这事儿,一群谢家第二代部曲聚会喝酒的时候,没少被他们打趣。
义不当回事,还信誓旦旦地呢,现在谢直的身份地位,当得起一声“爷”,他义为谢直执掌淮南谍报司,乃是公事,在外人面前,自然要捧着三爷,要不然人家一看,嚯,你们自己家里人都不尊重,他又怎么可能尊重得起来?
谢智依旧称呼谢直为“三哥”,一来他没有义那么不要脸,二来他很早就到了汜水关,真起来,跟谢直也难以算多熟悉了,要不是时候在一起摸爬滚打,现在面对下兵马副元帅,恐怕这么一句“三哥”也都叫不出口了。
“三哥,您也知道,这些年我一直都在汜水关,虽然也使用过咱们淮南的火药弹,但是终究算不上熟悉……而且数量也少,三五十个练练手而已,从来都没有储存过这么大的数量……
这一次建造储存的仓库,我这心里还是没底啊……
您最好还是派人过去看看吧,有什么问题,咱们抓紧整治,千万别耽误了事儿……”
谢直点点头,看向了谢节,他又是谢家部曲的首领,又是如今淮南军的都指挥使,于公于私都安排给他最合适。
谢节见谢直的目光甩过来,先安排了具体的人员出去,跟着谢义去检查储藏火药弹的仓库,随后才对谢直半是埋怨地道:
“三郎,这仗,有必要这么打么?
是,咱们炸毁整个汜水县城,消耗了随身的火药弹,不过剩余的数量,足以支撑到淮南将下一批火药弹送过来……
为什么不能敞开了使用,还要进行配给,一名战士随身还不到半个基数,还得请示之后才能使用……实在不爽利啊……”
“节叔,守城嘛,料敌从宽,无论是什么物资,都要物尽其用才是,火药弹自然是守城利器,咱们淮南军也熟悉,不过,谁敢保证千变万化的战场上能够一帆风顺?万一火药弹用得差不多了,淮南那边的运输跟不上怎么办?
再了,这些火药弹,我有别的用处,起码比分发给战士们使用的效果要好……”
到这里,谢直嘿嘿一笑,似笑非笑地看了谢节一眼。
“节叔,您不是要守城不爽利吧?怎么,还想出城迎击?”
谢节被他一眼就看透了心思,不由得老脸一红,不过话既然开了,自然也没必要遮掩了。
“三郎,我还是没想明白。
何必呢?
别看安禄山麾下什么十万大军,在咱们火药弹面前,不过土鸡瓦狗一般!
照我,你都没必要把火药弹用在炸毁汜水县城上,全留下,多好?
就算没有那么一批火药弹,就剩下的,全给我,三千人马出击,我一定能冲垮了安禄山的十万大军!”
没错,谢直手上还有不少火药弹,根本不像高尚猜测的那样所剩无几,别看义带人炸毁了整整一座城池,其实使用的火药,并没有多少。
一来,淮南火药的威力,要远远超过高尚的想象,他以弥勒教曾经接触过的道门火药做参考去考虑的话,可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二来,多点爆破,本来就是淮南军中常规的训练科目之一,义所带领的谍报司好手,又都是淮南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好手,对这份“手艺”更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别的不,都能用最少的火药,通过合理的布置,达到最为震撼的效果。
三来,谢家人,包括指导行动的义,本就是汜水人,对汜水县城非常熟悉,叛军兵马入城之后,走哪一条路线,在何处停留,最后驻兵在什么地方,义带着淮南谍报司的情报官都能分析出来大概,然后再有针对性地进行爆点布置,能用多少火药?
要不是行动之前,谢三郎有专门的交代,一定要将汜水县城的四面城墙都全部炸毁,坚决不能在汜水百姓撤出汜水之后,让叛军白得一座防御力不受影响的城池,估计义的爆破行动,还用不了最后那么多火药呢。
事实上,各种因素综合到了一起,淮南谍报司炸毁整个一座汜水县城,使用火药不过区区万斤而已,没有超过谢直这一次带到汜水的数量的半数。
要不然的话,谢节怎么会一力撺掇谢三郎出城应战安禄山叛军呢,就是因为剩下的火药弹,依然足够三千淮南铁骑打一场大规模的战斗所用。
谢节有信心,一战击溃安禄山麾下的所谓十万大军。
只不过,关于这一点,谢直却有不同的意见。
“我等死守汜水,不求歼敌,只求拖延!”
谢直又强调了一遍之后,看着谢节问道:
“节叔,我就问你一句话,如果我把现存的所有火药都给你,你率领三千铁甲出征,能够把安禄山的十万叛军杀得干干净净么?”
谢节一愣,摇了摇头。
以淮南铁甲的精良,以火器之犀利,谢节自信,击溃安禄山的叛军,不难。
这个时候用不着什么十万不十万的,只要赶对了机会,利用骑兵的机动,一旦以快打快、以硬碰硬,很容易在战场之上形成“倒卷”之势,到了那个时候,就不是他三千铁骑杀人了,就赶着安禄山叛军自相残杀就好。
不过,要杀光叛军?
不可能!
淮南铁骑乃是重骑兵,固然正面冲锋无敌,但是冲击距离终究要受到负重的影响,即便形成叛军倒卷之势,也不可能从汜水关一路追击到幽州去,怎么可能杀光数量足足有十万的安禄山叛军?
“还是啊……”
谢三郎飒然一笑。
“安禄山麾下大军十万,多是轻骑,一旦战败,必然四散奔逃。
三千淮南铁甲,借助火器的犀利,击溃不难,击杀的话……能杀多少,又能俘虏多少,按照最乐观的估计,至少有三万轻骑能够逃出去吧?
节叔,现在什么情况你大概也知道,只河北地,城池相继陷落,如果让这三万溃兵进入河北地,该给河北一地造成多少的影响?”
着,谢直在帅府大堂之上,向着西方拱了一拱手,那里正是长安方向。
“三郎受子拜将,册封下兵马副元帅,专事平灭安禄山叛乱,不单单要考虑如何平灭叛乱,还要考虑如何在平叛之后,迅速恢复河北一地的生计……
所以,放任溃兵进入河北一地,那是断然不成的……”
谢节听了,只得点头,他在谢家部曲之中,一直就是负责统领兵马,即便谢直如今是声名显赫的淮南节度使,他也开始执掌淮南军,不过终归是个将领,思考的,自然全是战场上的事情,对于战场之外的事儿,没兴趣,不想知道……
不过,谢节从扬州一路赶到汜水关,刚刚见了谢直,就看到了义爆破了汜水县城,实话,这还是第一次听到谢直提及平叛的主体战略,他虽然对如何保护河北一地没兴趣,也知道既然是有机会,终究还是要保一保的……默默地想了一想,还是回到了如何平叛一事上。
“所以……我们等?”
“不错,等!”
谢直重重点头。
“八月,扬州舰队就可以通航了,我已经下令,等到条件允许,令他们带领陆战队全军北上,到大沽口登陆,奇袭范阳之后,然后跟咱们前后包抄,力争将安禄山的十万叛军一举包围,然后无论是击溃还是击杀,那就无所谓了……如此一来,便能够最大程度上对河北一地进行保护……”
着,谢直将目光再次转向谢节。
“所以,这就要委屈节叔一段时日了,只能守城,最好不要出击……”
谢节听了这话,还能啥,只能连道不敢。
谢直一笑。
“所以,这一战守卫汜水,不求歼敌数量,只求拖延!
只要拖延到八月份扬州舰队北上,咱们就算是成功了……”
谢节无奈点头,却还有一件事没想明白。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把火药弹全部收起来?”
谢直笑了。
“拖延的精髓,在于分寸。
咱们的目标,就是要尽量将安禄山叛军吸引在汜水关这里,让他没有机会,也不敢派出兵力去祸害河北一地。
收起了火药弹,就是因为怕吓着安禄山!
要不然的话,叛军一攻城,火药弹如雨下,我是怕安禄山被咱们的火力给吓跑了……
与其这样,不如将火药弹收起了,咱们完全用传统方式来守城,给他们造成一种我淮南一方已经用尽了火药的错觉,让他们感觉再加一把劲就能攻破我汜水关……
如此一来,才能最大程度地把叛军吸引在汜水关前!”
谢节听了,连连点头,全明白了。
就在此时,谢智去而复返。
“启禀副帅,叛军主力十万,已经抵达汜水关外十里,已然安营下寨。
安禄山带着随从数百,正在关前叫骂,请副帅出去答话。”
谢直听了,哈哈一笑。
却先对着谢节了一句。
“当然,全然示敌以弱也是不成,还要最大程度地保持对叛军的压力,最好……激怒安禄山本人!”
着,长身而起,对身后一直没话的牛佐吩咐了一声,“按照原计划,去准备吧……”
牛佐应诺一声,昂首就出了帅府正堂。
最后,谢直才转向了谢智。
“走,咱们去会会这位清君侧的东平郡王!”